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雙方對壘,往往一看架勢便知一二。
天勢司的規矩向來是不着甲衣,新來的可穿佩軟甲一二,以防老油條們下手太狠,兩棍子就把一個大好青年掀的爬不起來。
如今到了宸觞會這兒,因着參與的都是些皇親貴門,便準許他們穿配些許軟甲護胸,女子則要再多些,着佩于衣裳內側,護住關節部位。
随着衣甲穿戴妥當,雙方依次縱馬而出。
先是各自的隊長。
殷疇那邊,太子的着裝自然是與他人有所不同的,黛藍盤紋底兒,周邊鑲嵌縫繡了一圈兒暗金龍紋,彰顯身份的同時,自然也更引人矚目。他挑了那柄上有白銀盤紋的擊球棍,騎禦之間速度雖不快,但卻顯得極為沉穩。一出場便引來坐席的一陣叫好聲。
“空有一副花架子。”莫赫離如此點評道。
他是不屑那些軟甲硬甲的,發辮在腦後揚的飛起,整個人就似野原上的一匹狼,張揚中帶着幾分決絕,噙着唇帶着一臉不屑騎馬上來。大胤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但也不會給他倒喝彩,這便鴉雀無聲算是應付過了,只有他自己的那群親衛狼嚎似的,還敲打着坐席,硬是鼓出了一個整列的威勢。
接着是江宛一身白衣飄揚欲仙似的,騎着一匹同樣白色無塵的駿馬而來。不得不說,這江宛平日裏看起來柔柔弱弱,卻不愧是将門出身,馬背上身姿挺拔,拿着擊球棍也毫無手忙腳亂的感覺。
她甫一出場,場上便是寂靜無聲,實在是她這幅模樣太過仙子下凡,震懾了衆人。
江宛抿了下唇,輕斥着馬到了殷疇身旁。乍得一看,真是一對璧人,無可指摘。
懷寅上馬前,江茗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放輕松些。雖然江宛一襲白衣引人眼球,但比起英姿飒爽和實用性,必然還是懷寅這身朱紅衣裳勝出一籌,又将她周身公主的貴氣威赫彰顯出來。
果不其然,懷寅一上場,便如同團火苗似的,點燃了場上的氣氛。她是這大胤的公主,皇室的象征,是高高在上的鳳凰。朱紅騎服将女子的柔媚盡收,轉而釋放出猛烈的潇灑俊逸,吾等大胤,不僅有貌美天仙,亦有龍女恢弘。
江茗在下面呼喊聲最高,殷楚轉頭看她臉都漲的通紅,低聲問道:“這身衣服莫非也是太和樓出的?”身為太和樓的靠山,他便是早就知道太和樓有意要往制衣上靠了。
江茗連忙回道:“正是,喬哥要做衣裳生意了。”
殷楚看着她那一身灰色騎服,嘴角勾了勾:“我覺得朱紅色更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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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茗轉頭看了一眼殷楚,這人不管性子如何,那張臉真的是讓人難以抵抗。她以前是不知道,到了華京這些時日,這才聽說街頭巷尾原來竟還有一段詞曲是來形容殷楚的——
“琰琰美玉,琢琢郎君;
清風霁月,幽潭深井;
引得那人兒啊,只**斷;
千金萬兩抛進,卻無呢喃語;
何日才得楚郎顧,只得**轉眼明。”
為何說是原有?
只因當日這首曲子流行的時候,殷楚方才十三,那時北胡動亂已經平定,還是他那位祖父當着皇帝,昭南王還是太子,他尚未發瘋無賴。
之後未出一年,京中嘩變,殷楚呆在昭南王府當中一年,再出來的時候已然換了個性子,再也不是原本那個引得華京女子回顧的俊俏小郎君了。
不過江茗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倒真是為大胤的開放程度鞠了把汗。那時候殷楚才多大啊?十三歲?這詞曲當中已經想着要和他**呢喃了,這得是多大的魅力啊?
換句話說,如果今日殷楚沒犯瘋病,怕是此景只待更為壯觀了。
江茗笑了笑,回道:“懷寅嬌豔,自然适合朱紅。”
她此刻腦子裏想的卻是,其實殷楚也是很适合紅色的人,不,準确的說是他适合任何一種顏色。因為在他身上,任何顏色和裝飾都只是一種陪襯,奪不過他身上的那層光芒。只是他現在或多或少,有意無意的将自己的這份光芒用另外一種極為粗野的方式蓋住了,就像潑了泥水在明珠之上。
但污泥也總有會剝離的時刻,那一刻她在那一晚已經見過了,讓她花了兩天時間定下心神。這時候她是真的知道了,為何古代會有美色誤國這一說。幸好自己心裏還有着永遠的白月光——銀子,不然怕是也要“千金萬兩抛進”了。
兩人說話間,江劭已經出了場。殷楚翻身上馬,沖江茗挑了下眉:“一會兒好好跟着。”
江茗冷笑一聲——你真以為那區區兩百兩銀子就能讓我豁出命去?
殷楚出場,外面衆人倒是尴尬,因着這人原本是咱們大胤自己的皇親國戚,該叫好;可他平日裏的所作所為,能叫好嗎?
