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玉顏酒解豔紅消
康熙二十九年六月,噶爾丹追喀爾喀侵入邊境。玄烨命內大臣蘇爾達赴科爾沁征蒙古師備禦。命康親王傑書、恪慎郡王岳希師駐歸化城,以張英為禮部尚書,以董元卿為京口将軍,裕親王福全為撫遠大将軍,皇子胤禔副之,出古北口。恭親王常寧為安遠大将軍,簡親王喇布、信郡王鄂紮副之,出喜峰口。內大臣佟國綱、索額圖、明珠、彭春等俱參軍事,阿密達、阿拉尼、阿南達俱會軍前。
玄烨忽然動了心思要親征漠北,消息一出後宮裏便是一片喧騰。溫貴妃知道自己在玄烨面前不讨好,仍是要勸,卻被玄烨一句“後宮不得幹政”給堵了回來;宜妃去哭過,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玄烨開始還有着耐心好言哄着她,到了最後卻是冷了臉,不再理會她。宜妃最是會察言觀色的人,怎麽不知曉,忙換了語調不敢再提。榮妃倒是穩重,搬出太後來勸皇上,卻也沒有什麽用。反倒是太後被皇上說服,不再反對,只是叫人好生看着,又細細叮囑皇上莫要強出頭,一直到皇上答應了只在軍中坐鎮,不去前線才怏怏回了慈寧宮。
夜,永和宮。
玄烨進來的時候,寧德剛哄了胤禵睡下。見玄烨進來,寧德便要跪下,玄烨豎起食指放在嘴巴,做了一個輕聲的動作,轉身進了寧德的內寝。
“孩子睡着了吧?”玄烨倚在榻上輕聲問道。一旁燈臺上的紅燭跳動着柔和的光芒。
寧德心中一暖,這樣的體貼溫存真如平常夫妻喃語一般,最是普通不過,卻在寧德心底蕩開一片漣漪。她含笑道:“剛睡着了。”寧德把手放到玄烨手中,連同把自己的心也放在他的手掌上,“今晚皇上怎麽會過來?”
玄烨輕輕抱住寧德,卻不敢太用力,怕驚到她又要讓她給逃脫了,只是伏在她身邊笑道:“朕想你了。”
寧德的手頂在玄烨的身上,好叫他和自己之間多出一條縫隙,輕笑道:“謊話。”她到底掙脫了他,只是手仍舊牢牢被玄烨抓住,“怕是到我這裏來躲清淨的吧。”寧德笑盈盈地望着玄烨,眼底有了然的波光。
玄烨手臂一緊,又将她箍在懷裏,這一次卻怎麽也不讓她掙脫掉了。他把臉埋在寧德的頸下,感慨道:“還是你懂我。”過了半晌,玄烨擡起頭略帶好奇地問道,“這一次你怎麽不勸朕?朕倒是等着你來勸呢。”
寧德伏在他的懷裏幽幽嘆道:“勸皇上?臣妾沒有這樣的本事。皇上不是守成之君,其其格說得不錯,皇上是草原上的雄鷹,除鳌拜、平三藩、破臺灣哪一樣不危險?哪一樣沒有風險?臣妾跟着皇上那麽久了,臣妾看得出皇上想和太祖爺一樣做一個征服危險的開創之主,所以臣妾不勸,勸了也沒用。皇上的主意自打定下,臣妾就沒見到萬歲爺改過。”
她忽然有些心軟,望着玄烨正當盛世卻已經爬上眉梢的皺紋,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撫平它,“皇上,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睛,藏起萬般柔情,沉靜地道。
玄烨一時不能自已,吻住寧德的紅唇,在她的唇齒間許諾道:“朕一定平安回來。”
誤會、隔閡、相疑、不解忽然在一瞬間冰釋,如積攢了千年的寒冰也抵不過人世間最純美的感情,片刻化為一潭春水,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而原來誤會也從來是不需要用語言來解釋的,一切謊言在這裏顯得單薄無力。
