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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嘿,小姑娘,你也看得見我啊?

「走開!別靠近我……」見風剎飛近自己,佟妍怕得縮趴在地上,整個人劇烈抖顫,那模樣一看便是假不來,而是真的恐懼至極。

喂喂,別這樣,怎麽說我也是日巡神,現在又逢鬼月,我自然要上人間四處巡視。

湊近佟妍身旁的風剎叽叽咕咕的說:小姑娘,莫怕,我們來交個朋友吧?方才我可是也有在仲烨面前幫你求情,是好人——不,是好神來着。

「你、你少騙人了!日巡神不過是個尊稱,所謂的日巡神便是煞鬼,一般人見着了日巡神便會得煞,輕則染病,重則災禍接連而來,別靠近我!走開,走開!」

刑堂上,只見佟妍拚命揮動細瘦的雙臂,對着空無一物的身旁推拒,在場衆人目睹這一幕,莫不露出古怪嫌惡的神情。

原來是個瘋子!那些衙役與來自湍王府的死士們,全露出相同認知的神情。

「爺兒,那個賤民想裝瘋賣傻,要不先讓人用刑吧?」揣度不出主子那一臉凝重的神情是為了哪樁,安墨在旁幫出主意。

小姑娘,聽見沒?有人要對你用刑了,你可要當心啦。風剎一臉看好戲的讪道。

佟妍聞言微僵,忙擡起臉望向仲烨,正想求饒時,驀然,一陣青焰飄過她的眼前,那焰火忽明忽滅,隐約透出一張猙獰醜陋的鬼臉。

醜陋可布的鬼臉瞬息萬變,随着火光明滅,一會兒又換成了一張嬌豔迷魂的女人臉蛋,時醜時美,煞是詭異駭人。

她尖叫一聲,顧不得膝蓋有傷,慌慌張張的爬起身,在衆人尚且反應不及時,就這麽莽莽撞撞地撲向了堂上。

不知為何,總有種模糊的感覺、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她往那個男子身旁靠去。

只要靠他近一些,那便安全了!那萦繞在耳邊的催促聲,便是這般蠱惑着她。

「護主!護主啊!」見她撲倒了桌幾,弄翻了文房四寶與令簽筒,那些注明了各種刑罰的令牌全散落一地,安墨驚得大叫。

慌亂之間,只見仲烨俊容微變,不疾不徐的催動內力,連人帶椅的往後一退,猶然一派雍容自在的端坐于紅桧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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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看見了那道青焰鬼火,它明顯是沖着佟妍而來,挑釁似的繞着她打轉。

而那個風剎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在青焰出現的前一刻,倏忽便不見了蹤影。

莫非,就連自稱是日巡神的風剎,也害怕那道青焰鬼火?

可笑!連這種髒物都會怕,還敢自稱為神?

仲烨眯起了銀藍色的眸子,目色生寒的直瞪着那道青焰,只大手俐落的揚高,制住了那些看不見鬼焰、争相撲過來護主的死士們。

「退下!」他一語雙關,既是要死士們退開,更是朝着那道行跡嚣張的鬼焰,沉嗓喝斥。

聽聞此令,死士們愕然以對,卻又不敢違抗主子,紛紛收起刀槍,退到堂下守着。

「是它幹的……那一夜,是它附了我的身,将我帶進湍王府,要我殺害世子爺!」

撲倒在仲烨腳邊,瑟瑟發抖的佟妍,顧不上自己的模樣有多麽可悲又可笑,她伸出雙手,緊緊抓住仲烨繡着蛟龍戲水紋路的烏靴,怕得魂飛魄散。

斂眸看着這樣狼狽不堪的她,仲烨那留下傷疤的心口竟然微微一動,似痛。

是被勾起不好的回憶嗎?才會有此古怪的反應……仲烨眯了眯眼,對于眼前這個不知來歷的低賤漢女,竟然産生一絲不該有的迷惘。

「髒東西,滾遠一點。」

冷肅的低斥一起,佟妍心頭一顫,以為仲烨是要她滾遠些。

她擡起淚眼汪汪的眸子,想仔細确認,卻不想,看見仲烨端坐于椅上,一雙銀藍色眸子目不斜視的望着前方。

方才那席話并非沖着她來,而是……

你如今也不過是凡體之軀,又能拿我怎麽樣?

