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破碎[星際]

第38章

唐初剛往那邊和蟲子們酣戰的兩人移動了幾步, 突然耳邊一陣幾不可察的風聲。他迅速回頭，便見一只手掌做刀狀朝他面門狠狠劈來。

他連忙擡手擋了一下，另一只手也顧不得牽引好不容易才悄悄放進何濟遠腦子裏的一絲精神力, 反方向照着對方的肘部用力一擊。一擊之後他自己卻首先退開，心中驚訝。

他方才觸碰到的手臂堅硬得完全不像是人類的軀體, 反倒像是金屬，撞擊到他的手骨還铿然有聲。而就是退開的這個當口，他才看清了來人是誰。

是方榮生帶來的那個奴隸。

唐初對着這個奴隸擺出的攻擊姿勢笑了一下, 活動了一下手腕。心想，若是比搏鬥，他可沒有輸面。只是一個身體稍微硬了一點點的人，還不算是什麽。

這樣想着, 唐初首先攻上去, 帶起淩厲的風迎着奴隸的面而去。奴隸側身閃避，額前的長劉海被勁風給掀起來, 露出額頭上一串黑色的小字：

E0372。

唐初五指成爪，在空中像是無形地牽扯了一下，便見這個E0372身形一滞, 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了一瞬, 接着這個當口唐初輕松地一個擒拿把他制住了。

唐初曲起指節往E0372肩胛上敲了一下, 發出有些悶的金屬聲音。他得意道：

“沒眼見的, 就這個實力還好意思來偷襲我？你個鐵人，這是異能嗎？”

被他制住的奴隸不說話，也不掙紮, 任命求死的樣子，伸直了脖頸專門等他來砍似的。

唐初卻注意到他脖子上比連亭當初所戴的還要粗幾圈的金屬環，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連亭這時候出來了，先是把裏面沒有出來的三個奴隸和方榮生扔出來，摔到唐初腳下，這才推着輪椅出來。唐初發現這四個人都已經被卸掉了四肢，一時半會兒動作不了。他驚喜地朝連亭看去，誇贊說：

“連亭，你真厲害！”

連亭輕輕抿了下嘴唇，移到唐初身旁，抱歉道：“是我疏忽了，沒有想到綁在他們身上的精神力在洞穴內竟然沒有消失這個問題，直到那個奴隸尾随着你出來，我才發現綁在他們身上的精神力是方榮生用他自己的精神力一邊被消耗一邊維持原樣的。——以後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唐初反駁道：“怎麽把責任都歸到你自己身上，照這麽說的話，也應該是我自己沒有發現啊……好了，我們別說這個了。.——方榮生是吧，你小子……”

方榮生此時面朝下匍匐在地上，四肢因為被卸下來，都以一個奇怪的弧度向外扭曲着，顯得像一條蟲子，完全不複先前青澀少年模樣。

唐初腳尖踢了踢他，方榮生稍稍側了側臉，帶着鏽紅色沙土的臉轉向唐初這邊。他眼神陰郁，語氣不善道：

“唐家的廢物少爺，可真是……名不副實啊……”

唐初絲毫沒有在虐待一個階下囚的自覺，用腳尖在他臉上點了點，“瞧你這表情，打什麽鬼主意呢，嗯？說，誰派你來的！”

方榮生的眼神陰郁得像是能吞下人去的黑洞。他定定地看了唐初一會兒，扯起嘴角似是嘲笑了一下，竟然又把頭扭過去了。唐初眉毛一豎，就要用精神力來給他“上刑”了，連亭按住他的手，“我來吧。”

唐初自信道：“放心好了，精神力對審訊向來都很有一套的。”

連亭道：“還是我來吧。他也是精神力異能，可能會傷到你。”

人的腦域向來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平常軍部遇到一個精神力等級高些的罪犯，都不會輕易讓人用精神力來審訊，因為很可能會被犯人順着精神力波反擊回去，這樣或輕或重都會造成腦域受損。而唐初是精神力異能，精神力之強大完全不是普通A級S級精神力可以相比的，因此能夠幾乎是完全碾壓別人腦域。

但方榮生也同樣是精神力異能，盡管只憑他感覺便能夠知道唐初比他要強了不止一點，但還是免不了擔心方榮生作為“灰鎖”裏的人，會有什麽手段可能會傷到唐初的精神域。

唐初本身不是軍部的人，只是個學生而已，總不能危險的事處處輪到他。

唐初同樣了讓連亭來問，但還是不放心，囑咐道：“不要用精神力。我在旁邊看着。”

連亭心知唐初是擔心方榮生會用精神力對自己做什麽，盡管知道以自己的實力對付一個方榮生并不算什麽，可還是心中一暖。

他點頭，接近了方榮生。

方榮生并不去看他，眯着眼打量對面坑坑窪窪的石壁。連亭沒有先問他，而是扯開其中一個奴隸的衣領打量了一下他脖子上的金屬圈，說：

“三皇子是沒有想到我會來吧。”

