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翌日午後,洛芳殿特意中舉辦了小宴,皇後親自要為遠道而來的江伊然接風洗塵。
雖說後宮之中的女子都久居深宮,可竟然大多都聽聞過這江伊然的名聲,紛紛趕着要來皇後宮中一睹這彧國第一才女的風華。
這着實真是令宋宴初頗為費解。
若是那個昨日在初寧宮傲慢無人的江伊然,真不知有什麽風華可睹。
或許她亦有許多過人之處,還未展示出來。
宋宴初踩着點趕到洛芳殿的時候,殿內已經莺聲笑語,珠翠浮光。這會兒皇後與江伊然還為到場,各宮嫔妃公主們已經帶着各自的丫鬟,言笑晏晏。
“宴初公主——”
“喲,是宴初公主來了,你也來見這彧國的江小姐呢?”
“宴初公主怕是還被悶在鼓裏,本宮可聽說這江小姐與承安王過去有一段不解之緣,公主可要留心些,畢竟承安王這驸馬的帽子還沒戴穩當呢——”
“……”
宋宴初聽着這些人有意無意的冷嘲熱諷,都只是如往常一般,淡漠地示了意。
可這一圈下來應和,卻覺得比平時要疲累不少。
“初姐姐——”
宋凝芝突然從後面冒了出來,搭住了宋宴初的肩膀,擡頭就沖她甜甜地笑了笑。
宋宴初也欣然笑了笑。
“初姐姐今日也是來見那個江小姐的麽?”
宋凝芝眨着葡萄般的眼睛,忽閃忽閃,甚是可人。
按道理,宋凝芝是占走了她與皇兄年少時所有寵愛的人,可宋宴初與她接觸得時間越久,越是恨不起她來。
也怪不得後宮中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都喜歡她。
崔照哥哥這輩子能做她的驸馬,也是福氣吧……
宋宴初想到這裏,動作猶豫了下,伸出手理了理宋凝芝額頭上的碎發,微笑着道:“是、是的吧。”
宋凝芝天真無邪。
“其實我也對那什麽才女不感興趣,只是聽說這後宮中的女子都要來,我也就過來湊這熱鬧!而且還聽崔哥哥說了,這江伊然可是了不得,哪怕是親自去彧國拜見,都不一定能見到她的真容哩!”
宋宴初收了收嘴角,搗鼓着手指,不由得緊鎖起了眉頭。
“公主,皇後娘娘到了。”
元順在耳旁輕聲提醒,宋宴初忙回過神來,挽住宋凝芝的胳膊,一起牽着她走上前去。
這會兒江伊然也到了。
她今日換了一身桃紅色的衣裳,梳着彧國女子的發髻,總算是頭上沒有戴帽,卻還是蒙了半張粉色的面紗,只露出了眼睛。
這麽一瞧,她的眼睛倒是極大極水靈的,可別的更多的東西,宋宴初也瞧不出來了。
在場的人紛紛望着她仔細打量,她也絲毫不怯,悠悠款款地走了上來,倒是真有幾分名門教養出來的閨秀風範。
皇後也看着江伊然就坐,和煦地笑了笑,“江小姐初來岚國,一切可都還适應?”
江伊然微微笑着颔首,嬌滴滴地說道:“伊然自幼身子便弱,才入岚國境中時,不适應總是有些的。幸虧伊然能多得皇後娘娘體恤照拂,在宮中住了這麽一日,睡得舒坦,便習慣許多了。”
“能習慣便好。”
宋宴初小聲地沉了一口氣,面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昨日她在初寧宮分明就不是這麽說的……
這時,就聽到坐在她對面的一個妃嫔笑着提議道:“不瞞皇後娘娘,臣妾早就聽聞江小姐的琴藝驚人,頗有當年東漢才女蔡琰的遺音。臣妾沒別的喜好,平日裏就好聽琴,今日前來還特意準備了一方私藏的好琴,想鬥膽借着皇後娘娘的面子向江小姐讨教琴藝——”
皇後聽着笑了笑,“你倒是知道找機會——”
“皇後娘娘可別笑話臣妾,在座的姐妹們可都是想聽一聽江小姐的琴聲呢。”
說着,宴上的人都紛紛點頭會意。
“也好。這宴上的确是少了一些興致。”皇後的峨眉淡淡一揚,看向了江伊然。
江伊然收着下巴,僵硬着臉笑了笑,說道:“不怕皇後娘娘笑話,伊然這近一月來都忙着趕路,許久都不曾碰過琴,怕是生疏了到頭來還讓宮裏的各位娘娘公主掃興……”
“江小姐莫要謙虛,都說你早已到了如火純青的造詣,哪怕一月不曾彈過,想必那也是天籁。哪怕江小姐真的生疏彈錯了幾個音,我們其中不懂琴的人也是聽不出來的。”
“可不是麽……”
宋宴初坐在一旁并未插話,她只是直愣愣地看向了江伊然格外白嫩的手。
