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他誇我的口氣象我爸媽,而咬牙切齒的模樣又逗得我哈哈大笑,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臨走的時候,莫俊虎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他那八卦的心,回頭問了一聲,“你自己的個人問題呢?都解決了嗎?”
我心領神會,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我跟他說了,最近不打算見面了。你要是遇見他,說話小心點。”
他習慣性地眯起眼睛,“我明白。這事現在看着是你有點不上道,別人背後也許會說閑話。可是人這一輩子,誰不是多為自己打算一點呢?
像麥琦這樣的生意人,找你的時候,就應該預估過風險,過一陣也就想通了。
無論如何,從你的角度看,這是個再好不過的結果。我作為娘家人,一定支持你。”
我聽得動容,不知如何回應,幹脆直接走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充滿感激的擁抱。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說到底,莫俊虎對我也算是知遇之恩.
雖說他在男女關系上的所做所為我不敢茍同,可作為一個朋友來說,他一向擔得起義氣這兩個字。
我們差不多同時來到DET,又要同時離開各奔前程,冥冥中,也真是有緣。
☆、Chapter 9_5
一切塵埃落定,我開始把一圈朋友列個名單,逐個告知出國事宜。
幾乎同時得知,陳詠歆拿了新澤西一個學校的MBA全獎,也簽出來了。
我們在電話上相互一交底,便同時高興地尖叫起來,終于可以實現夢想一起去了!
所以這天中午,陳詠歆就特地把我找出去一起午飯。
落了座,我們同時開口,“我有事要告訴你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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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由得相視而笑,真的,我們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還日漸默契,緣分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陳詠歆說,“你先吧!”
“好,我不跟你客氣。我的新聞是,我同麥琦分手了。你的呢?”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未可察覺的詫異,頓了一下,慢吞吞地說,“我的消息跟你相反,我和沈立東去領了結婚證。”
我手邊喝湯的勺子非常不合時宜地掉在地上,彎下身撿起來,心裏飛快地思索着該如何回應。
坐正了,還是下定決心要說實話,“我們好朋友,我坦白講你不要生氣。沈立東真配不上你,你想清楚了嗎?”
陳詠歆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我跟他來往好幾年了,在新加坡工作的時候,他也來過好幾次。他盯得很緊。”
“可是詠歆你要明白,結婚是個極其嚴肅的決定,來往時間長短、盯得緊不緊都不該是你要嫁給他的理由。
問題是,你有多愛他?到美國以後,面對全新的壞境,這段感情能維持多久,你有把握嗎?”
“老實說,我并沒有多大的把握。可是,拖了這麽多年了,我總要對他,對他的家人有一個交代。
先這樣再說吧。就算我現在真愛他愛得要死要活的,以後的事也保證不了。倒是你,對了,麥琦那邊對分手是怎麽說的?”
真正是看別人的事清楚,自己的事糊塗。一說到麥琦,我的心情就頓時一落千丈,沮喪至極。
“一開頭當然不高興,但是他這人內斂,很快也就控制住自己。他沒把我臭罵一頓,已經很客氣了。反正這輩子我欠他的也還不清了,欠就欠着了吧。”
“其實你心裏早有打算,是不是?怎麽現在反倒唉聲嘆氣起來了?小米,你要是現在後悔了,還來得及。”
“唉,打算是一回事,事到臨頭是另一回事。我總不能現在放棄了到手的全獎,跟公司抽回辭職信,再繞回頭路吧?
