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會兒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雲,天色頓時陰了下來。
藺承安拉着宋宴初,已經送她到了初寧宮外的花榭亭中。
宋宴初一路上都不敢開口說話,起初是沒注意,後來生怕又引起了什麽動靜讓宮裏的人看了去,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你且松開手……”
宋宴初緊着眉頭抽回了手,心虛地望了藺承安一眼,忙低下了頭。
藺承安也将手悠然地別到了身後,望了眼四周,笑着說道:“這天變了。”
宋宴初的眼神只發呆地盯着看他腰間随風起舞的襟帶,忽閃忽閃,怔怔“嗯”了一聲,正要開口說話便沒了後半句。
如此一來,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緩了緩,藺承安還是假裝坦然地說:“都到了這,不請我去你宮裏坐坐?”
宋宴初聽到這句,才直愣愣地擡起頭,抿了抿嘴角,倉皇地轉身對倩兒說:“去、去拿把傘來。”
倩兒察覺到藺承安的臉色似乎變得不大好,猶豫了一會兒,才應聲進去拿傘。
不到片刻功夫,果真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這季節的雨雖不算大,可着實陰冷透骨得很。
宋宴初不覺伸出指尖去觸了一滴雨,又側臉與藺承安對視了一眼,将手又給僵硬地收了回來。
“你看我作、作甚……”
藺承安悶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地移開了視線,将手別在了胸口,“岚國一到下雨天着實悶得慌,沒什麽別的可看的。有機會,你可得去我們彧國看看這雨中的美景到底是如何。”
宋宴初原先不仔細瞧都沒發現,他今日将頭發都整整齊齊地梳了上去,身上那股浪蕩王爺的痞氣似乎也弱了幾分,殊不知他的五官也是長得這般幹淨好看的。不過想着大概是他應該今日要入宮見父皇母後,所以面子上也就規矩了一些。
“不過說來也是,你遲早是有機會的。”撂下這句話,藺承安湊近了沖她邪魅地一笑。
宋宴初一愣,才反應過來他這話裏的意思,當即飛紅一片,不穩當地往後退了一步。
藺承安的笑意霎時有幾分尴尬,“你當真就有那麽嫌我?”
宋宴初的下巴有意無意地點了一下,又敷衍地搖了搖頭。
他緩緩舒了一口氣,笑道:“無妨,人心總是會變的。聽說夫妻成了親後,感情總是會慢慢變好的。”
宋宴初瞪了他一眼,咬咬牙又裝作沒聽見這害臊話。
“不過以後你大可不必怯宓安公主那樣的人。她母後萬家在岚國朝中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且不說你的背後有皇後,現在還有——”
藺承安擡起手正要去拍拍她的肩膀,卻不巧被一把傘給擋開了,濺了他一身的雨水。
他皺眉,就見那傘後的小太監正夾在他與宋宴初中間,慣如平常地将那傘給收合了,彎腰雙手遞到了他的面前
“承安王,恕奴才送的遲了——”
藺承安随意撣了撣身上的水珠,多看了眼小太監,也沒說什麽,伸手就去接過了那傘柄。
“也罷,那我先走了。”
宋宴初又點了一下頭。
藺承安聳了聳眉毛,這才自個兒撐起了傘,要往外走去。
“藺……”
藺承安回過頭。
宋宴初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趾,支支吾吾地吞了口口水,“今天……今天的事還是多、多謝……”
隔着愈下愈急的雨簾,宋宴初也沒看真切藺承安的表情,只知道他沒過一會兒就走開了。
她微微松了口氣,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掌心,一股暖意就貼近了過來。
“奴才給公主提了手爐。”
宋宴初怔怔接過元順的手爐,頓時就感覺舒坦不少,她要比常人怕冷一些的。
“倩兒人呢,是她她讓你過來送傘和……和手爐的?”
元順只是抿抿嘴沒有笑,這會兒倩兒才拿着兩把傘,正從初寧宮裏頭着急跑了出來。
“公主,承安王!我将傘拿來了——”
“咦,承安王人呢?這會兒雨還下得這麽大,他如何走出去的?”
宋宴初也直愣愣地看着倩兒,又回頭狐疑看了眼元順,“你……你是怎麽知道我……?”
元順自半個月前留下來之後,并不曾親近伺候過她。連倩兒都着急未曾留心的事,他卻知道。
元順面不改色,應答道:“已到了二月底,別宮中炭火早已減半或是停了,只有初寧宮中的炭火供應不曾減過,奴才鬥膽料想是公主喜歡暖和,這雨天又要格外陰冷一些,過來送傘時才順帶捎了這個。”
“原來如、如此。”
宋宴初抿了抿嘴角,就随着倩兒走進了自己屋中,在紫銅炭盆前烤火。
“他……是安排在何處當、當差的?”