可還未看個仔細,外頭就通報承安王到了。
宋宴初的心猛地一緊,又匆匆地看向了殿外。
以前藺承安從不進宮進得那麽勤快。
就算是要往她宮裏送東西,也多是讓別的宮人捎帶送過來。
可自從江伊然來了之後,他已經連着兩日進宮了,而且一來便直接是往江伊然在的地方趕來……
他穿得十分随意,不像是精心準備過入的宮,仿佛只是匆匆過來救個場似得。
藺承安向皇後與在座的諸位妃子行了禮之後,未等皇後要開口賜他坐,宋凝芝便從座位上蹦跶了起來,繞到了旁邊宋宴初的身後,如銀鈴般笑了笑,又将下巴抵在宋宴初的肩膀上說道:“芝兒這位置應當讓給承安王,初姐姐,你說是不是——”
宋宴初稍稍垂下了眼皮,心裏有些不安,可也沒說什麽。
他用餘光掃了眼宋宴初,神情黯淡,沉聲道:“多謝凝芝公主好意,不過這是後宮之宴,本王不便久留,只是專程來一趟給伊然送藥。還望不要打擾了諸位娘娘的雅興才好——”
皇後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哦?江小姐可是生病了,還要勞煩承安王親自送藥過來?”
“岚國與彧國氣候不同,她來時穿得單薄了些,再加上一路上又少不得外露吹些風,手腳上都長了瘡凍。她不好意思向皇後娘娘開口,所以昨日便特意托我給她帶些藥來。”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說得極為真切。
宋宴初也一直低着頭,手中緊掐着的帕子都快要被揉碎了。
“原來是這樣——”
皇後笑着看了眼江伊然,江伊然也忙着點頭心虛地笑了笑。
“既是如此,也應當先好好調養才對。只不過今日少了宮中姐妹的耳福了。”
方才提議的那個妃子忙笑着道歉:“都是臣妾的不對,臣妾們只念着要聽江小姐的琴聲,這不,都沒顧上江小姐的身子。還請皇後娘娘和江小姐恕罪了。”
“來日方長,瘡凍這病如果對症下藥也好得快,沒準過幾日我們就又能聽江小姐彈琴了。”
“不過承安王可真是照應江小姐,竟專門趕到洛芳殿中來送藥——”
藺承安只是淡淡應和道:“她既是彧國的人,我又身為彧國二皇子,自應當照應周全,到時候才好向江丞相交代。”
聽着這話,宋宴初的身子愈發不自在。
這話的意思說明他跟江伊然是一國的,是一夥的,所以事事都要以她為先了。
她掐在腿側的手背都隐約要爆出青筋來。心裏又如幾只螞蟻啃噬一般,又癢又痛。
元順伸手輕揉了揉她的肩,目色也變得冷冽了不少。
“公主……”
宋宴初微微別過腦袋,唇上的齒痕愈發深了。
她深吸了幾口氣,緊閉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還沒站穩,便直撲撲地跪在了皇後的面前。
“母後……兒臣有、有事想求母後……”
宋宴初這一打岔,場內多了幾分尴尬,可讓那個愛看熱鬧的人愈發來了興致。
皇後知道宋宴初在這種場合下不輕易開口說話,若是說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于是,她微微收起端重的神色,道:“宴初,你有何事?”
宋宴初的指甲都快在地毯上掐出十個洞來,心裏絞得難受,偷偷擡起頭看了眼藺承安,又将頭貼着地面,說道:“兒臣知道……江小姐與承安王在兒臣與他之前……曾有、有過婚約,江小姐她才才貌雙全,又與承安王情投意合,兒臣——”
“早就與你說過,退婚一事就不必再提了,沒得商量了。”
皇後還未等她結結巴巴把要說的話說完,就輕笑了一聲,頗為平淡地打斷了她的話。
藺承安也冷冷地望着宋宴初,面無表情,只有喉結輕緩地滑動了一下。
“不、不是……”
宋宴初緊咬着牙繼續說道:“兒臣身為長…長公主,自然知道身上責任……兒臣并不是想退這門婚、婚事……”
藺承安聽到這,似乎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緊接着。
“兒臣、兒臣其實是想求母後……就成全了承安王與江小姐罷!”
作者有話要說: PS:元順這個心機boy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