有遺憾,但不後悔。世事不能兩全,有時候在人生的岔道口,你就只能選一邊走,而且只能這一路走下去,再也回不了頭了。”
我一邊說,一邊覺得鼻子酸酸的。這幾天,已經暗地裏落了好幾次眼淚,可是只能狠着心強迫自己不跟他多說話。
不能再糾纏下去了,再給他哪怕一絲絲的希望,兩個人都會瘋掉的。
陳詠歆在對面點頭示意,我知道她懂。
別看她平時說話輕聲細語,骨子裏卻也是堅韌的性子,要不然,絕不會放棄了新加坡的工作回國來從頭重新申請美國的學校。
我的心不由地安靜下來。幸好,在那條通往未來的未知的路上,有這樣的知心好友同行。
餘安琪的反應比陳詠歆的更誇張,還沒聽我在電話上講完,她便在房間裏又跳又叫又吹口哨,喊出來一大堆人的名字要給我慶祝。
我跟夏奕宇去商量,因為他以前在我們大學校慶時跟着我露過面,也有高中同學在我們這個系,彼此都熟。
故此大學同學的這個圈子,就由他和餘安琪負責召集安排。
他在電話那頭戲谑地笑,“喂,不是吧?現在跟麥琦分了手,就拿我當替代品?”
“拜托不要講得那麽難聽,退一萬步說我也是你紅顏知己。你是不是外頭生意談得太多啊?替我送行難道還要讨價還價?”
“哈哈,開開玩笑嘛! 一句話的事情,一定幫你操辦得熱熱鬧鬧的!”
這點倒盡可放心,說到玩,夏兄的确是一把好手。
兩周後,他們找了一家海鮮酒樓的包廂,還自帶卡拉OK和臺球桌的,吃吃喝喝,要唱的唱,要打球的打球。
十幾個大學同學,還有一些外面同我和餘安琪都熟識的朋友,均在被邀請之列,一群人玩得很是盡興。
許多人從不同渠道已得知我跟麥琦分手的消息,都識相地閉口不談,直到劉明鴻闖進來。
劉明鴻在申大時曾是廣播臺的臺長,畢業後自己開了一家小型廣告公司。
我本來畢業後已經跟他沒什麽聯系,不過因為他一直在追求餘安琪的一個高中同學,所以這個名字就一直在耳邊進進出出的。
一次我跟着麥琦在外頭撮飯局正巧遇到他,聊了幾句留了個聯系方式。麥琦當時還在LS做銷售總管,不久就順便把手頭一個小廣告的生意放給了他。
沒想到今天的場合這家夥居然冒出來了,準是從哪兒打聽到的飯局,又都是熟識,不打招呼就徑自來了。
劉明鴻一進來,滿場飛地打了圈招呼,才朝我走過來,大聲嚷道,“塗小米你不夠意思啊,這麽好玩的聚會不喊我?你們麥琦人呢?”
我頓時無比尴尬,看這情形他是什麽都不知道,只好硬着頭皮敷衍着,“他...今天不在。”
“那你替我好好謝謝他。最近的這支廣告,我大賺了一筆,過幾天趁你走之前再單獨請你們吃飯。”
我差點沒背過氣去,握着飲料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夏奕宇一看苗頭不對,趕緊找個借口把我拉走了。
到了安靜一點的過道,我靠在牆上,終于長籲了一口氣,“夏奕宇,手機借我用一下。”
夏奕宇遲疑的注視着我,“你确定一定要現在打給他嗎?不在乎這一會兒吧?過了今晚再說吧?”
我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只好無奈地聳聳肩,把手機拿出來。
電話是幾乎被立刻接起來的,但他似乎很吃驚是我,“出了什麽事?你在哪兒,怎麽這麽吵?”
“麥琦,我只想知道,你最近和劉明鴻的廣告生意,是怎麽回事?”
“我把MK最近的一支電視廣告放給他了。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他們以前給LS弄的宣傳冊子,做工很精致。這次MK給一只藥拍廣告,我就還用的他們公司。”
“你不要輕描淡寫,那樣一家小公司,不是因為你的關系,能拿得到MK的生意?”
“不管是誰的關系,在商言商,他拿了我們公司的錢,就必須要交出同等價值的貨色來。否則,沒有下次。
劉明鴻的公司是小了點,但他們很盡心,做得不錯。你不要太敏感,我自有分寸的。”
被他這麽一說,倒好像顯得是我小題大作,我只覺得一股怨氣沖上來,
“麥琦我必須跟你說清楚,你願意用他,是你跟他之間的交易,我可不想再欠你什麽人情。”
他明顯開始不高興了,冷笑一聲,“塗小米,你現在想着要和我劃清界限了是吧?不嫌有點晚嗎?
