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茗一手托腮,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點。單從喬靳所說的情況,江宛似乎是挪用了江府的銀兩,可她奇怪的是,堂堂一個鎮國大将軍府,竟然連這麽點錢都要去當鋪舒緩?還是衛氏一時沒那麽多銀子給江宛,又耐不住江宛好話,便給了她些首飾,讓她當了再去太和樓,滿足她的虛榮心呢?
第二個想法立刻被江茗否定了。這個時候的女子,除非遇到什麽大事兒,不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珠釵首飾拿出來變賣,這都是壓箱底的東西。衛氏再好說話,再疼江宛,也不可能這麽做。
但是依照江宛的心思,她難道不知道這麽做,會讓江衡、衛氏不喜于她嗎?甚至連心心念念的婚事都可能化為烏有?
江茗站起身:“我先回江府看看,你派個人去跟着江宛,若有什麽情況,及時傳話過來。”
喬靳應下,飛浮倒是在一旁喜出望外,說道:“如果是真的,這回咱們可不能放過她。”
江茗朝外走着,說道:“當然還是要放過她的,略施懲戒便罷了,不能将她逼到死路。”
飛浮不解的問道:“為什麽啊?那江宛看着就讓人讨厭,我恨不得套個麻袋把她扔到城外去。”
江茗微微一笑:“我還指望着她去嫁太子呢。”
飛浮“啊”了一聲:“也是,這件事兒還得靠她先頂着呢。”
江茗回到江府時,天色已經漸漸昏黃。冬日的天,總是格外短暫,好似誠心不想讓人舒坦,日頭一落,寒氣俱都上來了。
江茗裹緊了外衣,先去了衛氏的房裏。
衛氏本就在等江宛,不知她去了這麽久,怎得還沒回來?又想着她帶了那麽多東西出門,別是路上遇到了什麽意外。擔心之餘,未免有些焦躁。
江茗進來的時候,衛氏聽見腳步,擡頭只看見一個身影,便喚了一聲“宛兒”。
因着她這聲着急,江茗心裏反而愈加篤定了。
江茗走上前去,嘴裏說着:“娘,姐姐還沒回來呢?”
衛氏見是江茗,眼中有些失望的神色,她應了一聲:“原來是茗兒啊,我這眼睛竟有些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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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茗往衛氏身旁蹭了蹭,衛氏身上總是有股瓜果的暖香,聞着讓人舒服惬意。“方才我在壽謙票號門口,好像看到姐姐了。不過人多,興許也是看錯了。”
聽到江茗提起票號,衛氏心裏稍安,看來宛兒應只是耽擱了些時間,畢竟要先去當鋪,再去銀莊。自打江宛出門,她也有些後悔。這等事情理應是吩咐下人去做的,哪裏有讓未出閣的女子去的?讓人看了去,不知道又要添什麽口角。
江茗看着衛氏的神色,繼續試探道:“今日壽謙票號門口可熱鬧了。因着太和樓開張,聽聞在壽謙票號存銀子,能提前定制首飾。當日懷寅公主那身行頭,真是好看極了,華京裏的貴女們都想着也做一套呢。姐姐這麽好看,想來若是有太和樓飾物的陪襯,便愈發不得了了。”
衛氏怕江茗誤以為江宛是去做首飾的,好似自己厚此薄彼似的,便解釋道:“宛兒是去幫娘親存銀子的,并非去太和樓定制首飾。那日你也聽了,你父親是要為山西捐銀子的。他本就是延慶道主使,自然要多捐些的。”
她說的正是實情,雖崔貞只捐了小四百兩,其他官員也只瞄着這個數字去,但江衡卻開口就管衛氏要一千兩。衛氏自己這裏還有些銀子銀票,剩下的便讓江宛拿了首飾去典當,待取了之後一并合算。
江茗想了想,又裝作不經意的說道:“姐姐平日定然少出門,不然也不會趕着今日去壽謙票號了。”
衛氏不解:“茗兒為何這麽說?”
“因着太和樓的風光,壽謙票號今日人滿為患,想要存把銀子,可是要等些功夫。”她話音一落,見衛氏眉頭微微蹙起,便又說道:“所以姐姐到這時候,還沒回來呢。”
原本華京當中,諸人常去的便是那福來銀莊,江府的諸多進出項也都是在福來銀莊,江宛自然知道在何處。為何今日偏生要去壽謙票號?
