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宛聽了,半晌回不過神,她心裏心心念念期期盼盼的,不就是得了皇後娘娘這一句話的肯定嘛?若是早就得了這句話,她又何必作此錯事?
江宛真心實意的紅了眼眶,輕喚了聲:“娘娘。”
皇後笑得眼睛彎彎,卻好似話中有話:“多想聽你叫我一聲娘親。我要是有你這麽乖巧的女兒,那該多好。”
兩人又閑話了些家常,因着江宛并非第一次單獨被皇後傳進宮來,應對舉止都極為妥帖。皇後看着時辰差不多了,又讓人布了一桌清淡小宴,讓江宛在此處用過。
江宛并不敢坐,站在一旁猶豫良久,皇後笑着對江宛說道:“想着你受了風寒,羊肉油膩的一概吃不了,這才吩咐人給你備下各色粥點,你同我一桌吃吧,今日別講究那些規矩。”說完,她便按了按江宛的肩膀,讓她坐好。
身子坐定,江宛的心也像是落到了實處,想着今日自己的心境起伏之大,簡直是從無間地府,一躍飛到了九重天外。她謝過皇後,只挑了面前的小粥吃食,顯得修養極好。
皇後并未吃些什麽,只是一直溫和的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幽幽的嘆了口氣。
聽到這聲,江宛手中勺子險些磕到碗沿,她擡頭看向皇後:“娘娘,為何嘆氣?”
皇後看着江宛,嘴角的笑容反而顯得有些苦澀,她緩緩說道:“宛兒,雖然我是只認你一個兒媳的,可有人卻不這麽想啊。”
江宛嘴唇蠕動了兩下,想說些什麽,問些什麽,終是什麽都沒有說,只用詢問的眼神看着皇後。
皇後沖她笑了笑:“宛兒什麽都好,卻只有一樣,卻是天大的麻煩。不過我知道,這也不怪宛兒。”
“娘娘說的是……”江宛心裏已經明白了,卻還是問了句,“可是因為我的身世?”
皇後:“因着疇兒轉年便要及冠,昨日禮部提起這樁婚事,翻了老祖宗的規矩,說必定要是嫡女才可。那日我也同你母親閑聊過,她倒是還更傾向于江茗。不過我也能理解,那畢竟是她血脈相傳的。”
聽了這話,江宛心裏像是被冰水浸了透心涼,氣兒都忘了怎麽喘。她就知道,自打江茗來了,什麽都變了。
皇後見她神色,接着說道:“可我又不喜歡那江茗,疇兒更是可笑,聽了禮部說這話,跑去要同人發脾氣。你說說他,是不是孩子氣?”
江宛咬着下唇,恍恍惚惚間,什麽都聽的不甚真切,只覺得自己前途未蔔,日後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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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嘆了口氣,似是也覺得沒了意思,沒過一會兒,便讓那劉氏出來,送江宛回府。
江宛一路渾渾噩噩,腳步不停,可卻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方,雙目看着前方,又想到江茗昨日的舉動,那日後當了太子妃,說不定如何折辱自己呢。江府的一切,如今看着還好,可難免因為身份的差異而産生偏頗。
劉氏在旁靜靜看着江宛神色,待到快到仁明殿口,這才讓宮人回避,自己則對江宛壓低了聲音說道:“宛小姐,你可還認得老奴?”
江宛自然認得,此人是王嬷嬷的姨母,更是皇後身旁多年的紅人,便規規矩矩喚了一聲:“劉姑姑。”
劉氏點了點頭,說道:“宛小姐,老奴在皇後娘娘身邊多年,多虧了娘娘,這才能頤養天年。娘娘之恩,甚不敢忘。娘娘性子和氣,對着禮部和你那偏心的父母,雖想幫你,卻也無能為力啊。可娘娘偏生又看重宛小姐,否則,老奴說句不好聽的,老奴今早都不會進宮為你傳話,娘娘也不會趕忙吩咐老奴去壽謙票號,幫宛小姐這一把。”
江宛身子原本就瘦弱,如今聽了這話,愈發顯得楚楚可憐:“姑姑說的,我都知道,可……”
劉氏四周看了一眼,又說:“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裏。這次宛小姐究竟做了何事,老奴實在不知。但老奴知道,這次是宛小姐在試圖将命握到自個兒手裏,怎麽一轉頭,這股子氣魄反而沒了?這宮內宮外,無論是在何處,人若沒了這股子氣兒,到哪兒都是為人魚肉。”
“姑姑的意思是……”
劉氏笑道:“娘娘那頭還等着我回話,我便只将宛小姐送到這兒了。只有一句話,娘娘的恩情,老奴念着,也想為娘娘分憂。宛小姐何不好好将王嬷嬷帶在身邊,聽聽她是如何說的?”