後宮裏的兒女情長到底留不住玄烨,他親率兵馬出征西北。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由蒙滿貴族主導的戰争,幾乎所有的旗籍大員、皇族親貴——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寧,國舅佟國綱、佟國維,姻親索額圖、明珠,內大臣阿密達,董鄂妃的親弟弟費揚古等全都在征召之列。沁達爾汗親王班第親自領軍,駐紮在布爾哈蘇圖,随時待命。聖上親征自然不是兒戲,整個大清朝最精銳的部隊幾乎都投入了這場戰争,噶爾丹沒有想到一向對漠北采取懷柔政策的康熙此次竟然會動真格的,一時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就在前方戰事進入白熱化的階段時,玄烨忽然得了急病滞留在塞北行宮,不能指揮作戰。
七月二十三日,玄烨的信送到了北京。也許正是因為病着,他特別想念胤礽,也許亦是為了在軍前鍛煉胤礽,不讓胤禔獨大,反正他召皇太子胤礽前去行宮。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時隔幾日之後便見胤礽灰頭土臉地回來了,至于在北營行宮裏發生了什麽卻是一個字也不肯吐露。然而這件事終究沒能瞞住,原來胤礽到了行宮侍疾時毫無憂慮,玄烨見皇太子無忠君愛父之念,實屬不孝,怒遣胤礽先歸。這件事原先恐怕也未必如此嚴重,只是後來不知在哪些別有用心的小人嘴裏一傳,倒傳得十分不堪,風風雨雨鬧得索府也不清閑。
然而寧德在永和宮也不得閑,裕親王和恭親王的福晉因常在慈寧宮走動,和寧德素來相熟,她們的夫君同玄烨一道去了漠北,一個人在府裏也孤寂,索性遞了牌子進宮也好有人同她們拉拉家常。
只是裕親王和恭親王的福晉也不是吃素的,若說她們沒有什麽事便來找寧德也不可能。寧德知道她們的心意,不緊不慢,不溫不火地和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着,卻極其聰明地避開了那些雷區,并不上鈎。
她手裏有帳前送來的消息,大阿哥和裕親王正鬧着意見,皇上又病了不能理事,恭親王常寧所率領的部隊在烏珠穆沁敗給了噶爾丹,如今眼前的兩位福晉是到她這裏探口風的。
寧德對大阿哥多少也有些不滿,先是在後宮裏和胤礽鬧別扭,如今出了宮在戰場上還和裕親王使絆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只是這些話卻不能對外人明說,惠妃護犢,自己還擔着他半個額娘的身份,大阿哥怎麽說也是皇上的長子,因此寧德也只能勸慰着她們兩個,且叫她們安心。
寧德手中輕輕搖着一把湘妃竹扇,上面的仕女圖畫得清新可人,她和玄烨的關系緩和之後,永和宮又熱鬧了起來,這把竹扇是王答應送來的。據說是她的表兄蘇州織造李熙特意尋來的,上面的工筆是石濤的手跡,清圓細勁的線條,描繪出栩栩如生的恬淡仕女。
寧德淺淺微笑道:“俗話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二爺、五爺都是皇上的親兄弟,那都是打斷了骨頭還連着血脈的關系。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們且放寬心,如今這仗還沒有個定數,五爺不過是一時失利,回頭補上仍舊是我們大清國的賢王,誰敢說一句閑話。”她正要往下說,卻見海棠面色慌張的進來,見兩位福晉在屋裏又欲言又止。
裕親王的福晉素來是知道進退的,她見這樣便拉了恭親王的福晉起身告退,笑着道:“德妃娘娘說得是,今天叨擾德妃娘娘了,只是我們還要去太後那裏請個安,怕老太太等下了,倒是要告辭了。”
寧德也不再相留,送到門口折回來才問道:“什麽事?”