很好,我保證,這筆賬不會算在你頭上,你滿意了?” 随後就直接把電話挂了。
我對着電話直愣愣地瞧着,麥琦居然挂我的電話?一口氣沒接順,鼻涕眼淚立刻全跑出來了。
夏奕宇站在一邊,一聲不響地等我打完電話,這會兒對着我一副狼狽的樣子,遞過幾張紙巾來,低聲說,
“今天大家都在,很多人從今以後你可能就再也不會見到了。不要掃興,把眼淚擦幹,出去跟每個人打個招呼。”
我心知他說的沒錯,默默點了點頭,接過紙巾。
聚會散了以後,到門口等車。我搖着餘安琪的手臂說,“我去你那兒過夜。”
夏奕宇便建議叫輛車跟他一起走,可以順路先送我們。
到了樓下,他一邊付錢,一邊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餘安琪你先上去,我有話跟她說。”
餘安琪見他臉色凝重,也不敢像往常那樣插科打诨,直接把我留下就上了樓。
我正在狐疑夏奕宇有什麽要緊的話為什麽剛才不說,他一把把我拽到花壇邊,“小米,我得跟你說說清楚。
你今天對麥琦可有點過分了,生意歸生意,誰不要靠點關系的?你為什麽要往自己身上扯?
我只跟他打過一次照面,不過他看上去絕不是小氣的人。他會跟你計較誰欠誰的嗎?你這不是存心找茬是什麽?”
朋友這麽久了,他這麽不留情面地罵我還是第一次,其實,我也覺得自己該罵。
我沮喪地喃喃道,“我只是不想虧欠他太多。再說,這也是為他好。早一點和我周圍的圈子撇幹淨,他好重新開始。”
夏奕宇一跺腳,“唉,我真不知說你什麽好。你這人其實是很感性的,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做出來的決定都理性地吓人?
我能理解你一定要出國的事,人無所謂放棄,只看誘惑是否足夠大。憑良心說,任何人到了這一步,只怕都會選擇全獎散夥走人。
可是,為什麽不能善始善終呢?你這一晚上都患得患失的,進退舉止完全失常,可見還是放不下。
聽我一句,真心為他好的話,就不要再互相傷害,好好地跟他道別吧。朋友一場,我不想你将來後悔。”
正說着,一輛出租停到樓下,燈光打得晃眼。我和夏奕宇不約而同地看過去,麥琦正從車裏出來。
夏奕宇撇撇嘴,“好了,正主來了,我該退場了。”
他走過去,在麥琦肩上拍了拍,“我已經勸過她,這裏就交給你了。”上了那輛車就走了。
我遠遠地望着他從夜色中走過來,好幾個禮拜沒見,卻恍若隔世。
在那一剎那,我覺得仿佛在做夢,麥琦?他跑到餘安琪家來幹什麽?
他先開的口,“我打電話問了劉明鴻,他說你跟餘安琪一輛車走的,我想着就是到這裏來了。”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站到面前來了。
心上一松,忍了一晚上的委屈傷心終于找到債主了。
我已滿眼是淚,沖着他就喊,“都是你不好,一早叫你不要追我的!當時你在醫院裏折回來做什麽?”
話未說完,就被他擁進懷裏去了。那熟悉的味道,加上他一貫沉重而緩慢的心跳,倒使我漸漸安靜下來。
只聽他在耳邊說,“是,我是不好,我從頭就不該招惹你。不過就算今天結果已經是這樣,我一點都不後悔。
如果那天我沒有折回來,我們就會像街上的陌生人那樣擦肩而過,而我也有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樣會這樣做的。你呢?你後悔了嗎?”
沒有比這更貼心的話了,我緊緊地摟住他,又想笑又想哭,“怎麽會?我這些天一直在想,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早一點在人群中找到我?”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我抱得更緊了。
寂靜的夜裏,我只聽到彼此的呼吸,和腦海中浮起的那兩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麥琦,我們就真的緣盡至此了嗎?