那團青色火焰在半空中飄浮不定,變幻莫測的鬼臉,一會兒是男子聲嗓,一會兒又成了女子聲嗓,忽陰忽陽,教人毛骨悚然。

「雙身羅剎?」驀地,仲烨心念一閃,嘴裏自然吐出這個名字,說完,連自己都驚詫莫名。

為何他會曉得這團鬼焰的真實身分?這份玄異的能力究竟從何而來?

你連自己是誰都已記不得,居然還能認出我,看來,你待在孤寒地獄長達千年的歲月,倒也沒白費。

「你到底想要什麽?」對上那不屬于陽間的妖物,仲烨面上毫無懼色,反透出一股鄙夷厭惡。

如今的你已經管不着我,又管我要什麽!呵呵呵……

聽見那惡嚣詭谲的駭人笑聲,仲烨眯起眼,心中一惱,順手扯下腰上的玉墜,扔向那團鬼臉。

青焰不受威脅,越發嚣張起來,放肆大笑。

聽聞那凄厲駭人的笑聲,伏在地上的佟妍吓得淚眼模糊,不斷啜泣求饒。它們是沖着她來的。

仲烨很快便察覺到這一點。雙身羅剎似乎對她有着極大的惡意,只是礙于忌憚某物,始終不敢太過接近。

那妖物……究竟在忌憚些什麽?