但殷楚倒是簡單的幫他們解決了這些小問題。
殷楚慢悠悠的從看臺左側一個一個的看過去,他看到誰,誰就苦着臉鼓起掌來,生怕被殷楚記在心裏,日後找麻煩,或是直接就當場翻了臉色。畢竟就算是在這種地方,只要他想,就算立刻下馬揪着你,你也只能自認倒黴。
另一邊再出場的便是齊思琦,這邊也輪到了江茗。江茗原本對自己這隊還有些信心,自打見了殷楚和莫赫離将陸湛之抓了來當最後一人,就覺得基本完了。此刻的心态全部從二百兩銀子上變成了想辦法撮合懷寅和陸湛之,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給太和樓造勢。
于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江茗出場的時候緩緩的轉了兩圈,全角度多方位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騎服。
衆人對于她這樣的行為,也有各自不同的想法。
知情的殷楚和懷寅自然明白她的用意;
江宛和齊思琦則認為她想要出風頭,心裏暗笑不已。同她們差不多的那些貴女也有這般揣測的,對她這樣有些小家子氣的行為都有些看不上眼;
殷疇的目光卻緊緊的跟着江茗,這騎服自然比江宛那套飄飄欲仙的要更襯身姿,江茗不似江宛單薄,卻更有種少女即将成熟的氣息,束裹在這筆挺的騎服當中,又多了些禁欲的美感,讓人心動不已。
殷疇越看,嘴角抿得越厲害,他那腦中已然有了活着的春/宮/圖,在這馬場上,月高無人之時,兩人在這馬上……
殷楚淡淡的掃了一眼殷疇,呵斥一聲,縱馬到了江茗身旁,引着她的馬向隊伍過來,低聲說道:“那邊眼睛都快掉出來了,你也不怕。”
江茗看了一眼,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在外面她自然是不懼殷疇的,更何況那次之後,她心裏有了譜,知道遇到這般事情應當如何打算——若是殷疇再來惹她,她保證讓這人今後都沒辦法再行人事。
但對着殷楚,江茗只淡淡的吐了口氣:“還不是喬哥求我,我想從他那兒做件首飾嘛。”
殷楚聞言,只說:“不過就是一件首飾,值得拿命去博?”
江茗回道:“那自然不是普通首飾,那可是太和樓的首飾。”
——這可不是普通的展示衣裳,這可是你們華京貴女錢包裏的銀子。
殷楚蹙起眉,也不再說話,只帶着江茗回了隊中。他是完全不懂眼前這女子,雖說女子愛美是天性,問題是這小娘子在自己面前出現的時候,就未曾有過什麽堂皇的打扮,就連那日進宮,也就是一根木頭簪子。
這人身上都是矛盾,雖然每句話都能前後将自己掩藏起來,可通觀下來,就是覺得有地方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兒。尤其是,她身邊那個丫鬟,功夫好到讓人驚奇,普通人家女子,哪兒會帶着這麽個丫鬟?
而江茗自然也覺得殷楚不對勁兒,但前後理順,她倒是能猜的大概,知道殷楚如今的性子大抵是裝出來的,為求自保。
可這也是因為殷楚在她面前卸下了些僞裝,讓她得以窺探到面具後面的情形。可這也只是萬中之一,并不能窺得全貌。
江劭在另一隊倒是憂心忡忡,一方面他看着江茗這幅樣子,心裏想着難道姐姐是已經有了什麽看中的人?想着在他面前表現一番?他将場上所有适齡男子都想了一遍,到底也不知道姐姐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另一方面,他更擔心的是江茗怎麽就跑到了對面去?江家乃簪纓世家,自己和江宛都在太子這邊,江茗非要跑去對面和莫赫離一隊,更別提還有個和她牽扯不清的殷楚,實在是讓人憂心。萬一一會兒球棍無眼,不小心傷了,這該怎麽辦?
江茗自然不知道江劭這般心思,不然定要嘲笑他小小年紀,怎得心思這麽重。
接着是李舟然和陸湛之兩人上場。
李舟然是太子伴讀,家世顯赫,同殷疇關系極好,又有一票懂得攀附的狐朋狗友。此刻跟在殷疇身旁來玩這馬球,原本就是想着要大出風頭,之後為自己鋪好前程。知道勝券在握,自然得意洋洋。
陸湛之倒是清風霁月的一個人,只是馬背上顯得有些拘謹,加上那支擊球棍,更顯得有些不知所以。幸好平日這人風評不錯,大家又都知道他本只是個文官,便也不多加刁難。
雙方列好陣型,只待場邊參翁君豐弗擊磬開球。
江宛同齊思琦兩人擦肩而過,齊思琦小聲說道:“一會兒我拿到球,若是江茗來搶,你離我遠些便是。”兩人這話語俨然之前便是商量過了的。
江宛擡頭看了一眼齊思琦,臉上帶着些許着急:“思琦切莫傷了她,小施懲戒便是。”
齊思琦微微一笑:“球棍無眼,誰說我要傷她?今日可不是我們故意找茬兒,而是她送到咱們面前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二更,日萬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