海棠福了福道:“平貴人帶人在鹹福宮搜出一個布偶,上面繡了萬歲爺的生辰八字。已經鬧到太後那裏了。”她跟了寧德倒是學全了寧德的謹言慎行,只是這麽一句話卻讓寧德皺起了眉頭。
鹹福宮是寧德安排給王氏居住的,自從她入宮之後,玄烨十分寵她,去暢春園也是次次都帶着她,她一個漢女的身份,怎能不叫人嫉恨。而平貴人卻是太子的姨母,又是庶母身份,自從靜觀齋裏禁足放出來之後也頗得玄烨看重,如今還有了身孕,雖只是個貴人,卻又不能拿尋常貴人的身份待她。在宮中連幾個嫔主也要讓她,只是這一次卻單獨在鹹福宮出了事。寧德素知太後不喜王氏,如今鬧到太後手裏只怕不得善終。
寧德緊鎖眉頭,皇上在外打仗,便是再寵王氏也是遠水難救近火,太後真要下了懿旨,便是自己也保不住那個王氏。她平時與王芷岚并不親密,也許就因為兩個人太相像了,自己見了她就像是看到了一面鏡子,無端地生膩,因此寧德本能地對王芷岚有些抵觸,并不怎麽待見她。只是如今她卻看得出那個王答應卻是犯了衆怒,被人趁着皇上不在宮中之時嫁禍于她,又借了太後的手,想來皇上一向孝順,便是回來見到王氏的屍體也不敢對太後有所怒言。而且又是平貴人出的頭,她如今有了身孕,更是嬌貴,原先為着太子被皇上怒斥遣回一事已經在太後身邊哭訴過多次,如今這話在宮中也成了禁忌,更遑論要去怪罪于她。
寧德想了想,“備轎,去慈寧宮。”
海棠靠近了一步,沉聲道:“主子,如今她們是在寧壽宮太後那裏。”
寧德笑了笑,眸子裏泛出些清冽的光芒,倒是與她平常的守拙不太像,“不去見太後,先去找蘇麻姑姑。”
一前一後兩頂素色的轎子穩穩地落在了寧壽宮門前。寧德先下了轎,卻是去扶那先前一頂轎子裏的老太太。
見蘇麻喇姑和德妃娘娘到了,寧壽宮的太監不敢托大,連忙三步并作兩步小跑着迎了過來,打了一個千道:“德妃娘娘吉祥,蘇麻大姑姑吉祥。”
兩人進了內殿,裏面果然已經聚了一屋子的人,見她們兩人進來,太後忙命人賜了座。
平貴人也立在下首,見蘇麻喇姑和寧德進來勉強福了福,算是行過禮。她如今有身孕,衆人本來也不叫她多動,因此寧德仍舊是含笑辭過,并不以為意。
太後向寧德道:“你和蘇麻來了也好,正好聽聽這賤婢的回話。”她不知想起了什麽,對溫貴妃冷冷地囑咐道,“我知道你素來不如孝懿仁皇後伶俐,原先也不指望你能幹出什麽聲色,只是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叫我怎麽說你好。孝懿仁皇後原先在時宮裏向來幹淨,如今她一走什麽魑魅魍魉都冒了出來。”
溫貴妃低着頭,十分委屈卻不敢不回話,“皇額娘教訓得是。”
太後睨了她一眼,寧德恍惚從那冰冷的眼神裏看到了還在做順治爺妃子時的太後,她們似乎都被太後的慈祥和善蒙蔽了,忘記了眼前的這個仁憲皇太後曾經也是在後宮鬥争中歷練成長起來的。
“我把話說在前頭,皇帝是我老太太唯一的指望,你們要鬧我不管,但是誰敢在皇上身上生事我絕對不會放過。”太後的聲音擲地有聲,絕非虛言恫吓。太後信佛,極為忌諱這些咒魇巫蠱之術,這一次的布偶之事正好觸犯了太後的痛處,寧德雖有心想保王氏卻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卻仍然有些煩躁,那些人怎麽就這麽糾纏不清呢?為了一個王氏惹出這麽大的風波這又是何苦。以皇上的性子,回來就算不立刻發作,也會一直記恨着的,到時候氣撒出來卻沒人不知道,她們也太小瞧皇上了,怎麽可能會讓她們如願呢。她太清楚皇上的脾氣了,你不讓他做什麽,他就偏要去做。這個王氏不過一介漢女,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就算皇上寵她,新鮮勁一過也就丢開了,如今這樣一鬧,只怕是皇上還要特意多注意她呢。
她按下心頭的不快,對太後道:“那個王氏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待她一向寬厚。臣妾想着那個王氏即便糊塗也做不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她的姨母還做過皇上的奶娘,她的表哥又是皇上從小的伴當,都是知根知底的清白出身。”寧德頓了頓,留了些時間讓太後自個兒去琢磨,“做出這樣的醜事那是要滅九族的大禍,王氏便是在宮裏受了什麽委屈,有些不滿,也不敢拿皇上的性命開玩笑,她不想着自個兒也要顧忌家裏的父母。”
宜妃輕輕笑了笑,似是玩笑般地打趣道:“妹妹果然心善,可是妹妹沒有聽說過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一說嗎?那個王氏罔顧天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哪裏還有良心可言?連天恩浩蕩的皇上都可以謀害,自家父母又算得了什麽呢?”