「別過來!求求你,別再靠近我!」佟妍被那張可布的鬼臉吓得近乎暈厥,她哭嚷着,雙手抱緊了仲烨的腿肚。

仲烨眉頭一擰,想将她揮開,不想,她正好擡起了頭,髒污的臉盈滿了無助,淚眼婆娑的瞅着他。

心胸驀然抽緊,仲烨伸出的手,就這麽突兀地僵在半空中。

一旁,根本摸不着頭緒的衆人早已看傻了眼,四下張望着悄然無一物的刑堂內部,所有人打從心底發起毛來。

「世子爺,您究竟看見了什麽?您別再吓大夥兒了好不?」安墨腿都軟了,雙手扶着椅腳,整個人已癱坐在地上。

「這裏有不幹淨的東西在胡鬧。」仲烨管不着其餘的人怎麽想,他冷冷擡首,斷了與佟妍糾纏的視線。

那團青焰在仲烨擡眼之際,倏忽又失了蹤影。

他眉心緊蹙,在刑堂內四處梭巡,始終找不着那妖物的影子。

「不、不幹淨的東西?」安墨一張臉都綠了,顫着嗓又問:「要不,小的讓人去請祭司過來?」

「沒有用的,它們什麽都不怕……」佟妍哽咽的低道。

「你怎麽知道?!」仲烨再度垂眸,睐向抱着他腿的她。

「那只妖怪一直跟着我……纏了我好久。」她一時換不過氣,噎了一下,仿佛快斷氣般,抽抽噎噎地說着:「我用了好多法子,那妖怪什麽都不怕。」

「你說,那晚你行刺我,便是被它們附了身?!」仲烨問。

「它,它們?!」安墨吓得魂飛魄散,「世子爺,那些鬼怪究竟有多少個?」

仲烨眸光一橫,迸出冰冷的無聲警告,安墨一驚,随即噤聲低頭。

「回世子爺的話,我就是被那個妖怪附了身,才會幹出那樣可怕的事。」

佟妍小臉蒼白,氣息虛弱,仿佛随時便要暈厥過去。

「近來臨川一帶的命案,也是它們幹的?」

「……是的。」

「你跟它們有什麽淵源?」仲烨仔細端詳她的神情,意欲從那張狼狽的小臉找出謊言的痕跡。

「沒……沒有。」她哭着猛搖首。

「你為什麽看得見它們?」這是他死而複生以來,初次遇見與他有着相同異能的人,他不禁懷疑起她的底細。

這一次,佟妍沒有答覆,她垂下長長的睫毛,兩片羽扇沾滿了淚珠,幹裂的唇瓣緊緊抿起。

「不說嗎?要我對你用刑才肯說?」仲烨不耐的斥道。

「不要……不要用刑。」佟妍畏懼的嗫嚅着,淚水又泉湧而出。

「我一直都看得見,從出生開始就能看得見。」

「為什麽你剛才看見那髒東西,要朝我這裏撞過來?」

「因為……那妖怪似乎很忌憚爺兒。」

仲烨見她可憐兮兮的垂下螓首,胸口一動,竟是一時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世子爺,這會兒,案子是審還是不審?」安墨發覺主子瞅着那個賤民的眼神有異,連忙出聲提醒。

仲烨依然灼灼的注視着佟妍,沉聲道:「案子還是得審,但不是在這兒審。」

「嗄?」安墨傻傻的張大了嘴。

佟妍也擡起眼,怔怔的回瞅他。

「将人帶回去。」仲烨面無表情的發了話。

「人?什麽人?」安墨傻得更厲害。

「還有什麽人,就是她。」仲烨說着,站起身的同時,伸出手撥開了直抱在腿上的那雙小手,神情略帶幾分嫌惡。

佟妍懵了。雖然看得出來,仲烨對她也頗感厭惡,但他沒對她用刑,硬要她伏首認罪,她一時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世子爺,您別開玩笑了!這個賤民是加害于您的刺客,怎能将她帶回去?不如在這裏就地正法——」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動她。」仲烨驀然止步,側着身斜睨安墨,嗓音不高不低,卻也足以讓在場衆人聽見。

世子爺這是……不僅要将人帶回府上,還要留她一條小命?!

嗅出主子這聲命令裏的用意,安墨比親眼撞鬼來得更要驚駭。

佟妍跪坐在地上,一臉劫後餘生的茫然。

看着那抹矜貴傲然的男子身影,她無端擰緊了心口,似覺那人身上有一股極為熟悉之感。

仿佛,曾在何處見過……是在何處呢?

數日後——

感覺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忽焉閃過,仲烨倏然睜開了雙眼,一瞬,大手敏捷如風,抓住了探向自己臉龐的那只手。