江宛被她這麽一點,心裏了然,劉氏這是要借着王嬷嬷的嘴,指點自己,連忙應下:“日後還靠姑姑指點。”
劉氏微微一笑:“指點倒說不上,都是為了給娘娘消愁罷了。”
劉氏送走江宛,又回了仁明宮,将皇後剛剛插好的花件兒捧進殿內,擺在紅木幾子上,左看右看,由衷贊嘆道:“老奴許久未在宮裏,娘娘的手藝卻是越來越好了。”
皇後淡淡一笑:“莳弄花草,可比莳弄人心要容易多了。”
劉氏走到皇後身旁,不解問道:“今日這事兒,明顯是宛小姐的苦肉計,想要陷害那江茗,誰知道竟然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那太和樓也不巧,偏幫了那江茗。宛小姐這般毒辣心思,娘娘為何還要幫她?”
皇後坐在銅鏡前,摸了摸發髻,說道:“後來來的幾個宮女,都沒有嬷嬷你的手藝好。你這麽一出宮,我都覺得什麽都沒那麽順當了。”
劉氏笑了笑,将皇後發髻放下,又拿了梳子,沾了桂花發油,開始給皇後梳頭發。
皇後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半晌說道:“江宛雖然有心計,卻不過是能被人一眼看破的小伎倆罷了,否則也不會被人輕易戳破。可那江茗,性子太過剛硬,甚至逼着江衡說自個兒的不是,可見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人,更不會輕易服軟。嫁給太子,并不合适。除此之外,江茗太難操控。日後蕭家的風雨還要靠我來遮住,那江衡原本便就手握重兵,又是個不聽使喚的人,若是日後因為親生女兒得權,豈還得了?”
劉氏又為皇後重新挽了發髻,像是沒聽見似的,嘴上說着:“娘娘這青絲,倒是越養越好了。”
皇後摸了下眼尾的細紋,從鏡子的反襯當中,嗔怪似的看了劉氏一眼:“老了,哪裏有不老的人呢?嬷嬷你又逗我。”
劉氏搖頭:“老奴眼裏,天下女子,沒有半個強過娘娘的。”
“那便只是嬷嬷眼裏了。”皇後笑着又說:“我倒是想謝謝江衡将這親生女兒找了回來,日後江宛嫁來東宮,名義上聯系着江府同太子,實則更多的是制約,讓這江衡處事之前都要仔細思量。可實際上,江宛與江府可是半點血緣關系都無,我們只要稍微示好,多加籠絡,時日一長,江宛自會與他們離心,便能算作是咱們的人了。今日她對自己能使出苦肉計,心志可見一斑。這樣的人,雖夠狠辣,卻也有弱點,而恰巧她想要的,非我不能成全,比那江茗合适太多,也容易拿捏在手裏。”
劉氏點了點頭,她剛才就看出,皇後娘娘故意在話中編排了衛氏,江宛又不會回去當面問真假,這顆懷疑的種子便種下了。如今又好巧不巧,江宛恰有此等事情求助,皇後立刻便遣人去換了銀票,又召她進宮,救她一次,也喂她吃一顆定心丸藥。
這毒藥配上解藥一道服下,不知還能再撐多少時日。
發髻梳成,皇後在銅鏡中端看自己,過了半晌,嘴角輕輕勾起。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溫和無害,可說出的話卻足以讓人心驚膽戰:“要讓江宛嫁的毫無波折,無人能指摘,那便要看如何将那江茗毀的衆人皆知了。”
她嘴上沒說,心裏卻想着,如此這般,太子那日妄為,即便江茗哪日說了,也無人肯信。凡是擋了自己道的,無論大小,俱都要一一掃除,不留後患,這便是她多年以來秉奉的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江茗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江宛,因為這人配不上。其實準确來說,也不是皇後。
我的天!這段終于讓我寫完了!大家看的也辛苦了!(抱住!)別的不多說了,發紅包發紅包。
江茗:哎喲我去!問題是我從來沒想要嫁太子啊!皇後娘娘你看看我!我的心和你一樣啊!我想讓江宛嫁給太子,你也這麽想,我們難道不是心有靈犀嗎!為何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