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在、在外……”
聽到這句,宋宴初差點沒把袖子中內衫給緊張地扯出來,愈發有些坐立不安。
她才清楚江伊然的身份,沒想到她就來得如此突然,直接跑到初寧宮裏來了……
元順見她面色有些不對,皺眉說道:“若是公主不想見她,奴才這就出去回絕了她。”
宋宴初緊抿着嘴角,又一把扯住了元順的袖子。
“罷罷了……既然人都來了,還是請她進、進來吧……”
元順也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應了一聲,便無奈先去前殿迎客。
宋宴初趕緊回到梳妝臺上,慌慌張張挑了一只最沉的金釵,插在了發髻中。
這等富華誇張的釵子她留着素來無用,可這會兒總想着要拿些貴重的物件壓壓氣場才好。
見着又與自己這身十分不配,猶豫了一下,還是将那金釵給手忙腳亂地拔了下來,換了一件稍微大氣些的衣裳。
江伊然已在前殿。
宋宴初這會兒才收拾好,咬咬牙,逼自己沉了口氣,便硬着頭皮往前殿走去。
殿中站在一排粉裝婀娜的侍女,她們與岚國宮女只穿淡藍不同,宋宴初遠遠見着便覺着十分醒目。
再往前走了幾步,才看到這群粉衣侍女中央簇着一個穿着淺綠色薄衫女子,仿佛粉荷中的綠蓮子,清雅怡人,不禁令人眼前一亮。
她的頭上帶着箬笠,一層層薄如蟬翼的青紗飄忽垂下,柔軟神秘。
宋宴初低頭握拳清了清嗓子,暗地裏提醒着自己要将腰背挺直了,又遠遠繞着她走到了殿中央。
她似乎是在幔下輕笑了一聲,稍福了福身子,“伊然拜見宴初公主——”
雖用的是敬語,可聽着總有幾分傲慢,行禮的動作也只是稍加敷衍,并沒做到點子上。
宋宴初小聲哈了口氣,低聲說道:“坐……”
江伊然又笑了一聲,輕扭着慵懶纖長的腰肢,便在就近的座位坐了下來。
“上、茶。”
宋宴初努力捋直了自己的舌頭,盡量不要打結,這樣一來語速也就得慢了許多,可謂是渾身的不自在。
江伊然未摘下她頭上的紗幔,喝茶時只輕輕撩開,只隐約瞧得見兩瓣薄薄的紅唇。
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孤高。
“今日伊然的行程緊了些,也有些乏了,本不想着着急來初寧宮中,可沒想到聽其他宮人說要去逸興殿,非得經過初寧宮。我瞧見初寧宮門前的花開得甚好,便順就想來拜訪一下宴初公主——”
“好……”
宋宴初支支吾吾地應了這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這江伊然的言語中透着一股若有如無的敵意,正如宋宴初一開始所料那般,她不由得更加心慌了起來。
尤其是她那連帽子都不屑摘的姿态,讓初寧宮的人都覺着一陣不舒坦……
元順似乎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他望了宋宴初一眼,便往前走了一步替宋宴初開口待客:“江小姐遠道從彧國而來,除了向皇上與皇後娘娘請安,就先過來了初寧宮。我們家公主也素來仰慕江小姐的大名,想來應甚是投緣,不知可否請江小姐摘下箬笠,與公主面對面暢談一番——”
江伊然手中的杯盞微微頓了頓,又笑了一聲,對宋宴初慵懶地說道:“公主,并不是伊然不想坦誠相待,只是我們彧國天氣四季溫暖如春,初來乍到,覺着這裏的天氣實在是幹冷得很,十分不适應,這不昨兒個起身上起了些疹子,幾日都沒有消下去。伊然是怕吓到了公主,還請公主多擔待擔待——”
宋宴初卻怎麽沒聽出她求她擔待,倒是聽出了她嬌生慣養,嫌棄岚國的氣候。
放下茶,江伊然又用手扇了扇身子,不甚滿意地嬌嗔道:“也不知承安哥哥這一年多來,是如何适應這裏的環境的?怕是還受了不少的苦——”
宋宴初緩緩地吸進一口冷氣,努力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腦子裏魔怔地回想着那聲嬌滴滴的“承安哥哥”……
怪不得藺承安之前還誘騙自己叫他“承安哥哥”,估計就是被江伊然叫習慣了,一時毛病都改不過來。
元順在一旁也笑了一聲,不冷不熱道:“江小姐穿得如此單薄,怕是适應了才怪。”
“要你多舌!”
猝不及防,江伊然就将手邊的熱茶往元順的身上砸了過去。
元順沒有躲,那熱茶徑直便全灑在了他的腳上,腳趾邊上還都是碎了的玻璃渣子。
宋宴初一愣,忙過去關切元順,見他腳上還冒着熱煙,心裏也一陣急,便回頭看向了江伊然:“他是我、我身邊的人,他的意思……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為何要、要對他……”
“你們瞧,她還真是個結巴——”
江伊然與她身邊的幾個侍女都“噗嗤”笑了出來,交頭接耳地嘲笑宋宴初,全然不顧這是在初寧宮中。
宋宴初臉一紅,又緊閉着唇不語。
倩兒也耐不住了性子,道:“什麽彧國第一才女,什麽絕代佳人,便是像你這樣不懂禮數就知道刁難人的小姐麽?別仗着我們公主心地善良,你這女子便得寸進尺了!你若是不喜歡岚國,大可回你的彧國去,初寧宮也不歡迎你!”
江伊然聽着倩兒的怒罵,這會兒竟然不生氣了。
她悠悠地站了起來,冷笑了一聲,道:“在你不講道理的人面前,我又何須再這樣假惺惺的。你仗着你是岚國的長公主,有當朝皇後為你撐腰,便搶人家的未婚夫婿,這可就有道理了?”
宋宴初語塞。
來者不善,她果然是為了藺承安來的。
江伊然款款走到了宋宴初的面前,毫不膽怯,冷着臉苦笑說道:“我自幼與承安哥哥青梅竹馬,這一年多來不知讓父親推掉了多少門求親,只是為了等他回到彧國與我完婚,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二皇妃。可沒想到半路殺出你在這麽一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公主,豈不是可笑?”
“你……你跟我說這些也沒有用,我也不想嫁、嫁給他的……”
宋宴初低頭眨了眨眼睛,心虛地攥着拳又道:“我與藺承安的婚事……乃是、乃是我父皇與你們彧國皇上一同、一同商議才定下的!這可、可是關系兩國友邦結交的大事!你要讨什麽說法,先去找你們皇、皇上!”
她就不明白這江伊然來找她什麽茬。
若是有可能,她當時也會不願意與藺承安結親。
如今她還沒與藺承安結親,誰想到反過來先被江伊然咬一口……
江伊然冷笑,繞着殿中走了幾步,“若是能這麽容易就說動皇上反對這門親事,我也就不會從這麽遠的地方跑來,與你當面對質了。我自然是已經想出良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與最壞的打算,才會來到岚國。”
宋宴初怔怔不解地望着她,仍看不清楚青紗下她的容貌。
“你想出了……什麽……良策?”
她的心懸得很緊,那股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也愈發在意此事。
江伊然拂袖一笑,在這麽多人面前根本不害臊,嬌聲道:“我想好了,反正我喜歡的是承安哥哥這個人,什麽名分,我也都顧不上了。既然為了兩國利益做不了他的二皇妃,我就做他的侍妾好了,随公主大婚那日一同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