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性男兒
司機說話的同時,我的心也在砰砰的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我想不明白,車上有二十多個男人,為什麽只有士兵一個人敢拔刀相助?同時我也憤恨,為什麽那個拔刀相助的人不是我?
是我懦弱嗎?
我是膽小鬼嗎?
我在害怕什麽?
刀插在身上很疼嗎?
他們敢殺人嗎?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被我提出,質問着我的良心,但最後都被心底的一股聲音壓低,你只是個普通老百姓,你有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弟兄,你沒必要為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犧牲什麽。
想到這裏,我羞愧的低下頭去,不敢向前看,怕看到士兵的偉岸身影。還要把耳朵堵上,怕聽到黃發少女凄慘的抽噎。
所有的這一切,都似乎在拷問我,你吃了十八年的飯,就長了這點膽量嗎?
我想起初三那年跟體育老師打架,因為他借着教學生體操的機會吃女生豆腐,十四歲的堂妹哭着告訴我,說老師摸了她的胸。那天刮很大的風,我一個學生把老師揍的滿操場跑,全校學生都在為我鼓掌叫好。
校長說要開除我,我大(注:父親)拎着斧頭去了校長室……
事後我大請我喝酒,那是我印象中大第一次讓我喝酒,他笑眼帶淚,拍着我的肩膀說,“我娃終于長大啦,成大小夥子啦。”
如果今天我大在這場合,他會怎麽做?
他會任由這幫混蛋為所欲為嗎?
就在我正為自己方才的懦弱悔恨不已時,我感覺到身上忽然壓力減輕,擡頭去看,小黃毛不知何時來到我跟前,正用手提着女孩衣領把她往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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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看他,還用食指比了個噓的姿勢,“小聲點,這次別鬧的和剛才一樣,今天流的血已經夠多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懵了。
女孩面色蒼白地跟着小黃毛往前走,她回頭看我一眼,那眼神說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或許她早就發覺那幫人看她的眼神不對,所以才會讓我假裝她男朋友吧。
同時我也感覺到車上其他人也在看我,似乎在嘲笑我說,“呀,你女朋友就要被輪了。”
去你媽的!
我體內某種東西被激發出來,三兩步趕上去,随手一抓,小黃毛那引以為傲的金色長發就被我抓在手裏,跟着往下一扯,他不得不向後倒,仰面朝上,我根本不給他看清對手的機會,直接一個向下肘擊,他就軟綿綿地向下暈倒。
打架,是個技術活。
打人的位置力度速度都很重要,也就是所謂的快準狠。
但最重要的,是勇氣。無論你有多高明的格鬥經驗,一旦缺乏了勇氣,那跟廢物也沒什麽兩樣。
前一次他們欺負黃毛女,我之所以不敢出手,是因為我沒有勇氣,我怕自己吃虧,怕痛。
但是這一次,我不再害怕,因為那藏在骨子裏的血性已經被激發,屬于西北愣娃的秉性開始主導思想,我便不再害怕。
正是從到大的那句話,人死鳥朝上,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哥生來就不是當孬種的料。
更何況,看車上這些兇神惡煞,他們也沒有殺人的膽量。
我一個肘擊下去砸在黃毛鼻梁骨,要知道鼻梁骨是頭部最脆弱的部位,只要角度準确,中等力度就可致人暈厥,短時間內毫無反擊能力。
在這方面我很有經驗,都是在實戰中鍛煉出來的。
另外,因為對方人數多,所以我不是用拳頭,而是肘擊,肘擊的力量是拳頭直擊的三到五倍,所以一般拳擊比賽都禁止使用肘擊,太過危險。
我卻沒有這些顧慮,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既然出手,就要把他放倒,不然倒下的就會是自己。對敵人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是桓古不變的道理。
一個肘擊下去,黃毛鼻梁骨折那是肯定的,三十秒之內無法恢複戰鬥力。接下來就是那個刀疤男。
所謂擒賊先擒王,毫無疑問刀疤臉就是這輛車的老板,所有人都按他的命令行事。
從短時間看,似乎是壞蛋們占優勢,但從長遠來看,卻是我占優勢。因為我可以把事情鬧大,哪怕弄出人命也不怕,畢竟我是在見義勇為。
而壞蛋們不行,他們在車裏張牙舞爪,真正出了事,他們溜得比兔子還快,畢竟他們只是一幫運豬仔的流氓,核心目的還是求財。
刀疤男沒想到我會還手,他還正在悠閑地抽煙,根本沒料到我會來的這麽快,也沒料到小黃毛在我手下不堪一擊,連三秒都沒有就被我放倒。
所以,他沒來得及準備。
而我,則在擊倒小黃毛的同時,拿到了黃毛別在褲帶上的扳手。
反觀刀疤臉,他的手裏除了一根煙就是打火機。
我沒留給他過多的躲閃時間,第一扳手下去砸在側臉,他左右搖晃着想要躲閃,可惜塞滿豬仔的車上沒有給他太多的躲閃空間,第二扳手下去就砸中嘴巴,第三扳手下去他人已經抱頭蹲在地上,我直接一腳踏倒。
其餘三個大呼小叫地想上來,但他們低估了群衆的力量,從被販賣的哪一刻開始,車上的人就開始憤怒,只是他們一直壓抑,他們不想惹事,他們覺得自己是一盤散沙,所以他們只能默默忍耐。
士兵出手救人時候他們的熱血已經被激發,只是信心還不夠,所以能夠任由壞蛋繼續作惡。
但此刻不同,黃毛的跌倒和刀疤臉的慘叫給了他們信心,原來惡人也會倒下。
于是他們行動了。
就像我大常說的那句話:你要相信群衆的力量是無敵的。
司機吓壞了,他努力控制着方向盤保持正常行駛,一邊哆哆嗦嗦地大喊,“停手,快停手。”
很快,車子在路邊緊急停車帶停下,司機驚慌失措地拿起擴音喇叭喊:“我要報警啦,我要報警啦。”
一個渾厚的男中音适時響起,“報警是吧?來,用我的手機。”
說話的是那個見義勇為的士兵,他頭上包着一條毛巾,鮮血糊了半張臉,右腿上綁着長袖襯衫,鮮血殷紅一片。但看他的表情,卻是氣定神閑,一點都不像失血過多的樣子。
見士兵這樣,司機也慌了,他顫巍巍地對着衆人跪下,痛哭流涕,“你們要想怎樣嘛?”