☆、Chapter 9_6
在DET的最後一天,本想着把私人物品取回來,然後跟同事們道個別就好。
沒想到一進門,Cindy就迎上來說,
“中國區總經理特意從北京過來,給你和莫俊虎還有另一個移民到加拿大的同事送行,已經在附近酒店定了位了。”
DET中國區總經理常駐在北京,想必是因為謝宏不在,申市辦事處無人做主,所以就親自來了。無論如何,這份心意倒是很難得。
中午時分到那裏一看,呵呵,免費午餐,人到得很齊呀!整整開了三桌,跟吃年夜飯似的。
坐定了,老總當然要以主人的姿态先說上幾句,“我們今天是一起給三位同事送行。
三位就要各奔前程,請記住,我們不是同事了,還是同行,以後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又碰上了,大家還是要彼此合作,和氣生財嘛。
一句話送給各位,希望你們從DET得到的,不僅僅是履歷上的一段工作經歷,更是一種在職場上永遠被雇傭的能力。”
我的眼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Cindy,Peter,莫俊虎,Lucy,老方.......
常人總覺得,職場上人心莫測,新人更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吃虧。
而我在DET的這些同事們,卻毫不計較地在過去兩年多的時間裏,指引提攜像我這樣的新人,給了我一個飛速成長的平臺。
說真的,在謝宏的帶領下,與其他外企辦事處相比,我們還算是一個真誠團結,合作愉快的團隊。
我從幾年前青澀的大學畢業生,除了專業上的進步,更學會了分寸進退,自信從容。言談舉止中,竟也頗有幾分職業女性的味道了。
這些前輩們,潛移默化中,教給我的無疑是人生最寶貴的一課。
辭了職,正式置辦出國用品,離開的氣氛真的開始越來越濃。
餘安琪的确稱得上是當仁不讓的好姐妹,只不過前一陣去了趟美國公差,這會兒俨然擺出一副行家的派頭來。
從飛機票到日常零碎,事無巨細每樣都記得清清楚楚,還親力親為地陪着我去辦,怕是比她自己要去美國留學還上心。
甚至還不知打哪兒弄來了日本的羽絨被,又輕又暖和,折疊起來卻只有一本書大小,替我節省了不少旅行箱的空間。
我不由回想起兩個月前從杭州之行認識的許凱打電話給我聊天時,談及餘安琪去美國出差的事。
本來只不過是進出口公司組團的常規考察,兩個星期的行程。
琪琪說她也在名單上的時候,我壓根沒在意,只是順手開了張單子托她帶香水化妝品之類的。
直到許凱提起,才得知原是他們那位總經理力排衆議,硬把她加到名單上去的。私底下的關系是一回事,公開袒護則是另一回事。
就連和她關系很不錯的許凱都在電話上說,“小米,有空你也要勸勸她,這也太招搖過世了,要引起非議的。真出了事,大家撈不着好,何必呢?”
我心下警覺,許凱的父母,也算是市委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麽說了,個中厲害不言自明。
我早在去杭州後就把GRE的那套材料都給了餘安琪,這次自己順利出國去,心裏卻實在替她擔心。
當下就抓着個機會跟她說,“現在外頭的這個圈子真是太亂了,用紙醉金迷來形容都一點不為過,吓得我連麥琦都不敢随便嫁。
你跟那個老男人混着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還是好好把GRE考好,想辦法出來吧。我無論如何都會幫你的。”
琪琪不住點頭,“知道了,你等着我,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等阿姐我過去了,我們到紐約碰頭,玩它個花天酒地。”
那副認真的神情,簡直是把娛樂當事業的腔調,說得我們倆都樂不可支的。
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着Florida那一頭。林天悅那裏,在我得知拿到全獎的當日就已經去電話通知過了。
Florida的H大最終也只給了半獎,當然不能和M大的全獎比,所以我早就正式回絕不去了。
只是王林曾經為此跑了好幾趟,我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想着總該說聲謝謝也順便給人一個交代,便主動打了個電話給他。
他的口氣聽上去不太高興,“林天悅已經告訴我了,你真的決定去M大了嗎?本來想着我們都在Florida,你來了多熱鬧啊!不再考慮考慮嗎?”