倩兒一愣:“公主說的莫不是元順?他一直在書房做些整理與打掃的活。公主莫不是看他今日表現得機靈,想讓他近了伺候?”
宋宴初搖搖頭。
此人心思缜密,讓她有些稍稍不安。
自從巽妃娘娘被害致死後,她便不愛與那些宮裏頭心思深沉的人靠近。雖說有些人她身為一個公主是不得不見的,可至少自己手下人,她還是不想他們有機會沾染得雙手不幹淨。
“你、你派他明日去打掃院、院子吧……”
“是。”
倩兒收拾好了東西,正要下去,宋宴初又叮囑了說:“要記得他才在內務府受、受過傷……”
倩兒笑道:“知道知道,奴婢不會讓他幹什麽重活的,留着他去院子修剪下花枝罷了。”
宋宴初這才滿意,“嗯……”
宋宴初總是覺得這日子過得極慢,特別是到了每月月初的關頭,每日都是眼巴巴的。
瞧着外頭的花開得越來越好,可心思總覺得異常沉。
“今兒是……是初幾了?”
“公主,初三了。”
宋宴初又望了眼窗外,“她的人怎麽還、還不來……”
倩兒在一旁安慰道:“上個月也是初二才送來的五皇子的信,這隔了這麽遠的路,中間又得轉那麽多人的手,耽擱幾天也是有的。”
天氣變得暖和了,按理說送信的腿腳會快一些。
可……
“你說會不會是宓安她……記、記仇藺承安幫幫我那次的事,所以故意将皇兄的信撂、撂着……”
倩兒見她着急,忙順着她的背道:“公主,雖說這與彧國往來的信箋史都是萬家的人,可畢竟是五皇子的信,她也不敢亂扣押的。”
“誰說本公主不敢扣押區區一封信了?”
宋宓安的笑聲從初寧宮外傳來,引得宋宴初身上一陣冷汗。沒想到她竟親自來了。
轉眼,宋宓安已到了殿內,站在了宋宴初的面前。
“宋宴衡他只不過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才送到別國去的質子,跟承安王有着天差地別的待遇。他還想着每月都矯情要給你這孿生的妹妹寫信,想來這本就不是什麽事關緊要的機密信件。要是讓皇後知道了他還和你私下通的這些信件,還不知道要給他在彧國找些什麽麻煩呢——”
宋宴初此刻聽着她這些話,心裏卻莫名地一陣安心,“是不是皇、皇兄的信到了!”
宋宓安幽幽冷笑,就用兩根手指從袖口掂出了一封牛皮紙包裹着的信箋,趾高氣昂:“可不是麽?”
宋宴初一笑,正要去拿,又被她給藏到了身後。
“宋宴初,你似乎是忘了。前些天你仗着有藺承安為你撐腰,羞辱我的事!現在居然還有臉從本公主的手中拿宋宴衡的信?”
她一怔,緩了緩,讓步道:“那日……是我的不對,承安王他、他并不知情……”
“若不是我看着你我姐妹的情分上,每每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去找舅舅讨要五皇兄的信拿來給你,否則他在彧國是死是活,你都還不知道呢——”
說着,宋宓安拿着那信封輕浮地扇了扇宋宴初的面頰,“且不說今天這封到手的信了。也不知道皇後會将一個意圖行兇刺殺過她的皇子流放在彧國多久,往後的信,你是想要還是不想要了?”
“自然是要、要的!”
宋宴衡正是宋宴初同一天出生的孿生哥哥,也是被巽妃撫養長大的。
皇兄曾犯下過大錯,皇上皇後前年才将他派到彧國為質,就是怕他在岚國羽翼漸豐多生事端。也正是因為岚國與彧國君主關系好,岚國能對藺承安多客氣,彧國就能對宋宴衡多難堪……
宋宴初自然能知曉皇兄的處境有多麽不堪,雖然他在信中從未提及他的困境,可這些信至少能讓宋宴初知道他活着。
可偏偏這些信,都會必經過宋宓安的手,任由她要挾欺侮……
宋宴初咬了咬牙,“那……你究竟要、要如何才解恨……”
若是宋宓安再僵持着一秒,或是揚言将信撕了,恐怕她就要撐不住跪下來了。
宋宓安斜眼瞄了她一眼,冷嗤道:“其實也不難,父皇酷愛狩獵,每年都會舉辦的春日狩獵宴。我知道這種熱鬧你不愛湊,可誰讓你的騎射頗佳,若是能助我拔得今年諸多公主郡主中的頭籌,本公主一高興,沒準就将這信給了你——”
“狩獵宴……”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天發生一點緊急狀況沒能更新(年底老板要讓覆覆命熬夜加班的那種(^._.^))但是接下來會穩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