「烨兒,是母妃。」姬氏的手腕被他捏得死緊,不禁驚嚷起來。

不是那只雙身羅剎。

看清了擋住日光的那張人臉,仲烨銀藍色眸子裏的殺氣才徐徐釋出,緊繃的俊容又恢複了原先的清冷姿态。

這幾日,臨川一帶未再傳出命案,日子着實太過平靜,他心中隐隐覺得躁亂,總想着,那只妖物應當會再來挑釁作亂才是,卻始終不見那妖物鬼影再現身。

仲烨靠坐在花廳裏的一張羅漢床上,背枕着大大小小疊起的繡花軟墊,高壯精實的身軀看上去慵懶散漫,實則滿蓄着力量。

「吓着母妃了?!」仲烨淡淡地問,俊雅的臉倒也沒有一絲愧疚。

「母妃見你明明是在小睡,可眉頭卻擰了個結,以為你作惡夢了,便想幫你揉揉。」

姬氏一身海棠紅滾粉緞宮裙,發上簪滿了金釵珠翠,身形比起一般漢族女子更要來得修長,別致的容貌雖然瞧得出年歲,卻不減當年風華,眼波流轉仍是明媚芳菲。

她正是仲烨的生母,湍王府的當家主母,同樣出自西荒的貴族之女姬氏。

仲烨調整了下坐姿,将腿上的藍皮書卷拿開,騰出了個空位讓母妃在他身旁落坐。

母子倆雖坐得這般近,可姬氏卻怎麽也摸不清這個寶貝至極的獨生子。

「母妃找我是為了何事?」仲烨不鹹不淡的揚嗓,日光斜映在那張鑿砌似的俊容上,竟耀眼得教人不敢直視。

饒是自己的兒子,日日見着,姬氏也不免瞅得有些發懵。

自從烨兒經歷過一遭死劫,讓遠自西荒來的大祭司救起後,這個孩子便越發難以親近,性子既冷又淡,遇見礙着他心意的事,卻也不會善罷幹休,似冰又似火,真真教人捉摸不定。

「母妃?」見母親光瞅着自己不作聲,仲烨眉心微攏,隐約透出幾分不耐。

「瞧我,真的是老了,竟然看着兒子看得出神,還回想起年輕時的事來。」姬氏抿唇笑笑,輕輕擺動滾金蔥芙蓉紗袖下的一只手,退到花廳外的一衆仆婦随即意會過來,一名年歲最長的管事嬷嬷,捧着一疊鑲金皮的玉牒,直捧到仲烨面前來。

仲烨面無表情地垂下眸子,睇着那一疊玉牒。這些玉牒全是新編的,且裏頭編列的,全是西荒族的宗室女子。

「這是你遠在骥水的皇祖母,特意讓人專程送來的。」瞧出兒子眼底的冷意,姬氏連忙解釋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父王在你這麽大時,已經跟我成親多年,妾也不知納了幾個。」

湍王疼妻一事衆所周知,雖然湍王府裏數十年來陸續納了不少美妾歌姬,可湍王始終不納側妃,以示對姬氏的尊敬。

而這麽多年來,那些妾侍也不曾為湍王誕下一子半女,自始至終,湍王只有仲烨這麽個孩子。

知其內幕的人都曉得,這是西荒人的特性,為保皇室血脈純正,絕不容許生下混有漢人之血的雜生子。

「皇祖母的意思,是準備讓我娶妻?」仲烨淡淡一笑,那雙冰霜似的眸子卻不染半絲笑意,反顯得有些不悅。

「娶妻納妾都行,總歸也該替我們仲氏再生個小世子,湍王府就指望你一人,上回你走過那遭死劫,你父王跟我也等同于一起陪着,你可知道那當時,以為你就這麽慘死的我們,心情當有多麽煎熬。」

一提起那場災厄,姬氏心有餘悸,一雙美目泛起冰寒,又道:「旁的不說,你該知道你皇祖母也指望着你。你是西荒族人未來的指望,必得盡早誕下血脈才行。」

西荒族與漢人不同,從來不時興父死子繼那一套,他們深信,能夠稱王者,必得是族裏最得人心、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是以,自從西荒人入主中原,當今皇帝不斷納進漢人習俗,更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種種舉動都令皇帝生母——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後心生不滿。

那皇太後戈氏屬意接承帝位的人選,一直以來只有一個……可為了仲烨的安危,瑞王與姬氏只敢私下暗裏說,斷不敢拱上臺面來談。

前些日子那一場死劫,也真吓壞了他們,生怕湍王血脈就此斷了,也因此由不得他們不急,甚至主動由姬氏當面開這個口。

「難為皇祖母與母妃這番煞費苦心了。」仲烨順手接過一部玉牒,清冷冷的口吻聽來卻有些挖苦。

他對娶妻納妾一事尚不存這份心,當前只在乎那只妖物,以及查明臨川一帶近來頻傳的命案。

姬氏端詳着他漫不經心的神态,眼神忽然閃了閃,道:「莫說是娶妻納妾,就算是找個暖床通房的也行。你可有中意的人選,讓母妃幫着張羅也好,總是這般憋着,遲早身子會出問題。」

聽出母親話裏藏有深意,仲烨目光微頓,口吻卻依然帶着一絲慵懶,「母妃想問什麽,便直接問了吧。」

既然兒子起了頭,生性豪爽的姬氏也不再刻意掩飾。

「前幾日你帶回府裏的那個低賤漢女,你打算怎麽處置?」

這話裏,聽得出濃濃的隐憂。仲烨不禁揚起眸,睐了母親幾眼。

「将刺殺過你的刺客留在身邊,烨兒,我不明白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姬氏一方面是擔心兒子的安危再次受脅,一方面卻是憂心他對佟妍起了異樣心思。

關于這些沒說出來的話,仲烨又豈會不懂?

