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皇後回頭幽幽地用餘光掃了元順一眼,又眯眼笑着道:“他不過就是個随處撿都是的奴才罷了,母後方才有些事想問他,所以才将他給招了過來。你若是身邊缺人手,母後随時都可以讓內務府撥些得力的新人過來。”
她的手順其自然地放在了宋宴初無措的手背上。
宋宴初一凜,只覺得她的大紅指甲紅得有些瘆,忙抽回了手,緊緊藏在了袖子中。
“不、不必麻煩……現在除了元順……別、別的人兒臣也使不、不慣……”
她将頭埋得極低,微微喘着氣。
皇後的嘴角有些僵。
宋宴初咬着牙便擦着她的身子而過,徑直快步地往那爐鼎旁走去。
一陣悶熱。
宋宴初的手心也微微冒起了汗,望了大汗淋漓的元順一眼,又望了望兩旁洛芳殿的禦衛,頭上戴着黑色鐵面,甚是嚴肅可怖。
她集中視線到了地上,深深吸了一口冷氣,還是去緊緊地抓住了元順的袖子。
“公主——”
元順會心一笑,望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臉上愈發沒有絲毫怖懼。
那兩個禦衛仍是緊押着元順不放。
宋宴初卻異常不安,“母後……你問、問完他話了麽?兒臣、兒臣可否将他帶帶回……”
皇後凝氣望着她,緊抿着紅唇,半晌才說了句:“你帶他走吧。”
禦衛得令,立刻松開了手退到了兩旁。
“娘娘不可輕易放過!這個奴才可不簡單吶——”
易香激動地快要沖過去,可見皇後已下定了心,也只得咬牙作罷。
宋宴初在爐鼎旁待了片刻,額頭上便冒出了汗,她顧不得許多,只想離開這裏,于是拉着元順便往外跑。
“公主……”
跑了不知道多久,元順才在後面有些虛弱地喚了她一聲。
她回過頭,才發現他的臉色都被那爐鼎烤得有些發黑發紅,臉上卻一滴汗都流不出來,腳下也是無力得很。
元順的雙唇已經幹得發白,卻還是沖着她微微笑着。
“你……”
宋宴初心裏一緊,這才意識到忘了與倩兒他們彙合,自己就先拉着元順從殿側門跑了出來。
“奴才沒事……”
宋宴初在洛芳殿聽到了那些事,心中本就郁結成了一團,如今見到元順這模樣,越發難受得緊,忍不住便掉下眼淚來。
元順笑了笑,輕聲安慰道:“公主……那些事,是巽妃娘娘生前無意中告訴我的,反正都過去了,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宋宴初緊鎖着眉頭,緩緩敷衍地點了點頭。
放下一事說來輕巧,可她與皇兄卻從小卻要為此活得那樣不堪……
且不說她因為她口症被宮人笑話,小時候旁的小皇子還因為皇兄不能分辨食物氣味,便欺負他,拿了牛糞餡的包子給他喂下吃。
……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真的是他們的親生母親。
“小結巴!”
也不知為何,偏偏這時候迎面撞上來藺承安。
宋宴初先聽到了他的聲音,才見着他的人從對面的橋上大步走了過來,身後還跟了幾個人。
藺承安本來是春風滿面,可見着她抱着元順,兩人勾搭在一起一起哭哭啼啼的,臉色霎時便變得難看了起來。
三步并作兩步,便率先沖到了她的身邊,望着如此虛弱不堪的元順,也是一驚,忙板着臉冷嗤了聲,拿開宋宴初的手,将元順麻溜地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你作甚麽……”
藺承安有些嫌棄地斜了身後的元順一眼,冷哼了聲,“我知道你平時就寶貝這太監,雖不知他為何被折磨成這樣,可眼下只有你一人,還讓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女人扛一個這麽結實的太監回去嗎?”
