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完晚餐後, 金鯉真回到卧室不久,她的卧室門就被人敲響了,她以為是儲蓄罐精或是有腿的錢包,沒想到卻是賭王二子金立英。
作為如今金家權利金字塔上僅次于賭王和長子的第三人,如今親自敲開她的房門讓金鯉真有些受寵若驚,她請金立英進來後,決定先看對方會說什麽。
能說什麽呢?
金鯉真沒有想到, 他要說的竟然是她上午随口在金坤面前胡說的事情。
“我聽阿坤說,你昨夜睡得不好,覺得心悶氣短?”金立英面色擔憂。
“也許是因為承了夜間航班的關系吧……”金鯉真說。
“我讓廚房給你煮了安神湯,以後每晚你都喝一碗, 如果還是睡不好, 就去醫院看看——如果你爸爸忙,就讓阿坤陪你去。”金立英說。
“謝謝二伯伯!”金鯉真一臉感動:“您對我真好!”
金立英笑了笑:“小的時候,你最喜歡我, 總是‘二二’、‘二二’的要我抱, 一會不見我就要哭着找我,有一次你睡醒了不見我,哭到喘不上氣,家裏的傭人給我打電話後, 我急得高管會議也不開了,闖了6個紅燈回家——”他見着金鯉真好奇的目光, 忽然頓住了, 片刻後, 又笑了笑,這一次,笑容裏帶着落寞:“瞧我,說這麽多,小時候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吧?”
“我想聽!”金鯉真馬上說:“二伯伯你多說說,萬一我聽着聽着就想起來了呢!”
金立英的眼中閃過一瞬的惘然:“想不起來就算了,你比小時候開朗多了,這很好……”
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片刻後,才又恢複成了那個溫文儒雅的金二爺,說:“你回了金家,就放心做你的金三小姐,貞荷和貞雪有大爺撐腰,從小養成了自我的性格,你和她們發生矛盾,能退一步就退一步,不能退——記得,你身後也有個二爺。”
金鯉真真想讓那個儲蓄罐精過來實地觀摩學習一下,這才是真正的父親角色好嗎?!儲蓄罐精那算什麽?!除了每個月給她二十元零用錢,儲蓄罐精還做了什麽?!
“二伯伯!”金鯉真撲到金立英懷裏,委屈巴巴地喊道。
“我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金立英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
金鯉真又聽他說了一些過去的事——都是她不記得的小時候的事,然後金立英要離開了,他再次囑咐金鯉真在家裏遇到什麽困難就告訴他,又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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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伯?”金鯉真看着他。
“有人給你下毒的事,你爸爸已經告訴家裏了,我這裏也會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出一點線索,但是在抓到犯人之前,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感覺有什麽不對,立即告訴你爸爸或者我,明白嗎?”金立英柔聲說道。
“我知道了。”金鯉真乖乖點頭。
“金家水深——”金立英摸了摸她的頭:“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第二天早上,金鯉真叫上金坤又去了昨天的購物廣場。
下車後,她就直奔那家猶太店主的高定服裝店了,在據理力争後,金鯉真以“你還想不想有下一次了?!”為由,成功從又摳門又精得要命的猶太店主手裏分得一杯羹,看着電子賬戶裏多出來的30萬美元和店主“友情贈送”的禮服,金鯉真笑得合不攏嘴,一路轉了無數個圈圈。
金坤一開始覺得她太小題大做,後來看着她發自內心的高興笑容,不知不覺也心情輕揚了起來,她好像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跟在身邊的人一起開心起來。
“堂哥!堂哥!你看——”已經跑遠的金鯉真忽然又跑了回來,拉着他的手将街角一個排了長龍的小吃店指給他看:“那是賣什麽的?”
金坤看了一眼:“花蛤粉。”
“堂哥,我請你吃花蛤粉好不好?”金鯉真興沖沖地說:“你有吃過花蛤粉嗎?”
“吃過……”金坤又看了一眼那狹窄的小店:“但沒吃過路邊攤的花蛤粉。”
“吃路邊攤是人生必須的經驗之一,堂哥你一定要試試!”金鯉真立即拉着他往馬路對面走去。
走到店外,金鯉真才看清楚了排隊的長龍到底有多長,要是老老實實排隊,保不齊吃到花蛤粉要到三四個小時後去了。
“你要是想吃花蛤粉,家裏的廚房……”金坤話沒說完,金鯉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哥,看我的。”
金鯉真走到隊伍最前面的那個年輕人面前:“不好意思——”對方疑惑地看着她:“我趕時間,麻煩你幫我買三十碗花蛤粉。”
在對方說話之前,金鯉真微笑:“看見我後面那個一身貴氣的小哥哥沒有?金家的大少爺金坤——”
對方動了動嘴唇,金鯉真第二次打斷他:“如果這也不行的話……往街角看看——看見那些穿着黑色西裝,肌肉一直長到腦袋的保镖了嗎?現在告訴我,金家大少爺請你幫他買三十碗花蛤粉,你願意嗎?”
