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橙子罐頭
小插曲很快就過去,氣氛恢複了平常。陸皓亭從客廳回來,手裏拿了兩瓶精致的紅酒。
看着了酒,薛易這才覺得有點虛,一邊接酒杯一邊笑着:“其實吧,火鍋配啤酒更地道。”
“那我去外面給你買……”
“哥哥,你別喝啤酒,啤酒毀身材。”
“宸宸,吃飯。”陸皓亭做了個要揪他耳朵的動作。
小家夥抽搭了一下,湊到薛易跟前,小聲地說:“我沒騙你,這是舅舅說的,他天天去健身,教練說不能喝啤酒。”
“是嗎,那我也不喝了。”薛易笑笑,拿起開瓶器,動作熟練地打開了紅酒。
兩個人輕輕碰了下杯,陸子宸也舉起小杯子,有模有樣的,和他們碰了碰自己的橙汁。下午六點半,晚餐正式開始了。
薛易卷起袖子,端起一盤肉,一半下在菌湯裏,一半丢進了紅油鍋裏,湯底平靜了片刻,便又翻滾起來,火紅火紅的,掀起幾顆圓潤飽滿的桂圓。
陸皓亭去拿鍋蓋,被薛易攔下了。
“這樣就能吃了?”陸皓亭疑惑地望着已經抄起筷子的薛易。
“嗯,這樣味道鮮。涮鍋涮鍋,就是夾着肉往裏涮,我吃的話,筷子都不松開,這麽在鍋裏滑一圈,就好了。”
薛易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陸皓亭看着,一雙眼睛滿是好奇,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生肉,在鍋裏滑了一圈,嘴裏一嘗,“嗯,味道是不錯。”
不過只嘗了一口,陸皓亭白淨的額頭上就冒出了一層薄汗,嘴唇也紅了起來。
“辣吧。”薛易笑了,拿起一個空碗,拆開了外賣的醬料包,“怕辣的話,可以沾點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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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小心鍋。”
“謝謝小易。”陸皓亭的笑容斯文端莊,嘴唇的色號卻誘人,白白的皮膚在水霧裏頭,惹的薛易一顆心裏頭滾來滾去的,和桌上那火鍋就差幾個桂圓了。
“我也要!”陸子宸嚷嚷。
薛易搖搖頭:“你不行,你等三分鐘,肉熟透再吃。”
“喂,小易哥哥你偏心。”
“對,我就是偏心,你打我呀。”薛易最喜歡逗孩子,轉過來朝他吐舌頭,笑的欠嗖嗖的。
“你以為我不敢呢,不要低估小孩子的力氣好不好!”
陸子宸平常都是和舅舅一起吃飯的,規矩禮數太多,好不容易來了個人,興奮的不行,說着說着就站在椅子上了。
陸皓亭皺皺眉:“陸子宸,下來坐好!”
“我不,又沒鬧你。”
“也不許鬧哥哥。”
“我就不,小易哥哥才沒你那麽兇,我以後只和小易哥哥好了。”陸子宸的膽子越來越大,摟住薛易的脖子說:“我小易哥哥從樓上跳下去都沒事,舅舅你能嗎,你能嗎?”
薛易聞言,吓了一跳,擡頭看陸皓亭,果然,剛好起來的臉色又沉下去了。
小祖宗呦,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子宸,我再說最後一遍,下來坐好。”
“就不要。”
“陸子宸!”陸皓亭放下筷子,小家夥一個激靈,立馬坐下了。
“哥哥哥哥,舅舅生氣啦。”陸子宸小聲對薛易告密。
“先生,其實剛剛……”
陸皓亭打斷了他的話,雙手交疊,落在桌子上。
他說:“小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那個高度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對吧。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年輕,好鬥,喜歡刺激,但是那樣太危險了,你沒有考慮關心你的人的感受。”
“先生,我……”
“還有早上的事。我也總和宸宸這麽說,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如果打架能解決問題的話,那麽今天我打你一頓,明天你叫上兄弟來還我一頓,這樣的你來我往,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今天早上,你應該知道他們手裏拿的棍子是什麽。那叫管刺,裏面能抽出刀片來,如果我不開車攔住,你能保證接下來的打鬥裏,他們不意氣用事,或者你能保證自己不受傷嗎?”
薛易悶頭聽他說話,胸口有點發熱。
他知道,剛剛那一跳平安無事,陸皓亭就已經看出來端倪了。
他是長了個乖巧的模樣,但從來都不是躺在那兒任人宰割的小肥羊,被誰欺負了,就要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不管用什麽亂七八糟的手段。
可是今天,把人家門牙打掉還可憐巴巴地求安慰,怕是丢人丢到家了。
“其實這些話不該說。實在抱歉,這次請你來是為了感謝你的,不是和家長一樣對你說教,可你到底還是個孩子,又是三中的學生……”
“對不起,是我錯了。”薛易打斷了他。
他低下頭,鼻子一陣一陣地發酸。沒人知道,陸皓亭這套家長式講道理,在別的孩子耳朵裏不過是無謂的唠叨,但對薛易來說,卻是期待已久的關懷。
爸爸原來是軍人,思想正直又古板,後來經商,沒有時間陪薛易長大,只會在兒子出現問題之後大發脾氣。媽媽就更不用說了,那是只一心向着自由的鳥,注定不會有籠子能束縛住她,哪怕是親兒子也不行。
長期被忽視的小孩兒,甚至會時不時地打碎花瓶,剪破衣裳,把白球鞋踩髒,來換父母皺一皺眉,罵上兩句,刷刷那稀薄的存在感。
“那,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知道了,我保證。”薛易攥了攥拳頭。
“你們在說什麽啊。”陸子宸有點摸不着頭腦,扒了扒薛易的肩膀,“哥哥,你這是在替我道歉嗎?舅舅啊,你看看你,總那麽兇,又把別人家的小孩兒吓着了吧!”