太後點了點頭,知道寧德說得有道理,只是她素來十分相信這種事情,初聞此事一時大驚,宮裏出了這樣的事,一向是寧可錯殺,不可枉縱的。然而寧德的一番分析,尤其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那一句倒是讓她有些顧忌了。太後明白,如今在宮中能有這樣的地位全是皇上看重,衆人跟風才有她現在的威儀。太後不是皇上的生母,不比孝莊太後身歷三朝,撫育過兩代皇帝,自然還是要顧忌些皇上的意思。
太後皺了皺眉頭,轉身對平貴人道:“你把這件事再細細和大家說一遍。”
平貴人無奈,只得将此事又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誰知寧德請來的蘇麻喇姑聽得十分仔細,多次打斷她細問,如此一來平貴人不免有些緊張,倒是有幾處前言不搭後語的情況,一時所在的妃嫔們都有些明白了,只怕是平貴人要害那個王氏。
平貴人講完,暖閣裏忽然靜了下來,只聽得銅漏滴下,泠泠的一聲像是滴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蘇麻喇姑半眯着雙眼,有些慵懶道:“你說是從王氏的箱底翻出來的布偶,那管着王氏衣物的宮女怎麽說呀?”
平貴人臉上讪讪的,還沒有答話,便聽見太後唔了一聲道:“把那個宮女帶來。”
宜妃原本端坐在下面不動聲色地聽着,忽然聽見要傳那個宮女,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擡起頭看了一眼氣定神閑的寧德,眼底飛過一絲驚異。
誰知去傳人的太監半晌才回來,卻沒有帶着宮女進殿,只是一個人進來為難道:“啓禀太後。這個宮女十分肮髒鄙下,怕是有辱太後和幾位娘娘的眼。”
太後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只是冷冷道:“傳。”
寧德胸中一緊,聽了那太監的話,便知恐怕那個宮女已經被上過刑了,誰知寧德看到她的時候還是吓了一大跳。
只見她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好肉,皆是血污,看起來帶上殿前太監還是幫她收拾過的,不然只怕更慘。寧德看了不忍,扭過頭去。平貴人已經吐了出來,太後看了她一眼,已知不是她下的手,于是叫人另行扶到內室去休息。
宜妃忽然跪倒在地,叩頭道:“這等陰狠惡毒的行事,歷來為太後所厭棄。臣妾鬥膽,代貴妃娘娘行後宮之責。行事莽撞,還請太後責罰。”原來溫貴妃上臺之後,惠妃為明珠之事低調行事,再不肯協理後宮,寧德又一向不喜與人争鬥,也對宜妃一意退讓。溫貴妃卻因為玄烨疑心她之事而心灰意冷,每日只是勉力而行,因此宮裏的大半事情都交到了宜妃手上。
蘇麻喇姑看了她一眼,擡起頭時眼中精光暗盛,倒是讓宜妃錯覺她哪裏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遲暮老人,分明是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只待獵物松懈的那一刻一擊斃命。然而瞬間那光芒便又隐下去了,透出老人的淡定而松散,“老奴瞧着,只怕是那個宮女挾私報複。那個王氏好歹也是個答應,怎麽會自己去料理衣箱,分明是這個宮女嫁禍給自己主子,這等不忠不義的東西還留着做什麽?”
