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雖說是臨時搭建的帳篷,但卻一點也不簡陋,軟柔的毛毯上擺着各類楠木制的家具。許是進了獵場氣溫稍低,宮人還貼心地準備了幾個烤得正旺的小火爐。
顧令筠剛走進去,早早候着的宮婢們立馬一窩蜂地迎上來,将她請到榻上。
捏肩的捏肩,遞茶的遞茶。
被擠到一旁的鄧公公和綠竹:“……”
沒得她的允許,圍繞在她身邊叭叭個不停的女眷們自是不能跟着進來。
顧令筠耳邊終于才落得個清淨。
***
顧令筠休息了好一會,正昏昏欲睡時,外面突然傳來小太監興奮地嚷嚷聲:“皇上回來了!”
顧令筠猛然一點頭驚醒,連忙起身走出去,卻發現前方道路空蕩蕩,連半點塵埃也沒揚起。
聞聲一同出來的還有各家的女眷,也是一臉心切的張望着。
正當所有人以眼神譴責“謊報軍情”的小太監時,地面微微顫動起來,揚起輕微的細沙。
隐隐約約傳來急急的馬蹄聲,不一會,那聲音就由遠及近,衆人策馬的身影也出現在眼前。
蕭昱珩被一衆公侯伯簇擁在前,遙遙領先。
一眨眼的功夫衆人就來到了跟前,蕭昱珩就在距她十餘米的空地勒住缰繩,翻身下了馬。
穿着玄色獵服的蕭昱珩更顯得身姿挺拔,氣度非凡,将旁邊一衆人襯得黯然失色。
許是剛從獵場上下來,蕭昱珩眉目間隐約帶着些許的肅殺之氣。
Advertisement
但他走到她面前,看向她時,還是放柔了聲音。
“怎麽出來了?”
蕭昱珩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替她整理合攏剛剛被綠竹急急披上的披肩。
不用看,顧令筠也感受到旁邊一衆人暧丨昧的眼神。
她剛想回答,站在一邊迫不及待伺機而動的鄧公公就搶先一步,堆着一張笑臉說道:“娘娘可是一直盼着皇上回來呢,一聽到消息就立馬出來等着了。”
身後各家的女眷也配合應道。
“是啊是啊,我看娘娘都派人出來看了好幾次。”
“可不是嗎,難怪我看娘娘剛剛狩獵時沒什麽興致,原來是想着皇上呢!”
顧令筠臉上一熱,快速瞄了兩眼。
只見四周一衆人都是挂着不可言會的笑容,一臉“小兩口嘛,理解理解”的神情。
有個挺着大肚子身着顯貴的中年男子更是哈哈笑出聲,扯着大嗓門喊道:“我說怎麽今年皇上打獵沒多久就趕着回來,原來是挂念着貴妃娘娘!”
顧令筠的臉蛋是不可控制的徹底通紅。
她現在感覺,這種情況就像是過年跟男朋友回家被一衆親戚調侃。
而再看看蕭昱珩,是一臉的淡定,神色未有絲毫變化。挂着淡淡的笑容旁觀着,也不出言阻止,反倒像是極其樂意看着她的窘迫。
***
臉皮薄的顧令筠跟着蕭昱珩進了帳內臉依舊滾燙滾燙的紅着,小火爐烘烤着讓她直覺得發悶喘不過氣來。
經過剛剛那麽一出,顧令筠視線左右亂瞄,看了看帳篷頂又看了看地上的毛毯,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蕭昱珩。
一切盡收眼底的蕭昱珩扯了扯嘴角,幾步走到她跟前,微微彎腰,對上顧令筠眼睛問道:“是熱嗎?臉這麽紅。”
說完又一臉關懷,出人意料地伸手輕輕捏住她的耳垂,随着動作掌心挨上了她的臉。
顧令筠臉蛋徹底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下意識推開蕭昱珩,稍稍側身說道:“不……不熱……”
身後傳來明顯帶着愉悅的笑聲,顧令筠才反映過來,蕭昱珩這是在逗她。
蕭昱珩收起捉弄她的心思,自顧上了榻,“過來吧。”
顧令筠忿忿不平,偷偷瞪了他一眼,脫下披肩後也跟着坐了上去。
在一旁看得老臉通紅的張德福笑了笑,腆着一張臉上前,“剛剛清點完來報,皇上今年又是狩獵最多的呢!皇上果真是好身手。”
鄧公公不知從哪個角落提了那兔子出來,也跟着說道:“皇上您看,娘娘剛剛也打到了一只兔子呢!”
顧令筠看着那兔子不說話,快速瞄了眼蕭昱珩,內心明了。
這能是不最多嗎!?
