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線寶寶
薛易慌忙繞回貨架。只見貨架上的零食灑了一地,男人側倒在中間,男孩兒則慌亂地想要把他扶起來,他沖上去,單手撈起陸子宸讓他站在一邊。
陸子宸哭的聲淚俱下。
“救救我舅舅,救我舅舅。”
“先生?先生聽得到我說話嗎?”薛易托起他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臉頰。
暈過去了。
“是我不對,舅舅生病了,我還和舅舅頂嘴。”陸子宸吓得不輕,哭哭啼啼地要抱地上的男人,被薛易有力的手臂攔住,扔在了一邊。
“叫車了嗎?”薛易擡頭,朝周圍的人求救。
圍觀的幾個大媽拿着老頭機連連搖頭,“信號太差,撥不出去,他怎麽樣啊小夥子,要不要緊。”
薛易聞言,這才仔細查看了一下歪在自己懷裏的男人。他的臉依舊是初見時的紅,雙眼緊閉,好像就是睡熟了,但冷汗卻順着鬓角留下來,人也有些蜷縮。
薛易伸手探他額頭,燒的厲害,還是去醫院挂個水比較保險。
“陸子宸別哭了,過來幫我扶一把。”
陸子宸趕緊跪下,袖子把眼淚一抹,雙手拖住舅舅的脖子。
薛易脫下外套将人裹好,在兩個大爺的幫助下,把他背了起來。
“陸子宸,你千萬跟緊我,千萬跟緊明白嗎!”
薛易看着男孩兒點頭,才朝商場出口疾步走去,打了車直奔市第一醫院。
這一折騰便折騰到深夜,等薛易把所有手續都辦完以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哭到眼腫的陸子宸倒在薛易懷裏睡着了好幾次,床上吊着水的男人倒是醒了,只是燒的太狠,又朦朦胧胧地把眼閉上了。
Advertisement
“宸宸也到床上去睡好不好。”
“不。”陸子宸強撐着睜開眼,單手抓住薛易的校服:“哥哥別走,舅舅睡着了,我害怕。”
“乖,上去睡,哥哥不走。”
陸子宸終于堅持不住了,歪倒在薛易懷裏睡熟了,小手撒開了薛易的校服。他小心翼翼地把陸子宸抱到男人身側,撈過來一點被角,幫他蓋上。
薛易攥着收費單,皺眉望着這個人,直到雙腿酸麻。
“小易。”一個身穿白褂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敞着的門,走到薛易身邊。
“林院長。”薛易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打了個招呼。
“這孩子,我和你父親過命的兄弟,叫聲叔叔就好了。”
“林叔叔。”薛易喊了一聲。
林碣石擺了擺手,走過來檢查了一下藥品,歪頭對薛易道:“最近變天,流感挺厲害的,你也注意多喝水。這是,小易的朋友?”
“嗯。”薛易不想多解釋,順着他的話點點頭。
林碣石雙眼滿是疑惑,低頭朝床上看去,男人的面容斯文年輕,薄唇俊朗,因為發燒微紅的臉頰透着禁欲的味道,該是很讨女生喜歡的類型。
想到這兒,林碣石不禁微微皺眉。他是薛易父親的老同學,兩個人之間沒什麽秘密,故而知道一些有關薛易的事。
“你現在離開家,就是和他住在一起?”
薛易聞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議地擡頭望着林碣石。
“哦,你父親都告訴我了,他很着急,讓我幫着勸一下。你現在還小,會這樣也是受了別人的影響,我可以幫你安排最好的心理醫生,你要相信你自己可以克服困難……”
“叔叔。”薛易站起身,打斷了林碣石的話。
“你先聽我說。只要你能積極配合我們,多和女生接觸,不出去亂搞,我們的醫療團隊都是國外最先進的,一定能治好你。”
林碣石沒有看到,眼前的少年手臂有些發抖,額頭上青筋浮了出來,似乎在刻意隐忍着什麽。
“你怎麽了?”