聽着蘇麻喇姑說話,衆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出聲。她雖然稱自己是老奴,可是她卻是太皇太後的陪嫁丫頭。滿人重老,論起輩分連太後都要敬重她,連皇上都不叫她的名字,只尊稱她做“額涅”。如今在這紫禁城裏就屬她的輩分最高,既然蘇麻喇姑說了這樣的話,太後也不好駁她的話。
蘇麻喇姑站起來,寧德趕緊跟着站起來,卻聽蘇嘛拉姑不緊不慢地道:“那個布偶老奴見過了,都是些下等的粗料制成的。這件事怕只是那個宮女一人惹出來的禍事,趕緊解決了不要再往外傳了。”說完便由寧德攙扶着出了宮門。
太後望着蘇麻喇姑離去的背影,再看看殿內一幹妃嫔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最好的解決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宮闱裏的醜事,自然是要平息的。平貴人有身孕,自然不能去責怪她,宜妃私自用刑,雖然名不正言不順,卻也沒有什麽大錯。宜妃的兒子五阿哥是太後一手養大的,便是不顧忌宜妃,也要替胤祺着想。王氏是皇上的新寵,又是最無辜的,自然也不能把這件事推到王答應的身上去。更何況巫術這樣的事,是要誅滅九族的,如今那些卷入此事的人,背後都和皇家臉面沾着親,帶着故。蘇麻喇姑尋思這個宮女是最好的人選,只有犧牲她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能保全皇家面子的。
仁憲皇太後自然有她的考慮,無論是殺雞給猴看,還是敲山震虎,那個宮女都是不能留了,她直起身子,鄭重道:“今天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你們心裏明白,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必然不會就這樣算了。也奉勸那些還有動這個心思的人,都給我好好安分守己地過日子。這件事我心裏有數,我也告訴那個人,下次如果還有這樣的事發生,不管關不關你的事,我第一個找的便是你。”
太後森冷的目光如利劍般刺進了每一個人心中,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然而太後卻笑了,笑容裏帶着說不出得譏諷,“退下吧。我倦了。”
溫貴妃領着衆人跪安,離去的時候每個人的表情都錯綜複雜,卻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随身的瑛嬷嬷輕聲問道:“那個宮女要如何處置?”
太後懶懶地閉上眼睛,不耐煩道:“還用問,你以前沒有辦過差嗎?”
瑛嬷嬷想了想仍舊是輕聲回道:“她是宜妃家的親戚。”
太後冷笑道:“你以為我真的老糊塗了嗎?”
瑛嬷嬷緘了口,不再言語。
康熙三十年二月,平貴人赫舍裏氏生下皇子胤禨,然而孩子僅僅活了幾天便早殇了。稍有知情的人都道那是平貴人懷着孩子的時候還不曉得積福,如今終于遭了報應。至于那個王芷岚卻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她雖然沒有平貴人的家世,卻有玄烨的寵幸。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平貴人再也沒有得到過玄烨的招寝,她又失了孩子,更是形單影只。太子與她不親,赫舍裏家見皇上并不待見她,也不再為她打點。于是在衆人的口水仗裏,沒過幾年平貴人便郁郁而亡了。她臨死的時候,玄烨終于記起她,念在她姐姐仁孝皇後的好處,追封為平妃。然而終究只是一個“平”字,牽不起半點兒思緒。
康熙三十一年,溫貴妃鈕钴祿氏薨,谥號“溫僖”。期間果然如寧德當日所說,自從她掌權以來,一力扶持孝懿仁皇後的妹妹佟貴人。
康熙三十三年至康熙三十九年間,寧德端賴宮闱,仁以撫衆,智以察微,防奸禦侮,機無暇時。一直到康熙三十九年,玄烨冊孝懿仁皇後妹妹佟佳氏為貴妃,寧德正式把權利交還給佟佳氏別楚克後,便再也不過問宮中之事了。
康熙三十二年,答應王氏産下皇十五子胤隅,晉為貴人。康熙三十四年,貴人王氏生皇十六子胤祿,康熙四十年貴人王氏生皇十八子,康熙五十七年王芷岚晉為嫔,賜號“密”。 史稱“順懿密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