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哦?萬嫔的人來過?”
皇後細細的眼梢流出一分不屑,又瞟了眼宋宴初,笑了一聲,走過去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她一只手抓着宋宴初的手心,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宴初,放寬心,出了什麽事自有母後替你擔着。”
宋宴初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她那深不可測的美眸,頭皮一陣發麻。
這般小題大做,誰知道她又要殺雞儆猴做些什麽……
不過聽說五六年前,曾有個刺客潛入洛芳宮中偷走了她的皇後鳳冠,宮中謠言四起,說她是沒有鳳命卻偏偏逆天意要做鳳凰,老天爺才要命人收回她的鳳冠。
她那幾日夜夜不得安睡,直到半月之後才将那刺客捉拿歸案,這事才算平息了下去。
自那以後,她對宮中行竊之事便深惡痛絕:無論偷大偷小,品階如何,膽敢在宮中行竊者,一律杖斃。
這亦或是她的心病。
這會兒初寧宮中的宮人裏裏外外都已一一排查清楚,并未發現什麽可疑。
皇後并未就此善罷甘休,帶着宋宴初,擺駕去了安寧宮。
萬嫔與宋宓安還未知曉皇後一行人朝這邊過來的消息,安寧宮整個便被圍堵得水洩不通。
宋宴初低頭跟在皇後的身後,心中隐隐不安。
萬嫔見到這陣仗,雖心有不快,可還是規矩地行了個禮。
宋宓安也是被吓了一跳,可見到宋宴初,欺負慣她了,臉上自然而然便溢出了跋扈的神色,龇牙咧嘴地用氣音喊了宋宴初一聲,一時間竟忘了給皇後行禮。
不料她的這些小動作,被皇後盡收眼底。
“啪——”
清脆一聲。
易香的巴掌印就落在了宋宓安的臉上。
宋宓安始料未及,整個人都往左邊踉跄了幾步,一時發懵,後知後覺才靠在自己母親的肩上哭出了聲來。
萬嫔也是不知發生了何事,看着自己女兒臉上的巴掌印,恨得牙癢癢,可還是得耐着性子對皇後道:“宓安到底哪裏冒犯了皇後娘娘,娘娘一上來什麽都不言說,便要教人對她動手?”
皇後冷笑,不以為然:“身為岚國的公主,這般沒教養,是你這當母妃的沒能耐。本宮身為這後宮之主,自然是要替皇上管教他的兒女。宴初好歹也算是你的皇姐,竟敢這般沒大沒小。”
萬嫔一時無言,她自然知道宋宓安從小到大是如何對待宋宴初的,都想着宋宴初沒人幫襯,也從不在意。
可沒想到皇後今日一過來便為了此事給了個下馬威。
宋宓安聽了,咬着牙瞪着宋宴初,一臉不服氣。
皇後看了眼易香。
易香直接從萬嫔懷裏硬拽出了宋宓安,左右又是一巴掌。
打得比方才那一下還要響,最後一下似乎都能聽見血從臉蛋滲出來的聲音。
宋宴初見到這般模樣的宋宴初,心也是猛地一震。她見不得這般嚴酷的場面,何況皇後并不清楚……宋宓安私下對自己的态度一向如此……
她正猶豫着要去求一聲情,萬嫔便哭着沖了出來跪在皇後的裙擺下求饒,撕心裂肺。
“別打了!求求皇後,別打宓安了!她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只管讓她給宴初公主道歉便是了。臣妾在深宮中二十多年,也只有宓安這一個公主,她可是臣妾的命根子啊——”
宋宴初也扯了扯皇後的袖子,搖搖頭道:“母、母後……”
皇後這才讓易香先停了下來,攏了攏頭上沉重華麗的金釵,道:“小懲大誡,她的命往後如何,到底是要看她的膽子有多大。皇上賞給宴初的天龍游鳳夜明珠弄丢了,你知道的,那可是先帝寵愛的雲太妃的遺物——”
“可是這又與宓安有何幹系?宓安也算是金枝玉葉養大的,難道會惦記那一對珠子不成!”
“初寧宮的人說,宓安身邊的小六昨夜曾來過初寧宮的庫房附近,可有此事?”
萬嫔喘了一口氣,就回頭吼道:“小六呢!趕緊把她帶上來,跟皇後娘娘說清楚此事才好!”
幾個人忙進安寧宮中尋人,可過了許久仍尋不到小六。
“娘娘,娘娘不好了!小六她……她自個兒在偏殿上吊了!這會兒,已經沒氣了!”
“什麽?!”
萬嫔神色慌張,匆匆看了眼宋宓安,心中剎那有幾分起疑。
易香冷嗤,對皇後道:“娘娘,那丫鬟估計是畏罪自盡了。那夜明珠估計就藏在這安寧宮中,須得找出來才行——”
皇後微微颔首,“去。”
“皇後娘娘,”萬嫔又跪着攔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地道:“這夜明珠定不會是宓安拿的,若是搜宮還會将此事鬧大了,娘娘又何必多此一舉。再說宮中栽贓之事也不曾少見,就算在安寧宮中尋到那夜明珠,此事……也不一定與宓安有關吶——”
宋宓安這會兒捂着臉頰才從地上緩緩起身,冷笑一聲,拉起了自己的母親,高高地繃着受傷的嘴角道:“母妃,就讓她們搜!那種珠子有什麽可稀罕的,我宋宓安還不至于偷她宋宴初的玩意。她們硬說有,只管讓她們搜出來便是!”