“沒大沒小的說誰呢。”
“說你呢呗,老陸。”
陸皓亭被逗笑了。
薛易趕緊接話,“先生快吃吧,您看,肉都不嫩了。”
“好。”
薛易在與人交往上的節奏一向掌握的很好,加上陸子宸的助攻,盡管意外頗多,但晚飯還是愉快地完成了。
最後收拾桌子的時候,陸皓亭手邊還剩了一盤豆腐。
薛易幫着一塊收拾,端起豆腐問道:“這個沒動過呢,放冰箱裏嗎?”
“你還餓嗎?”
“我吃飽了。”薛易挺了挺肚子。
“那就放在這兒吧,我們一會兒吃。”
陸子宸也在旁邊,正幫着把椅子複位,聞言大聲道:“舅舅大騙子,你不愛吃豆腐,你一會兒就把它扔掉了!”
養了個專門拆臺的小外甥,啧。
陸皓亭笑了,不好意思地跟薛易解釋:“我們家好像都不太愛吃豆腐,味道有點怪,所以……”
“我把它燒一下吧。”
“嗯?”
“扔掉怪可惜的,只是吃不慣豆腐的味道而已,等會兒我燒一下,你們嘗嘗看好不好吃?”
薛易借着酒勁兒,不等陸皓亭開口,一把抓起了刀。
“你、小心點。”
別看他人晃悠,那刀功還真沒得說,刀刃走了一遍又一遍,豆腐還是完完整整的,看不出半點切痕來。
“好厲害。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做飯。”
這孩子的手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一點也不像拿刀的人。
“你們過去坐,不用管我,我馬上弄好。”
“那你一定小心點,千萬別切着手。”
“好嘞。”
薛易從冰箱裏拿了盒新的豆瓣醬,抽出水果刀,往上一挑,蓋子叭的一聲就開了。
這邊一開火,油進鍋,那邊香味馬上就飄了出來。
“舅舅,我是不是記錯了,豆腐是這個味兒的嗎?”
“怎麽了。”
“太香了,像是在炖肉。”
“是有點,舅舅都聞餓了。”
“舅舅,我們幼兒園的老師說,吃飽了還叫餓,這樣是很沒出息的,你是不是個沒出息的舅舅啊。”
“陸子宸,再貧把你那小嘴縫上。”
食材的味道相互襯托,取長補短後變幻出新的花樣,陸皓亭在客廳沙發坐着,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廚房裏頭的身影。
這孩子雖然看上去瘦,但拿刀的手臂上卻有漂亮的肌肉線型,随着下刀的動作,線條有力地緊繃,年輕人的青澀與勁力和諧地流露出來。感受到遠處的目光,薛易轉過頭,一眼就瞧見了正‘偷看’自己的陸皓亭,手下刀一偏,差點沒剁了手指。
“我的乖乖啊,長的這麽一副斯文樣兒還盯着別人看,讓不讓人活了。”薛大廚懷着忐忑的心,弄好了他的燒豆腐。
對于這菜,他還是很有自信的,當年秦朗就不愛吃這玩意,說什麽腥氣,難聞,薛易一下刀,立馬給他饞哭了。
他把豆瓣醬放回冰箱,正要喊人來嘗嘗,突然發現冷藏室擺着六個新鮮的橙子,還有一個裝蜂蜜的小罐兒。
蜂蜜只剩下個底兒,用勺子恐怕挖不出來了。
薛易靈機一動,點兵點将似得,挑了兩個橙子,順便把蜂蜜罐兒也拎出來,溫水煨了下。蜂蜜立馬化了,橙子削皮,切片,撒上一層薄薄的白糖,裹進蜂蜜裏頭,最後合上蓋子,把罐兒放回了冰箱。
酸甜口兒的,清涼去火,就留作驚喜吧,下次再見,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嗡的一聲,手機響了,薛易拿起來一看,是秦朗的短信。
–不回去了,同學家住
語氣不太對勁,薛易皺了皺眉,回複他。
–哪個同學。
等了半分鐘,那邊還是沒回複,薛易打了過去,對面立馬接了,一個女人沙啞的煙嗓隔着金屬片傳了過來。
薛易指尖倏地冰涼,屏氣凝神地抓着手機。
“這不就是個幫手嗎,還藏着掖着幹什麽,叫他來救你呀,怎麽着,瞪我那麽狠做什麽,難不成對面這個,是你的妞?”
女人話音一落,緊接着是嘩啦一聲巨響,和硬物擠壓地板傳來的吱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