「這案子現在是歸我審,由我來發落,前些日子的案子還未破,真兇還會再犯,我必須将人帶回府裏就近管束。」仲烨避重就輕地道。

那名女子自帶回府後,他便沒再見過,全交給安墨發落,就不知母親何以這般憂心?

思及此,他腦中浮現一張狼狽髒污的小臉,胸口正中央那道傷疤沒由來的微微糾緊,似癢似痛。

姬氏心一急,也不稍加掩飾就道:「你自傷愈之後,便沒再召過任何女子侍寝,莫不是對那個低賤的漢女……」

「安墨。」仲烨忽地喚了一聲,截斷了母親未竟的話。

「世子爺。」候在花廳外的安墨躬着身快步走近。

「那個佟妍如今被安置在何處?」仲烨低斂眸光,翻弄着手裏的玉牒,嘴裏卻問着別的女子。

姬氏心中微地一凜,自然瞧出兒子欲透過此舉傳達的意思。他不要任何人替他作任何安排,哪怕是暖床的妾侍,也不許其他人插上一手。

「回禀世子爺,那個賤民讓小的安置在雪濤苑。」安墨摸不透主子的心意,又不敢厚待那名女刺客,索性便讓她住進了丫發婆子住的地方。

「我讓你看着人,你卻讓她當起湍王府的丫鬟?」仲烨不冷不熱地問。

「安墨不敢,只是那賤民到底還是個囚犯,總不能讓她……」

「備辇。」仲烨将玉牒往一旁的蓮花式圓拱形小幾扔去,刷地一聲攏好袖口便站起身。

「世子爺這是?」安墨惶然地觑了觑一旁臉色陡沉的姬氏。

「上雪濤苑。」仲烨向姬氏行了個虛禮,颀碩的身姿傲氣勃發,那禮行來反讓人覺得心生壓迫之感。

見狀,姬氏也微微動了氣,「烨兒,你莫不是真對那個賤民……」

仲烨挑起嘴角,淡淡冷笑。就為了他帶回女刺客,皇祖母與母親便沉不住氣,想幫他挑妻選妾?他們低估了他,也高估了佟妍。

仲烨性子本就極為冷傲,容不得任何人為其擅作主張,哪怕出發本意是為他着想亦然。

他的人、他的事,都由不得任何人過問插手,他絕不容許被人擺布,哪怕是至親。

「安墨,沒聽見我的話?」仲烨停在雕鳳拱形入口處,微側過身,眸光如箭的睨向呆在原地的安墨。

「小的這就去準備。」安墨忙不疊的退下。

看着兒子高大的身軀乘上了步辇,再望着被冷落在幾上的那疊玉牒,姬氏不禁心中微惱。

雖然清楚兒子的性子,可這會兒為了一個低賤的漢女,這般明着與她唱反調還是頭一遭……莫不是真被那個漢女迷了心眼?

