第9章 二大爺vs老二家的
邵佳音腦海中出現了一個黑瘦幹癟的老頭形象。
結婚四年多,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她和江山才回山裏的老家。
這位二大爺腦門裏城鄉觀念很深,一見到邵佳音就挑刺。
“老二家的,你和你男人經常不回來。回來一次又住不了幾天,怎能還讓山他娘刷碗洗衣服!”
“老二家的,你和小山就生一個閨女可不行,得給俺們江家再添個小子。”
“老二家的,男人在飯桌上喝酒,女人不能插嘴!”
“老二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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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想起那張幹癟滄桑的臉,邵佳音腦袋裏就“嗤啦啦”劃過三個字——
老二家的!
江山在家裏排行老二,可也不帶這麽叫的!
也可能是自己的思想太不純潔,老是往歪了的方向想。
江山老家是江城市白水縣紅樂鎮一個叫核桃彎的小山村。
村子三面環山,土地貧瘠。核桃彎村的祖祖輩輩依靠大山種一些耐旱的核桃樹,棗樹,桃樹和山楂樹。頭腦靈活的山民能把山裏的特産賣到附近縣城,好的能賣到江城市,手頭就寬綽些。但大多數山民固守着自己頭上四方的天空,不費神動腦,只管種植收摘,完事讓中介拉走。
江家就屬于後者。
江山爺爺有三個兒子,老大還沒成人就夭折了,江山的父親是老幺。如今在醫院裏的二大爺就是江家老二。
一路上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邵佳音堵了将近一個小時才把車子開到醫院。
邵佳音匆匆來到一號樓ICU病房外,發現已經烏壓壓圍了七八個江山老家過來幫忙的家族兄弟。
“小山家的——”
邵佳音眉頭一皺,這麽獨特的稱呼出自于她的公公,江山他爸。
“爸——您老也來了。我二大爺他怎樣了?”邵佳音忙着給公公打招呼。
“還在搶救。”江父常年風吹日曬的紫紅色臉膛滿是憂慮,“小山去醫生那裏簽字了。小山家的,是不是你二大爺的病不好治才讓咱們簽字的?”
“不是,絕對不是。”佳音安慰着心焦的老人,“像這種市裏大點的醫院,只要是住院,醫生都會要求家屬簽字的。前些日子,我爸血壓有些高,醫生就給開了點藥,我也簽字了。”
邵佳音心裏罵自己,連這麽低級的謊話都能說出來1
“小山家的這麽說,我信。”江父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
“我說不讓爸跟着來,偏來。弟妹不也說了,我二大爺他沒事兒。”江海給父親遞過來一個小馬紮。
江父一屁股坐上去,幹皴的雙手捂住疲憊的雙目,深深嘆息一聲。
“哥。”邵佳音對江海這種老實質樸的山裏漢子還是蠻有好感的。“二大爺在縣醫院住了多長時間?”
“半個月。”一個家族兄弟插了句。
“咱們那兒的醫院不行,看不好還老是拖着不讓轉院。今兒下午剛吃過午飯,二大爺就在病床上沒動靜了,可吓死咱們了——給小山一打電話才趕緊轉院來了市裏。”江海道。
“哦。”邵佳音心裏已經有底了。
“佳音——”江山拿着病例跑來,把她拉到一邊,塞給她一張卡,低聲道,“二大爺情況不太好,必須馬上進行開顱手術。你先幫着把手術費交了。”
邵佳音看到江山急切的眼神,接過卡匆忙去交款。
剛交完費,江山就急匆匆奔來。
“佳音,我們銀行股份改制的事迫在眉睫,我必須馬上去京城,羅行長已經在機場等我,這裏的事只能交給你了。”江山嘆着氣,“你選舉的事兒我是插不上手了,二大爺手術在即,我爸的身體也經不起折騰,你替我多照看下,莫讓老家這些兄弟看了笑話。”
“你放心走吧。”邵佳音擠出一抹笑容,給江山撫了撫襯衣領子,“有我在呢,你可照顧好自個兒,注意飲食衛生,應酬的時候少喝酒!”
“佳音,辛苦你了。等我回來一定加倍補償你。”江山在她臉龐啄了一口。
邵佳音望着江山消失的身影,心中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湧了出來。
她活了二十六年,何曾操持過這些事?
邵佳音在江山家族兄弟等待手術的間隙,買了些打包好的飯食,讓他們填了下肚子。
“爸,我在醫院附近定了兩個房間,這是房卡,你們輪流着歇會兒。”她把手中的卡遞給江海。
“小山家的,我們在醫院打地鋪就行,別花那個冤枉錢。”江父有些不悅,“你要真想讓我們歇息,去家裏不就行了,你們的房子恁大,多睡幾個人能有啥問題!”
江海把接到手裏的卡又塞給佳音。
“大牛,鐵蛋兒,你們不知道你小山哥的房子多氣派!院裏假山假水的,就連看大門的都是穿制服的公家人。”
佳音眉頭一皺,感情老頭兒又想在老家人面前顯擺顯擺。
“小山家的,你把這花錢的房子退了去,把家裏的鑰匙給我吧,等你二大爺手術完,我們留下值夜的就去家裏。”江父的手已經伸向佳音讨鑰匙。
盡管心裏老大不痛快,可佳音覺得自家公公平時又不勞煩自己,還是把自個兒的鑰匙遞了出去。
十一點半,二大爺的手術終于成功結束。
又交代了他們一通,佳音離開醫院已經淩晨。
她到賓館退了房,漫無目标地開着車子。
家,她暫時是不想回去,江父拿着家裏的鑰匙,待會兒這群人就會浩浩蕩蕩殺過去,根本就沒有她落腳的地兒。等他們離開江城,她讓保潔公司來清理一次就行了。
大半夜的也不想再去敲父母的門,幹脆去夢兮那個小兩居室湊合半夜得了。去年夢兮就給了她一套鑰匙,她只去過一次,印象中房子不大卻五髒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