薛易搖搖頭,擡腳朝門外走。
“你要去哪?”
“我摩托車還在超市扔着,怕礙事兒,您幫着照看一下我朋友。”
“小易啊。”
“我一會兒就回來。”
林碣石嘆了口氣,點點頭說好,薛易甩了下外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快要入冬,天氣變化的非常迅速,白天還暖洋洋的,晚上的寒風凜冽刺骨。薛易打車來了超市,面無表情地朝車庫走,垂在褲縫上的手慢慢捏起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裏。
治好我?老子憑什麽要被你們治好。薛易猛地抓住摩托車的車把,驚起一串誇張的警笛聲。
他為什麽要跑出來?因為他知道,如果不出來,他一定會和他老爸的朋友吵起來。到時候除了那方面有病,還要落一個不尊重長輩的名頭。
可是什麽時候,自己的脾氣已經這樣不受控制了?
等薛易平複好心情,重新回到醫院的時候,男人和小孩兒都不見了,林碣石也沒了蹤影,只剩下一張空空的床鋪。薛易有點着急,忙跑到前臺問人去哪了。
小護士趕緊安撫道:“先生您別急,陸先生繳了費,抱着那個小孩子回家去了。”
“可藥還沒輸完。是院長讓他走的嗎?”薛易臉色很不好看,暴躁的血液潮水般沖進血管。薛易心想,如果人是被林碣石趕走的,他非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畢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的。院長有事情離開了。是那位先生說有急事要處理,還讓我把墊付的藥費退給您并表示感謝,一共是二百一十元還有他簽的單子,請您拿好。”
薛易接過,愣了一小會兒,随後道了謝,轉身離開了醫院。
等到秦朗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了,他身心疲憊地打了個電話,便靠在牆邊兒走神。還好秦朗夠義氣,五分鐘後,穿着狗熊睡衣蹑手蹑腳地開了門,又去廚房偷偷煮了點挂面給他盛好。
兩個人怕吵醒父母,在小別墅二樓做賊一樣小聲說話。
“裏頭打了個雞蛋,可能進去了點蛋殼,你吃的時候注意。”秦朗把碗放在木質的床頭櫃上。
“等會吃。”薛易脫了外套随手一扔,一頭栽倒在秦朗的大床上,臉埋進柔軟的綢緞,心裏紛亂至極。
現在的人怎麽都這麽薄情。他不過就出去了一小下,結果人一聲不吭就走了,這一晚上又看孩子又顧大人,最後剩下什麽了?至少留個名字吶。
“說了多少遍,別随地亂扔衣裳!”
秦朗撿起地上的外套,抖了一下,一張揉成團的白紙和幾張紙幣掉了出來。秦朗彎下腰,熟練地把鈔票揣進自己口袋,撿起那紙團,皺眉研究了一會兒。
“陸皓亭是誰?”
“我哪知道!”薛易心裏煩躁不堪,原本乖巧無害的臉上挂了一副‘莫挨老子’的神情。
你說說,都病成那樣了,大半夜的還瞎跑什麽,錢都給了,在那裏乖乖睡一晚上不行嗎?家那麽遠,還帶着個孩子,大半夜的多不安全。
“那他的病歷卡為什麽在你這兒。”
“老子說了不知道,你他媽的是不是找抽……”他突然停住了。
“怎麽了?”秦朗調頭看他。
薛易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大眼睛也盯住秦朗。
兩個人對望了一會兒,秦朗先慌了:“卧槽,你終于饑渴到要對我下手了嗎?”
“滾一邊去。”薛易跳下床,奪過秦朗手中的白紙,端詳良久,一言不發地變成了一塊雕塑。
怕不是個傻子哦,手裏捏着人家名字生悶氣。陸皓亭。原來他叫這個。好像還——挺好聽的。
糟糕的情緒猶如波濤怒吼的海面,被溫暖的朝陽一點一點撫平了,薛易用手把紙壓平,對角折好夾進英語課本裏,再将英語書小心地塞進書包。
“誰啊?”