我有點兒摸不着頭腦。這人統共只見過一面,還是因着林天悅的關系,怎麽這麽自來熟啊?
再說,這半獎和全獎怎麽能比?我難道還要為了圖個朋友照應就放棄M大的全獎去Florida?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面上又不能露出來,只能客套地表示遺憾去不了Florida,并且一再謝謝他幫忙。
他然後問我能不能幫他從國內帶兩件國産的質量好一些價錢又适中的的襯衫和西褲。這個倒是不難辦,我就一口應承了下來。
反而是餘安琪嘀咕了兩句,“沒見過這麽不識相的人!你這是去念書,多少東西要帶,兩只箱子都不夠,這人怎麽好意思開這種口?
林天悅也真是的,這都交的什麽朋友啊,一點兒分寸也沒有!人情世故懂不懂的?”
我只好反過來安慰她,“我帶不走的東西多了,一大堆毛絨玩具,幾十本機器貓的漫畫書,成套的唐詩宋詞選,還有好幾套上班套裝,又不急用。
師兄已經說了有機會讓出差的同事幫忙帶過去。算了,人家也好歹幫過我的忙,就不要再斤斤計較了吧。”
接下來的日子又是高中同學告別聚會,又是爸媽親戚間吃飯告別,一時間,竟比上班還要忙。
黃志傑已經早在半個月前去了加拿大,袁佳月準備聖誕節左右跟過去。
一時之間都沒有男友陪了,所以除了家庭聚會,我們姐妹反而在外面單獨碰了好幾次頭。
是呀,很快就要天各一方了,雖說同時在北美,畢竟将來見面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所以就更珍惜在同一個城市的最後幾個星期。
這畢竟是我們從小長大的城市,外公老房子附近的小弄堂,我們從小在裏面各種抄近路,我閉上眼睛都能數得一清二楚。
這天吃着飯,袁佳月神秘兮兮地塞過來一張字條,“顧超昕的電話,你過去了要找他的話。”
我掃了一眼,沒去接,“你從哪兒弄來的?我沒打算跟他聯系,本來也不是為了他才出國的。”
她有些意外,“你一門心思折騰着要出國,還跟麥琦斷了,不是為他嗎?”
我真有些啼笑皆非了,“我的好姐姐,誰告訴你這個的?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我跟他來往多久?我跟麥琦又是多久?
當初叫我把他忘記對麥琦好一點的是你,現在又去把他電話翻出來的也是你,怎麽回事啊?唯恐天下不亂嗎?”