士兵笑笑,“繼續往前開就好了。”
車子繼續向前,只是速度比先前慢了許多,這是那個士兵特別叮囑過的,他說這輛車嚴重超載,速度過快容易出事。
司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緊貼路邊六十碼速度行駛,旅途就慢了許多。
車上壞蛋雖然被解決了,但空間問題依然存在,各處還是熙熙攘攘。
我和那個女孩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原來的姿勢,所不同的是,這次女孩是面對着我,而且,她将我抱的更緊了一些。
……
車子一到高速出口就被扣留,是士兵報的警,同來的還有電視臺記者,醫療救護等,一個領導模樣的人在現場指揮調度,衆多打工者依次排隊上了幹淨明亮的空調車,他們将會被免費運輸到南城車站。
至于我和女孩,則被警車拉到公安分局做筆錄。
所謂筆錄,不過是一個程序,警察們只是大概問了一下車內情況,然後詳細問了一下士兵和壞蛋之間的搏鬥過程,至于我和壞蛋們的打鬥,他們只是記錄了一下,然後讓我們簽字,蓋指紋。
其中有個場景我至今都記憶猶深,當時警察問我,“你是怎麽想起來要和他們抗争的呢?”
我回答說:“本來我很害怕,但是我看到那位軍人那麽勇敢,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就,我就熱血上頭……”
警察:“你是說,你是因為軍人的勇敢行為才受到的啓發?”
我:“是的,那個軍人是個英雄,我的确是受他的啓發。”
警察:“那車上的其他人呢?他們也是受到軍人的鼓舞?”
我:“是的,他們也是受到軍人的鼓舞,我們都是在軍人的英勇帶領下才和匪徒們搏鬥的。”
警察:“你以上說的都屬實嗎?”
我鄭重地點頭,“絕對屬實,我當時确實是被那名士兵感動了,他是個英雄。”
警察點點頭,他說很滿意我的配合,不過最後還有個請求,希望我能把剛才的話對着記者再說一遍,要原原本本,一字不差。
他還說,政府決定頒發你一個見義勇為獎,獎金五千。
我很高興,按照他說的做了,果然拿到了五千塊獎金,不過獎狀要過幾天才有。我很開心,說獎狀不獎狀的無所謂,有錢就好。
從分局出來已經下午六點,天空烏雲密布,就快要下雨。
我走在西莞陌生而又繁華的街道,手裏緊緊捏着那五千塊錢,激動的不能自已。
和我同去的女孩問我,“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哪位見義勇為的兵哥哥?”
我說好,但我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女孩讓我去分局問,警察肯定知道。
我又繞回去找剛才給我做筆錄的警官,我說我想見見那位英勇的軍人。
警察說:“抱歉,他被轉到羊城醫院,恐怕幫不到你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有點沮喪,我和他在公交車上明明說好了的,等下了車一起喝酒,他怎麽去了羊城呢?
多年之後我才知道,他并沒有轉去羊城,只是當時情況複雜,不方便見我罷了。事後他也曾努力找過我,無奈造化弄人,空耗了許多年光陰,此是後話不提。
卻說那天晚上,我猛呼朋友拷機,等了半天都不見回,正一籌莫展之際,女孩對我建議,“可能他現在比較忙,沒時間回你電話,要不你先找個地方住下,等明天再做打算?”
我想想也對,就依着女孩意見,先找地方住下。
因為我是初到西莞,所以找賓館這種事還是采取了女孩的意見,就在分局附近找了一家普通賓館,标間八十一晚。
我搖頭說有點貴,女孩卻說這已經是莞城最實惠的賓館了。
我說好吧來兩間,女孩又說你好笨,标間裏面有兩張床啦。
聽她這麽說,我心裏咯噔一下,臉上有點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