本來方榮生聽到連亭說出他也是精神力異能的時候，還暫且能夠不流露出任何情緒，畢竟以連亭的觀察力，能看出自己的精神力是一種異能并不算什麽。但聽到“三皇子”三個字，他忍不住扭過頭來，直視連亭：

“你能知道什麽。”

連亭神色冷漠，并沒有理會他，而是在方榮生警惕的注視下分別查看了其它幾個奴隸額頭上方印着的很不明顯是代碼。他若不經意地說：

“看來三皇子很有準備，連唐家都摻和在內，對嗎？”

方榮生終于忍不住神色大變。唐初看見方榮生按耐不住的樣子，不禁敬佩地看着連亭，實際上卻一點都沒聽懂他說的“三皇子”、“唐家摻和在內”是什麽意思。

連亭似乎是專門講給唐初聽得、早知道他腦袋裏什麽都不懂，仔仔細細又條分縷析地從頭說起：

“皇室向來沒有軍事權力，但現在的帝王是個很膽小的人，急于要在我這個關頭重新選定一位堅決擁護皇室的人作為榮光軍團下一任軍團長。原本只是這樣罷了，但唐家想得更多。唐家家主明白每一任帝國之主都對獨立于帝國權力之外的軍部忌憚十足，而他自己又對唐家這整個家族呆在軍部接觸不到實際的政治權利而不滿足。所以唐家分出了一部分人參政，并且留在軍部的人所剩無幾，所能參與的事務也大打折扣——唐敬家主當然不會允許兩邊都讨不了好，所以他在坐上內閣首相之位後，邊着手想要把獨立在帝國權力之外的軍部，轉變成一個隸屬于政治的軍事部門。”

“與行政、監察這些部門齊平，受皇室和貴族大臣們管理，同時也歸于他這個內閣首相手下。”

“唐家這樣想得好，政治軍事都沾，而且獨大；皇室也樂觀其成，因為皇室的權力都在政治上，軍部成為一個政治部門就再好不過了。”

“但母系律法是不容侵犯的，他們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能夠支持他們在母系律法的重壓下，可以制定違反母法的子法律的民衆支持率。”

“——帝國公民的生命權不容侵犯。”

連亭話音落下，方榮生突然笑了一下。

連亭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看向他。

唐初以為他是要放什麽狠話，畢竟一般而言，陰謀暴露總是容許人辯駁一番的。但方榮生反倒是把連亭未說完的話給補充了：

“所以必須要用人命、而且是帝國公民最關注的軍校生的命，來告訴帝國公民，軍部必須要由內閣掌控。而人命不僅僅需要數量，更重要的還要有一個地位超然、經常出現在公衆面前、為公衆所談論，為人卻又算不上惡的貴族，死在前面。”

連亭面色冷厲，“你們要下手的人是唐初。”

唐初見連亭面色不虞，走過去擋在連亭和方榮生之間，暗地裏狠狠踢了方榮生一腳。他對連亭嬉笑道：

“這是在誇我呢？為人算不上惡，那我在網上的名聲是哪來的？”

連亭對着唐初面色稍霁，耐心說：“民衆評論的只是星網上的你，既然評論了，所有人只是當個消遣，沒有誰是真正對你深惡痛絕的。”

這個唐初很贊同，就說梁正，聽說了他的大名，竟然頗有“志趣相投”地想要認識之意。也是，就算他再怎麽暴虐，虐待的也只是奴隸而已，就算是平民，擁有奴隸也只能算是平常，虐待奴隸又當然連罪名都沒有。在星網上對唐初的多是調侃、少是辱罵；就算是那些對唐初作為看不慣的，興許也只是對他有財力一個個地浪費奴隸而眼紅。

奴隸而已。

唐初朝地上的四個奴隸看去。

連亭解釋道：“‘灰鎖’是三皇子培養的一個死士組織，裏面的成員全是從小經過訓練的奴隸。”

連亭又對方榮生說：“你是‘灰鎖’的訓練官吧。三皇子恐怕是抱着讓你回去的打算，是麽。”

方榮生輕笑了一下，不答反問：“三皇子與你一直友人相稱，沒想到連上将如此小人心腹，這麽快就推斷出三皇子在打你的軍團的主意……恐怕是之前就猜到了？”

連亭閉了閉眼，掩住裏面的情緒，“不，我剛才才知道。”

方榮人明白過來，其實連亭本來全都是猜測，故意說一些話來向自己求證。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吃了連亭一招，斂下眼角，道：

“你就是知道了也沒關系啊，連上将。”

連亭看向他，皺起眉頭。

方榮生道：“您知道為什麽嗎？告訴您幾個詞，順手牽羊、買一送一……哦，好像不對……”

唐初和連亭還沒有明白他這颠三倒四的話是什麽意思，便見他突然詭異地笑了一下，同時被放倒在地的四個奴隸猛地朝兩人撲過來，頸上的金屬圈同時閃了一下，執行“放棄”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