“那我就奇了怪了,你這麽堅定的要出國又是為哪般?以麥琦的條件,你不出國,或者幹脆出去念了書回來都可以。
我看他那架勢,未必不肯等你。這麽個男人,放棄了也怪可惜的。好些人私下議論,就算留了學,你将來都未必能找得到條件均等的。”
對袁佳月,我并不打算隐瞞,“我這人有點唯美主義,除了身家背景,圖的還有一個男人一輩子的真心實意。
麥琦那個sales的圈子太混亂,我對他,并沒有這種長久的把握。為一個男人犧牲現有的前程和機會,我不敢下這個賭注。
再往後說,你我都清楚,我這一趟去,回國來根本是個小概率事件,給個空頭許諾把人拴死了實在不那麽道德。
人吶,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是為他着想,不如現在先斷了,總好過日後彼此生怨。不過,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免得他又胡思亂想。”
袁佳月先是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轉而又用力點頭,“你這麽說,我就有點明白了,說得有道理,我可以同意。
好,你要不要找小顧我不管。這兒還有我們十中圈子裏另外幾個人的電話,都在美國東北部。
有些是你們申大的,不是申大的你也認識,高中時多少都玩過。我已經去了Email一個個打過招呼了,他們知道你是我妹妹,自然會照應的。
我好歹還有黃志傑先去打前站,你一個人過去我真不放心。這裏一張單子你拿去,有事不要跟他們客氣,全當我欠的人情好了。”
我簡直笑不動了,還記得在申大的時候,我在他們那個圈子裏的名字是“袁佳月的妹妹”。
很多人都認得我,卻叫不出實名來,只因為我在這個大名鼎鼎的姐姐光芒四射下,根本懶得争輝。
我接過電話單子,覺得自己不一定用得着,卻又對她的盡心維護無比感動。
這麽多年過去了,在袁佳月心裏,我始終是那個從小跟在她屁股後面瘋玩的小妹妹。
她又怎麽知道,這個看上去仍不失天真可愛的妹妹,內心卻早已是滄海桑田。
舊時光終究是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
☆、Chapter 9_7
離出發不到十天了,我終于跟麥琦約了個時間去把平時留在他那裏的東西取回來。
這之前一直拖着不辦,總覺得好像一天不去拿,我們的關系好像就還沒有斷。然而,最後告別的時刻總要來的。
說好了他早點下班後過去的,我下午五點到的時候,他已經準時候着了。
進了門,他指指一個旅行袋,“抽屜裏所有你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在這個包裏了,你自己看一看別漏了什麽。”
我打開一看,衣服倒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最上面還壓着一套沈從文的文集。
我回頭問道,“這不是你上次過生日一個同學送的嗎?那上面還寫着你的名字呢。”
他勉強笑笑,“那家夥附庸風雅而已,你以為他真知道沈從文是誰?我忙着沒空看,倒是平時見你在那裏翻了好幾次,就拿去吧。
還有,書架裏一起買的CD,不知道你到底喜歡哪些,你自己去挑,喜歡的都拿走好了。”
我“哦”了一聲,就跑到書架前去查看CD。
只覺得他的目光在背後一直跟着,對着書架,心思卻不在上頭,魂不守舍的,一再警告自己要淡定淡定。
忽然間就被他從背後抱住了,溫熱的眼淚一滴、兩滴地落在我背後的衣服上,濕了一小片。
那眼淚就像落在我心裏,重重地一下一下敲擊,又如同火一樣灼燒着發痛。
我心慌意亂地轉過身來,淚水卻已經控制不住成串地往下掉。只覺着自己渾身發抖,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硬撐着站住。
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在我面前哭,更何況是麥琦。
這個男人一向把什麽事都說得輕描淡寫的,好像任何事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居然流淚了?
我只得緊緊地抱着他,哽咽着說,“不要這樣,你又不是沒人要。我一走,外面的女人只怕能排成隊。
下一次,要記得找一個愛你比你愛她多的。我總希望你能幸福。”
他紅着眼睛,懇求地凝視着我,“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不嗎?
夜裏睡得很不踏實,迷迷糊糊中,一抓身邊居然是空的,立刻吓醒了,環顧四周才能确認仍然在麥琦的住處。
客廳的燈亮着,我開了卧室門出去,他一個人坐在陽臺上抽煙。暗夜裏,他背對着裏屋,煙頭的火星一閃一閃地時隐時現。
我披件衣服走過去,緩緩地把頭枕在他的膝上,他摸摸我的頭發,“明天之後,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了。”
我鼻子一酸,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自己是學醫的,知道不好,為什麽還要抽?”
“我還知道惹上你很麻煩呢,還不是一樣義無返顧?”
我一時語塞,想想又說,“兩碼事,不要胡攪蠻纏,算我最後一個要求,答應我,戒掉,好嗎?”