湍王府大若一座皇苑行宮,除了主要幾個院落,其餘偏院苑房,全都散落在府邸各處,相隔得較遠的,光靠雙腿來回一趟也要耗掉一兩個時辰。

仲烨乘着步辇,進了地處偏角的雪濤苑。他閉目養神,心思凝定,卻在聽見那一聲聲惶然的低嚷聲時,整斂的心緒随之飄揚。

「……求求你,別再靠過來……」

心弦一動,仲烨霍地睜開了眼,看見許久沒來纏他的風剎,嬉皮笑臉地繞着佟妍在半空中打轉兒。

我們交個朋友好不?你別這麽怕我。我說了,我雖是煞神,但不會讓你出事的。

佟妍就坐在前院的石雕花椅上,手邊堆着成山的衣裳,手裏執着針線,努力繡補衣上的缺口。

那邊依稀有丫鬟婆子在叫嚷,「那個賤骨頭縫好了沒?那邊還有衣服等着她洗去!」

西荒人多是瞧不起漢人,即便只是湍王府裏的下人,自然也敢對佟妍極盡能事的羞辱淩虐。

佟妍抿着唇,眼中水光粼粼,似垂着淚,卻也不敢吭聲,一方面縮着臉躲開頻頻上前來鬧的風剎,一方面努力縫綴手裏的衣飾。她個頭本就瘦弱嬌小,眼下又畏縮成一團小人球。

「世子爺。」此起彼落的敬喚聲,在仲烨下了步辇之後,如漣漪般散了開來。

佟妍一怔,揚首便看見那裹在黑色豎領窄袖青花緞袍子的高大身軀,帶着幾分疏冷輕傲的朝這方走來。

她目光惶然,對上那雙深邃如碧海的銀藍色眸子,芳心微悸,竟然傻在原位,動也不動地怔怔瞅着。

那人,初見面時,被她刺了一劍。再見面時,他端坐在堂上,俊朗如神人,渾身散發出連妖物都不敢亵釁的氣勢,更讓她躲過了那妖物的糾纏。

而今,三次見面,他高貴凜然,身姿爽飒,一路行來,宛若步步蓮華。

「賤東西!世子爺面前,還敢這般大搖大擺的坐着,你是個什麽東西?!」忽地,一個巴掌掮了過來,佟妍小臉被打偏,整個人自椅上摔了下來,尚未好全的膝蓋又磕疼了,她不敢痛哼,咬了咬唇,有些笨拙地跪伏在地上。

她低垂着凝淚的眼睫,一雙繡着龍鳳戲珠的黑靴落入了她的視線,她當即心一凜,屏着呼息不敢擡首。

「把臉擡起來。」

那跪了滿院子的丫鬟婢子難得一睹世子風采,早已粉腮泛紅、春心暗動,再聽這教人心蕩神馳的朗嗓,不免暗暗忌妒起佟妍。

佟妍怯懦的擡起半邊紅腫的臉蛋,迎上仲烨深銳的視線。

狼狽髒污的模樣不見了,眼前這張臉,膚白雪嫩,五官細致小巧,是漢族女子特有的秀雅水盈。

沒上粉黛的臉頰顯得太過蒼白,唇瓣沒有一絲血色,端着張粉嫩白皙的臉蛋,襯得那一雙黑瞳更圓更大,宛若淘洗過的黑曜晶石。

「世子爺……」她惴惴的低喚,不明白仲烨究竟帶她回這裏做什麽。

「那妖物沒再來找過你?」他雙手負于腰後,斂眸睥睨着她。

「沒有。」她滿臉惶恐的搖首。

她似乎很怕那些髒物……同樣看得見那些妖鬼,他對那些髒物只感到厭煩與嫌惡,她卻怕得像只受驚的兔兒,總是縮着身抖顏頸的。

看着眼前換上一襲素淡白绫褶裙,外罩表面泛舊的粉色繡紗褙子,個頭單薄嬌小的身子,仲烨心念一動,竟起了個想法。

「站起來。」他淡淡發話。

佟妍茫然的站起身,可膝蓋微微晃着,且疼着,她有些站不穩,眼看才剛直起身,便又要跌坐下去,驀地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腰。

仲烨扶穩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略略施力将她往前一帶,讓她立在自己跟前,一旁偷偷擡眼觑看的婢子全傻了眼。

「世子爺?」從未見過尊貴的世子爺對女子這般,還是身分如此寒微的漢女,安墨驚呆了。

佟妍的腰肢被他大手攏着,她目光發怔,心口抽跳不止,臉頰泛起了薄暈。

「從今天開始,你來我的寝居待着。」仲烨故意用所有人能聽得見的聲量說道。

「爺兒,您這是……這是……」這是準備讓這個刺客侍寝的意思嗎?安墨真要暈了。

佟妍眨了眨眼,迷惘又不解,可仲烨身上有股令她深感心安的氣息,她猜,便是那氣息讓妖物忌憚,以至于不敢随便近他的身。

如果可以時時待在他的身邊,是否,那些妖鬼便不會再來糾纏她?