幾分鐘後,金鯉真在保镖的幫助下提着三十碗花蛤粉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你怎麽讓他們答應你插隊的?”金坤好奇地問。
“我只是說明了一下我趕時間,大家就毫不介意地讓我先買了!蓮界人真好!”金鯉真說。
“現在去哪?”金坤問。
“回家!在暖暖的空調房間裏吃花蛤粉!”
金鯉真和金坤一起上了停在路邊的黑色賓利,一看就不同尋常的車隊陸續駛出路邊,開上了大道——然後,揚長而去。
——遠遠抛下一個一邊呼喊一邊奮力追趕的少年。
黑色的車隊已經在眼前消失了。
他仍在跑。
“金!”
“金!”
就像五年前那樣,他用盡全力呼喊着,她卻始終沒有回頭。
跑。
跑。
跑。
心髒和肺部都在劇烈疼痛,喉嚨被胸口蹿出的火苗酷烈的燎燒,心跳聲,像一面響鼓,震耳欲聾地響徹在他的腦海裏。
這些身體上的痛苦,他恍若未察。
心跳聲蓋過了周遭汽車喇叭的鳴笛和車主的怒罵,金鯉真的背影覆蓋了川流不息的車輛,他滿心只想着追上那輛絕塵而去的車,即使早已不堪負荷,他的精神仍在強驅着身體奔跑。
轉過街角,他狂喜地看見黑色的車隊被紅燈攔了下來,他鼓足全身僅剩的力氣,全力向着那輛被包圍在中間的黑色賓利奔去。
一聲尖利的剎車聲,接着是一陣。
十幾輛各異的重型機車相繼停在了街口。
“操!”一個前胸到後頸都紋着青龍文身的平頭大漢罵罵咧咧地從重機車上走了下來。
機車上的混混們紛紛下車,聚到了壯漢身邊看着地上神志不清的少年。
“大哥……這下怎麽辦啊?”其中一人神色為難地看着周遭投來視線又飛快移開的路人:“……這麽多人看着,唔好處理啊。”
“這個衰仔怎麽這麽唔經撞?”另一個混混用腳尖翻開少年,露出正面:“臉倒是很靓……”
少年渙散的目光無神地望着慘白的天空。
一周前,他用這些年攢下的全部身家在港口換了一張非法船票,在夜色中離開了這些年來一直供他吃穿的收養機構,也離開了美國,同腐爛的魚腥味和發燒嘔吐的偷渡客一起,來到了金所在的中國。
他想要找到她。
他只想找到她。
所以十七歲的少年一無所有、義無反顧地帶着他的年輕和勇氣,孤身來到陌生的國家。
“金啊,聽說家在中國蓮界,是個大家族的小姐呢。”
他沒有錢,沒有可以投靠的親朋好友,沒有學歷,甚至連一張可以讓他在便利當打工的身份證也沒有,僅僅憑着瑪麗不确定的一句話和他的一腔熱血和勇氣走到這裏。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他忽然猛地抓住了靠他最近的那個人的褲腳,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只看得到金鏈條在他脖子上晃動的光影——
“救我——”少年的聲音粗粝沙啞,那股強有力的意志卻依然蓬勃。
“大哥,怎麽辦?”混混問道。
平頭壯漢起身看了眼已經變為綠燈的十字街口和再次開始流動的車龍,罵了句髒話:“想辦法把他帶走。”
兩天後,蓮界賭王小兒子的二十四歲生日宴會如期舉行。
香島、蓮界的豪門世家看在賭王的面子上自然全數出席,除此以外,內地一些和金家有生意往來的世家豪族也紛紛派人前來道賀,2月1日這一天,本就紙醉金迷的蓮界更是充滿了金錢和權利的氣息。
當天清晨,金鯉真在女傭的服侍下迷迷糊糊地穿好了衣服,打着哈欠坐代步車到了餐廳時,竟發現一直沒有按時來吃過早餐的雙胞胎已經坐到了餐桌前,其他人也都坐着已經開始用餐了,總是坐在上首的金邵鴻卻不見蹤影,大太太賴芳也不在,餐桌上還多了兩個金鯉真沒見過的女人,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風韻猶存,一頭烏發精致地盤在腦後,露出兩邊耳垂上又大又閃的鑽石耳飾,一個和金鯉真差不多大,巴掌小臉,五官清麗,在金鯉真進入餐廳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兩人坐在大房的位置上,金鯉真推測她們就應該是金邵鴻嫁出去又離異了的大女兒金語蘭,以及她的獨女——孫輩裏最受老爺子喜愛的外孫女唐懿。
金鯉真在餐桌上坐了下來,問旁邊一大早就開始喝湯的金立續:“爺爺呢?”
“人不舒服,大太太照顧他去了。”金立續小聲回答。
金鯉真明白金邵鴻為什麽不在了,但她還是不明白餐桌上有詭異氣氛的原因。自從她和雙胞胎姐妹因為一條裙子結下仇,平時她随便說句話金貞雪、金貞荷都會巴巴地跑來擡杠,今天怎麽忽然就安靜了?還有那最愛冷嘲熱諷的四姨太卞敏,怎麽也這麽安靜?
有情況。
金鯉真腦袋上那根隐藏的撕逼天線開始滴滴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