他的手指有輕微的震動,然後我聽到他說,“好,我答應你,戒掉。”
夜色如水,八月的天,半夜還是有幾分涼意,我拉拉身上的外衣,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恍惚中只聽得他說,“這話我只打算說一遍,你最好聽清楚。
貝寧路的房子,我上次去看的時候就簽了下來,很快就搬過去,這裏的房子要賣了。
不過,電話號碼我會叫他們照搬過去,還有手機也不會變。
你記着,這兩個號碼我會一直用,你以後不管什麽時候回申市,任何時候都可以找得到我。”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夜深人靜,又是陽臺這種空曠的空間,便顯得尤其清晰。
我一時間人醒了大半,心裏亂成一團,“你要做什麽?你以後總要結婚的,我回申市還要找你幹什麽?”
“是的,我總要結婚的,可是情份始終不一樣了,不要跟我說你忘了我們是怎麽開始的。
我發誓,哪怕跟別人結了婚,你只要半夜裏一個電話,我就一定會出去的!”
我整個人都吓傻了,神經質般地緊抓了他的手,擡頭認真端詳他,“不要發瘋! 你一定會找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
記住,下一次,不要找像我這麽自私的。我不能給你的幸福,總希望別人能給你。
還有,你對婚姻也要嚴肅一點,這是你自己一輩子的事。”
他撫着我的背,一字一句從未如此清晰堅定,在我耳邊回響,
“我說過了只說一遍。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承諾過的,就一定會做到。你何不以後試試看呢?”
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麥琦的床上,想必是熬不住睡着了被他抱回來的。外頭天已大亮,是時候離開了。
從浴室出來正穿着衣服,他在身後說,“我叫了平時接送我去機場的出租車司機,在樓下候着了。
你看上去很累,不要到外頭再去叫車。他的車今天一天歸你用,我會跟他結賬的。
他會上來幫你拎包,我就不送你下去了。到了那邊安頓好,給我個電話,或者叫袁佳月轉達也可以,我好放心。”
我走過去輕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會打電話給你的。你自己多保重。一定要幸福,我們都要幸福,好嗎?”
司機已經上來敲門了。提了包下樓,室外陽光燦爛。我還沒完全适應,一下子幾乎睜不開眼。
站在樓下又情不自禁擡頭往那扇窗看。麥琦站在窗邊,一手像往常那樣握着咖啡杯,另一只手在朝我揮手。
記憶中,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車子緩緩地從小區開出去。這條路在過去三年裏,進出無數次。
從今往後,山長水闊,前塵往事就只在夢裏回憶中了。
我能感覺到那從樓上直射下來的灼熱的目光,卻無論如何不敢回頭。
只怕這一轉念,就再也下不了決心離開,回轉身一眼便是地老天荒。
今生,緣盡至此了。如果還有來世,但願能把欠你的回眸一并補齊。
一周以後,剛過了25歲生日,我從申市的西郊機場出發,上了去美國的班機。
四年前,一樣的分手場景,心痛的感覺并沒有因為漸深的閱歷而減弱半分。
但是,那時候的我孤單無助,承受着愛情和友情的同時背叛。今天,帶走的卻是滿心的愛。
麥琦把我從一個對自己失去信心的小女孩,養回了我開朗樂觀的天性,變成了一個堅強自信,懂得愛惜自己的女人.
一個女人,被如此珍愛,尊重,以及寬容地對待過,不是不感動,不是不心動,甚至于,不是不懂得感恩的。
曾經在一本小說上讀到過,認識一個人,只需要一個偶然,忘記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
我并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漸漸把他淡忘。或許,在潛意識裏,我壓根就沒打算忘記。
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我把它存進記憶深處的那個角落,今生今世,無論何時何地,都會讓人從心底覺得溫暖。
我何其有幸,在最美的年華,和你這樣的相遇?而那穿越千年時光的前世裏,我又曾行了多少善事,才修得今生情長如此的你?
飛機終于騰空而起,我望着窗下漸漸遠去的生活了25年的城市,心底的千言萬語卻只彙成了一個念頭,
“別了,麥琦!如若有緣再見時,只望你一切安好。”
END of PART ONE
☆、Chapter 10_1
來M大的第二個月了。歷經了最初忙亂的找房安置,認路,學校報到,和稀裏糊塗的選課,總算是慢慢安定下來,可以松口氣打量一下周圍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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