“我……可是……”
宋宴初有些為難。
“這附近的都是太監禦衛,你這是舍不得別人将他送回去,就由本王親自來背,總行了吧——”
說完,他早已是一臉的不滿,輕聲嘀咕道:“明明是個公主,卻偏偏要将自己折磨成這樣,傻瓜。”
宋宴初揉了揉眼睛忙站了起來,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吸了吸鼻子,就跟着藺承安走了過去。
到了初寧宮,先将元順安置了下來。
按理禦醫不得給沒有品級的奴才醫治,還是藺承安将自己府上的大夫傳喚進宮,給元順瞧病。
這一折騰,就折騰到了傍晚。
順理成章,藺承安與他手下的人就留在了初寧宮用晚膳。
宋宴初在桌上沒吃多少。
天黑了,就席地坐在後院的階梯上發呆。
“吃些吧,瞧你今晚跟只貓似得,連多一粒米都吃不下。”
藺承安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就從上面遞給了她一個燒餅,轉眼就繞了過來,翹着二郎腿坐在了她的身邊。
宋宴初呆呆地望着那餅,接過來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他,低聲疑惑說道:“這、這……是什麽?”
藺承安仰天輕笑了一聲,“燒餅。你該不會連這也沒吃過吧?”
宋宴初撇了撇嘴,十分好奇地用手摸了一摸,“宮裏頭……沒這東西。好像是在、在一些記載民間的書中看到過……”
“小結巴,這可是我專門一早便喬裝去東市最有名的攤上買的,蹭得小王那可是一身的灰,買到了之後才進的宮想要找你來。你要知道,若是叫賣餅的人親自到府上做,這餅的味道必然會變了味兒。只有去集市上現買,那才是最地道的。”
宋宴初本來沒什麽胃口吃東西,可見到藺承安這說的神采飛揚的模樣,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倒是有幾分新鮮的味道,是她在宮裏頭從未嘗過的。
“還、還是有些熱的呢,味道也也還算不錯……”
“那是自然,”藺承安附到了她的耳邊,笑着哈了一口氣,道:“我可是用身子從早上溫到了這會兒呢。”
“咳咳咳……”
宋宴初嗆了好幾聲,差點沒把嘴裏剛咽下去的那口也給咳了出來。
她望着藺承安,又氣又好笑,便把那燒餅又塞回到了他的手上,紅着臉說:“我、我不吃了!”
藺承安笑了一聲,湊到了她的面前,“你看你總算是樂了。”
宋宴初沒由來瞪了他一眼,笑意愈發有些繃不住了。
“那你現在可以與我說說,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誰将你的那小太監弄成了這幅德行。你又為何魂不守舍的——”
宋宴初抿唇搖搖頭,“沒事了……”
他微微嘆息一聲,“其實你與你那同胎所生的皇兄,還有……皇後娘娘之間的事,我也都有所耳聞。”
宋宴初沉默,呼吸聲加重了一些。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點點,有些惋惜地一笑,“可惜,我不是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在我沒有來到這裏之前,在認識你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每一日是如何度過,是開心還是難過,是遇到了什麽人……總是會出現比我更加了解你的人,譬如元順他,也總是會與你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共同的故事。但是,小結巴,現在到以後,我都想成為那個最了解你的人,很想。”
宋宴初也回過頭,呆呆地對上了他的眼睛,臉忽的就紅了。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如此……是因為,我、我們的婚約……?”
“不單單是。”
宋宴初皺了皺眉,心在胸口到處亂撞,還是咬牙說道:“可、可是你我本就是不同的人……”
她名義上雖是岚國的長公主,可在這深宮中過的日子從來不如一個官宦家的千金。
有母親,卻還不如沒母親;有父親,卻有好幾個年頭都不曾見過一面……
她在宮中處處受限,忍辱負重,那一夜夜的煎熬,并不是誰都能體會的。
而藺承安雖是在岚國做質子,可彧國皇嗣本就少,他更是被彧國皇上十分看重的一位皇子。
他一旦有朝一日回到彧國,便是像明星一般高高在上的人。又如何能懂得她的苦楚與為難之處。
沒想到,藺承安卻莫名哈哈笑了一聲。
“你覺得燒餅好吃,我恰好也覺得這燒餅十分美味,你我怎麽就不是同樣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久等啦~最近元順的呼聲很高,作者菌想做個調查:站藺初的留言1,站元初的留言2。(本章前5名評論者會發紅包的唷)
不會改變故事走向,可能會影響人物戲份與一些細節不同~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