衛氏心裏疑惑,又聽江茗提起太和樓,猛然想到江宛今日确實是來同自己說了太和樓的事情。當時自己讓她再等等,并未答應。難不成她……
不能,這是江府的大事兒,宛兒平日極有分寸,斷然不能這麽做事。
衛氏自我寬慰了幾句,再擡頭看江茗,笑得有些幹巴巴的:“興許果真是人多,耽誤了。”
江茗見狀,心裏有數,便不在此處久留,回了自己的小院。她估摸着自己方才說的幾句話,衛氏仔細聽了,定然會派人去尋江宛。即便不尋,也不知道江宛如何才能補這個天大的漏子。
她心裏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誰給江宛這麽大的勇氣,竟然拿着江衡的面子,去給自己做首飾。
憐莺見她回來,連忙張羅飯菜,今日桌上排了一道東坡脯,正是臨安府的一道名菜,廚子特地學了給江茗開胃的。
魚肉切成條腌過,早已風幹兩日,江茗上桌時才入鍋煎炸,趁着金黃酥脆的時候吃,麻油香氣撲鼻,伴着花椒的味澤入口,舌口盈香。
江茗伴着蘿蔔鮮吃着,又讓飛浮去把前兩日自己糟的蟹和鹌鹑肉拿出來,擺了一小桌。江宛那頭如何心緒她是不知,但享用美食這件事兒,她是從來不落于人後的。
江茗也不喜歡下人伺候的太緊,比如說這糟蟹,明明就是手抓着自己吸/吮來勁兒,要讓下人越俎代庖的把肉都剔出來,就太沒意思了。況且她也沒那個愛好,吃飯的時候邊上一群人緊盯着你一個,感覺尴尬癌都要犯了。
她這小院裏規矩也沒那麽多,雖然一開始給了惜隽個下馬威,但那也是她自己撞到槍口上的。江茗對下人向來寬泛,自己吃飯的時候只讓飛浮在一旁,憐莺便帶着小丫鬟們也去吃飯。
她這邊美滋滋的嘬着糟蟹,窗戶卻被猛地推開,一個人影翻了進來。飛浮二話不說就沖了過去,一把擒住來者的胳膊,欲要按在地上。
“是我。”那人出聲,是個男的。
江茗嘴邊還咬着蟹鉗子,瞪大了眼睛,含糊不清的冒了一句:“怎麽是你?”
飛浮手下一滞,略帶詢問的看向江茗。江茗沖她點了點頭,示意飛浮放人。
飛浮一松手,那男人抖了下手腕,走到桌前來,施施然坐下,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十分熟稔的說道:“給我也來個盤子。”
方才一聽聲音,江茗就知道了七八分,如今這人靠的近了,加上那自來熟的語調,江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世子爺,你混飯吃,好歹也走正門吧?”
殷楚沖她笑了笑:“我走正門,他們能讓我進來嗎?”
江茗回道:“我想着,咱們兩個也沒熟絡到這種程度吧?”她沖飛浮使了個眼色,飛浮了然,去門外提防別人進來。
江茗這時才發現殷楚臉色不好,他嘴唇有些蒼白,發髻也淩亂不堪,左手一直垂在一旁,動也不動。
“世子爺這是又被什麽沒用的小玩意兒傷着了?”她問道。
殷楚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有酒嗎?”
“沒有。”江茗幹脆利落的回道。
殷楚長長的出了口氣:“你這糟味太香,我恰巧路過,一個沒忍住就翻了進來。”
江茗信就有鬼了,糟味味道再大,她也是在房間裏面吃的,哪能傳到外面去?殷楚是狗鼻子嗎?這樣都能聞到?她夾了塊糟饅頭遞給殷楚:“那你就快點吃,吃完快走。”
殷楚沖她笑笑,接過炸的金黃的饅頭咬了一口:“好吃。你這廚子哪裏請的?下次也給我弄一點來。”
江茗皺起眉頭,殷楚這模樣顯然是受了傷,這才翻進大将軍府的後院。後來大抵是看見自己,憐莺她們又都下去了,這才進來。可他為什麽會受傷,還一定要躲起來?是有什麽人在追他?可又是什麽人敢追個世子?
“不明不白的人我是不留的”,江茗冷聲說道,“上次謝謝你救我,但我記得我是給了銀子的。”
殷楚擡眸看她:“那不是轉手就捐給山西了嗎?”
江茗就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攢下的一千兩銀子,她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麽翻進來,但我畢竟是個女子,你呆一會兒便快走吧。”她原本想着待滿一年就離開江府,自然不願意被卷進華京裏的紛争旋渦。
殷楚也是實在沒法子才翻進了江府,同江茗想的一般,他恰好落在這個院子裏,原想待會兒等那些追擊的人走了,自己再出去,誰知卻眼看着有人鬼鬼祟祟的進了卧房。過了片刻,江茗回來,丫鬟們伺候飯菜片刻,又俱都退了下去。
他這才知道自己進的是江茗的小院,而那鬼鬼祟祟的人進的,便是江茗的卧房。
殷楚咽下糟饅頭,端詳了江茗片刻,身子往後一靠:“你那丫鬟會武藝,總有些傷藥,借我用用。”
江茗想着快些把這人打發走,便叫了飛浮進來,取了些傷藥給他。“世子爺總不會再管我借些衣裳吧?我這裏是真的沒有男子衣袍。”
殷楚揚眉,笑了一聲:“那倒不用,一會兒你去外面幫我守着,我自己會換藥。”
江茗不可思議的看着殷楚:“你是把這兒當自己家了嗎?我和你很熟嗎?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人來?”
殷楚張了張嘴:“你信不信我現在先喊非禮?”
江茗:“???”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下一更還是在12點前。剛剛下班,回家繼續努力寫,多寫點字數。
你們一定都沒想到!在這個我們等待着江宛吃癟的時刻,殷楚來了!這章信息量很大呀~
感謝瑾@貍的地雷~~
感謝大葡萄、Only、M78星雲第一兔子、黑色外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營養液!有了營養液,宛如喝了紅牛!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