萬嫔擔憂地看着宋宓安。
宋宓安不服氣。
皇後不屑一顧,一揮手,幾隊人便沖了進去,勢要将這安寧宮掀個底朝天。
宋宴初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安寧宮鬧得天翻地覆,微微皺起了秀氣的眉頭,不知從哪襲來的一陣冷意,她不禁用雙臂環抱了下自己。
這畫面,總覺得似曾相識……
禦衛搜了許久,也沒有搜到那夜明珠。
宋宓安愈發挺直了腰杆,收緊了五指,暗暗地瞪着宋宴初。
“切,就說了沒有了,她宋宴初的東西有什麽可稀罕的,白送我我都不要!”
“宓安!”
萬嫔低嗤了她一句,她才不甘心地閉上了嘴。
不一會兒,一個禦衛移交了一份東西給易香,易香見了大驚,又神神秘秘地給了皇後。
皇後捋着長袖,在場的人要麽跪在地上,要麽俯着腦袋,都看不大清那是什麽東西。
只知道皇後見了之後,雙手都氣得發抖……
“這封信,你應當如何解釋?這可是在你屋子裏搜出來的!”
皇後言語間不動聲色,就将一封折得嚴嚴實實的信封劈頭蓋臉打在了宋宓安的臉上。
宋宴初瞄見了那信上的字,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皇兄的信,果然還藏在宋宓安的手中……
宋宓安目光呆滞,已被吓得說不出話來。
她只想着她的宮中沒有藏什麽夜明珠,可忘了這種信被皇後親眼所見的後果!
要知道當時宋宴衡可是背着謀殺母後、意圖造反的大不敬之罪,冠了質子的身份遣派到彧國去的……
一封未拆封的信公然出現在安寧宮,這是怎麽洗都洗不幹淨的……
這罪名,遠比要偷一對夜明珠要重得多!
皇後微微彎腰,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你竟私藏了質子的信箋,是否也與他密謀着如何挑撥兩國關系,意圖謀反!皇上有你們這樣的子女,可真叫人寒心!”
萬嫔知道事态的嚴重,不顧頭上沉重的發髻,直直地往皇後的腳跟前磕頭,地上的石子都沾了血漬上去。
“皇後娘娘明鑒,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宓安公主做的好好的,又怎麽會去做這種事呢!皇後娘娘——”
皇後絲毫不為所動。
“她公主做得好好的,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就拿到這種信。說來也是,國都信使都是你們娘家萬氏一族的人,本宮也是時候禀報皇上,給京城的權貴們長長記性了——”
宋宓安一聽要牽連到整個萬氏,心中不禁一寒,顧不得平日裏的高貴驕傲,立馬跪着撲倒了皇後的腿旁,拼命地搖頭:“皇後娘娘!濫用我舅舅的關系扣留信箋是我的不對,可這信不是寫給宓安的……難道你忘了她……她才是宋宴衡同胞的親妹妹啊!”
宋宓安直直地擡起,指向了宋宴初。
宋宴初一慌,抿抿嘴,心虛地往後退了半步。
“都是她跟我哭着求着,讓我扣下那封信的,這些只不過是兄妹之間尋常的家書……之前的那幾封全在她的屋子裏!皇後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初寧宮搜有沒有!她一定舍不得燒毀那些信的!都是她的錯!都是她指使的!就算是謀反那也是她謀反!”
宋宓安氣急敗壞,愈發語無倫次。
宋宴初也有些站不住,正碰上皇後淡漠懷疑的視線刺了過來。
她之于她的目光要比對宋宓安的溫柔了許多,可盡管如此,宋宴初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她确定,她已經将自己看透了。
皇後深深緩了一口氣,淡淡開口道:“無論如何,你勾結萬氏一族濫用職權,私下扣押如此機密的信箋,罪無可赦!後宮之事牽扯到前朝政務,本宮會将今日之事一一禀報給皇上,任皇上處置,這幾日,你們且先安心待在安寧宮中罷。”
此話一出,萬嫔直接腿軟跪在了地上。
宋宓安也知道她這話的意思,恐怕這是她與她的母妃待在安寧宮中的最後幾日了。
她拼了命地想要沖出去撕宋宴初的臉,卻被兩個禦衛及時攔住,一把又将她給推回到了地上。
“回宮。”
皇後撂下一句話,轉身攙着易香的手走了出去。
走到宋宴初身邊時,她頓住了腳步。
宋宴初低着頭,一言不發。
皇後微微挑了眉毛,斜視她一眼,從袖中掏出了那封字跡清秀的信箋,低眸掃了一眼,便遞到了宋宴初的面前。
宋宴初一愣,緊了緊拳頭,望了她那冰冷妩媚的臉一眼,還是鬥膽去接過了那封信。
拿到手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心也沉了下來。
“下不為例。”
“我……”
“本宮今日有些乏了,你也去內務府領罰吧。”
作者有話要說: PS:皇後其實是一個內心和人格都很複雜的人吶,希望我能将她寫好~麽麽噠,愛你們哦小天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