「你是樂戶?」仲烨凝着她的雙眸。

「是。」她怯怯的答聲,嗓子有別于先前的幹澀,在養了幾日之後,已恢複原來的嬌嫩清脆。

「甚好,夜裏我不得眠時,你能幫我彈奏一曲,助我入眠。」仲烨笑着,那雙眼卻毫無一絲暖意。

佟妍瞧着,心頭竟有些發顫。他想做什麽?她瞧得出來,他與那些西荒人一樣,對她甚是鄙夷輕賤,他帶她回來,不過是想當引誘妖鬼的餌食,此下又為何要……

「我可以不去嗎?!」一個念頭甫自心中竄出,話就這麽溢出了佟妍的小嘴。

她總覺得仲烨這些舉動是蓄意而為,背後有着別樣居心。她也明白,這麽大一個湍王府,裏頭多少女眷,人心曲曲折折,繞了無數個彎,她一介下囚,如果進了仲烨的寝居,可還有活路?

聞言,安墨抽氣瞪大眼。

仲烨平滑如絲的眉宇浮現一道川痕,似有些不悅。原以為她一副怯懦模樣,只會任人戳圓捏扁,不想,比起那些伺候他的下人,她更有違抗他的膽量。

甚好。看來他選中的這個餌,這個讓其他人斷了想上他榻念頭的幌子,遠比他料想得更有意思。

佟妍不安地瞅見仲烨笑了,那張俊麗如畫的臉龐,一笑傾城,神情傲絕地反問:「你是我審的犯人,是任我發落的漢囚,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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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西藏已經開放為全世界的旅游勝地卻依舊守口如瓶的秘密——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那次禁佛運動中,僧侶們提前将大量經典和聖物埋藏起來,随後将其秘密轉移至一個隐秘的地方,他們在那裏修建了神廟,稱為帕巴拉神廟。随着時光流逝,戰火不斷,那座隐藏着無盡佛家珍寶的神廟徹底消失于歷史塵埃之中……
    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深入西藏;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斯大林曾派蘇聯專家團前後五次考察西藏,他們的秘密行動意味深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多年之後,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裏裝着兩張照片,照片上驚現的遠古神獸,促使卓木強巴及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查過程中震驚地發現,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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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
  20.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母親,是孩兒不孝,直到現在才明白您的用心和痛苦,
    卻只能對着您的墓忏悔,若是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多好……
    重生後,她才發現上輩子氣血攻心抑郁而終根本是自找的!
    丈夫雖然還是納了妾,可那是他參加義軍推翻前朝有功,
    被新帝封為将軍,賞給他的,他被迫接受,比她還無奈;
    前世她以為他偏寵小妾,所以對她冷淡疏離,錯!
    是她冷淡他在先,加上他對自己佃農之子的出身感到自卑,
    才想着不要打擾她,只遠遠的守護着她;
    前世她以為他和醫女義妹有一腿,唉,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那是他身上太多舊傷,怕她會心疼難過,才要義妹偷偷替他醫治,
    她還發現十歲的兒子不像前世一心向着姨娘,
    反倒偶爾會像個小大人似的提點她、給她意見,
    這樣的改變雖讓她有些意外,終歸是好的,她知道要好好珍惜,
    但也許是和丈夫兒子的日子過得太過幸福滋潤讓她松了戒心,
    居然給了小妾機會誣陷她和其他男人私通,
    連帶的讓婆婆更加相信兒子是她和野男人的孽種,
    沒關系,只要他信她,總有一天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居然要和她和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