“你不認識。”薛易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有個上揚的弧度。
“你他媽的驕傲什麽呢。”秦朗踹了他一腳,“滾去吃飯。”
薛易拉上書包拉鏈,挪到床頭櫃前坐下,好心情來的太過突然,以至于一向在夜裏沒什麽胃口的薛少爺大口大口吃起挂面來。
“卧槽,真有雞蛋殼,你要不會打就別打!”
“發什麽瘋,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廚藝那麽好,跟個家庭主婦似的。”秦朗翻了個白眼,到櫥子裏把被褥抱出來鋪好,熟練地鑽了進去。可憐他一個一米八的大老爺們,有床不能睡,委委屈屈地蜷在地上。
“嘿,我睡地上吧。”薛易心情好,說話聲音也是甜的,像一只被順了毛的小奶狗,“我爸說家裏破産了,不要我了,可能要在你這兒多蹭幾天。”
破産?秦朗的心揪了一下,但并沒有相信薛易的鬼話。他沒有去床上,只是滿臉嫌棄道:“又跟你爸吵起來了?”
“他弄了幾個國外的心理醫生,要逼我治療。”薛易吃着面,嘴裏模模糊糊道。
“你好像特別讨厭這種治療。”
“煩的很。”
“是不是昨天就跑出來了,我聽說你去當什麽兔女郎。”
“那他媽的是臨促!”薛易一腳踹上他的心窩,踹到秦朗抻着脖子求饒。
“今天還碰上林碣石了,就是那個第一醫院的院長,我爸把我的事告訴他了。”
“什麽!”秦朗眉頭皺了起來。
他第一反應是,他爸也太過分了,這是隐私,理應尊重別人,況且他覺得喜歡男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第二反應卻是,他今天來晚不是去打工了,是去醫院了,但不是因為自己生病,是剛剛那個叫陸皓亭的男人。
陸皓亭,看名字就像個年輕文靜知書達理的三好青年,絕對不會是什麽意外摔倒的老年人。
“太他媽的過分了。”薛易狠狠地吃了口面。
“算了,這種事和他們說不清。你趕緊吃,吃完睡覺,睡一覺就什麽都忘了。”
“嗯。”薛易點點頭,“你先上去睡,我還沒洗漱。”
“你怎麽這麽啰嗦?”
“讓你上去睡怎麽啰嗦了。”
秦朗捂着自己的狗熊睡衣哼道:“你管老子在哪睡!我被窩子都捂熱乎了,休想騙老子出來!”
薛易:“……”
“你別定表哈,到上學點了司機會敲門叫我,敢提前吵醒我打死你。”
薛易:“……”
秦朗關掉了床頭燈,蓋好被子躺下,突然回憶起剛剛薛易的打扮,沒頭沒腦地來一句:“對了,怎麽沒見你戴那個傻逼帽子?”
“什麽帽子?”
“就是特別像天線寶寶那個,頂上支棱着個藍球兒。”
“啊,落別人那兒了。”薛易一個激靈。
他送人去醫院的路上,怕陸子宸着涼,就把帽子給孩子戴上了。薛易記得自己走的時候還看了一眼床來着,上頭并沒有什麽東西,故而也沒想起來自己少了個帽子。
“丢了,估計找不回來了。”虹城那麽大,哪能那麽走運再遇見他們。薛易輕輕嘆氣。
“別找了,醜死了,跟個二傻子似的。”
薛易:“行吧。”
秦朗似乎是有點困了,聲音也變的沙啞:“別去做兔女郎了,那才能掙幾個煙錢。”
薛易:“那你養我。”
秦朗:“三百六十行,行行能掙錢,你就非得用美色掙嗎,就不會去當個家教?或者去教教鋼琴。話說回來,你還會彈琴不?”
薛易:“廢話,當然會。”
秦朗:“也對,維也納小金廳獨奏一等獎,差點忘了,易哥牛逼。”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求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