不是也能給你弄到是!
我都能打到一只兔子了!你起碼能打到一頭熊啊!
張德福又接着補充道:“咱們皇上這騎射的功夫是自幼出衆,年年拔得頭籌。依老奴看,這大周內是沒人比得上皇上。”
顧令筠內心不以為意:“那獵人肯定比得上,人家靠這為生的呢。”
臉上卻是連忙堆起笑容,點頭附和道:“那是自然,只是沒能親眼看到皇上的英姿,可惜啊可惜。”
張德福還欲再說,蕭昱珩就一臉冷淡地出言打斷:“行了,退下吧。”
張德福一臉委屈,欲言又止:“……”
果然年紀大了就不受寵,拍馬屁皇上也不愛聽。
一旁坐着的顧令筠悻悻內心感慨道:“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說多錯多啊。”
***
等去到了行宮,顧令筠才反應過來,剛剛的帳篷只不過是個臨時歇腳點。
這行宮建在了離獵場不遠處的皇家山脈,大大小小試餘座宮殿。
見怪不怪的顧令筠已是一臉淡定。
在現代有錢人不也是世界各地都有住所,這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了,多幾個行宮,正常正常。
配合着白日裏的狩獵,晚宴設在露天舉行。
顧令筠聽着宮人解釋了一大通,簡單将其定義為“篝火晚會。”
這皇家的宴會自然不會出現“噴火表演”或是“大家手拉着拉繞着火堆轉圈圈”。
但歌舞表演這種助興的節目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也是必不可少的。
顧令筠坐在專門搭建起擋風的小高臺上,手握着暖手的湯婆子,看着底下衣着單薄被冷風吹得臉青口白的舞女,默默在內心同情三秒。
舞女退下後就陸續有官員起身來彙報,顧令筠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這“篝火晚會”更像是“公司年會”兼“拍馬屁現場”。
比如那某某大人:“今年風調雨順,五谷豐收,糧食比去年大大增産,一切都多虧了皇上的英明領導。”
又比如某某大人:“屬下今年疏通了所轄管郡內的運河,夏季多雨時也沒再發生過洪澇。天佑大周,得此明主!”
顧令筠默默聽着,在內心記着,聽到頗為新奇的稱贊,跟着微笑點頭。
顧令筠:論起拍馬屁,還是我輸了。
***
許是聽久了蕭昱珩覺得厭煩,揮揮手叫停,重新開始了歌舞表演。
這時宮人們也有序地端上了食物。
“娘娘,這是您白日裏獵到的兔子。”
顧令筠看着雲紋錯金小鼎上剔了骨切好的一小塊兔子肉,久久沒有動手。
鄧公公見狀彎腰壓低聲音掩着嘴勸說道:“娘娘是不忍心吃嗎?這是大周的習俗,獵到的第一件獵物要烤着吃了。娘娘善良仁厚,這兔子能給娘娘吃了是它的福氣。”
顧令筠微笑着點了點頭,投過去一個果然了解我的眼神。
微微蹙眉面露掙紮,一副我實在不忍心的模樣動手夾了塊兔肉,連同将想問“能不能給我弄個麻辣兔頭”的沖動一起咽了下去。
顧令筠小口小口細細嚼着,不一會就吃完了那一小塊兔子肉,本想着維持形象不能吃太多。剛想放下銀筷就見鼎內又落下了一大塊兔子肉。
扭頭看過去,被篝火映照着的蕭昱珩一臉坦然,反問道:“怎麽了,不合胃口?”
顧令筠嘴角不可控制的揚起,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連忙低頭,一副“我也不想吃的,是皇上非要我吃,那我就勉為其難吃吧”的樣子。
蕭昱珩又看了一眼,收回視線,舉起酒杯遮住跟着揚起的嘴角。
底下一衆默默留意不明所以的大臣也跟着手忙腳亂地舉起酒杯。
***
許是體諒她一整日下來的“配合表演”,夜裏蕭昱珩體貼的沒來她這。
顧令筠整個人泡在溫泉水裏,閉着眼由着一衆宮人替自己捏肩洗漱。
待宮人都退下後,顧令筠長長嘆了一口氣感慨道:“好累啊,不過終于結束了。”
略微疑惑的綠竹提醒道:“娘娘,明日還要去天露寺呢,那才是正事。”
顧令筠一驚,“天露寺?”
綠竹忍住扶額的沖動,一邊替她梳理頭發一邊解釋道:“禮部人來的時候娘娘挂心打聽白才人的事,怕是那時沒留意聽。”
“這來獵場狩獵只是開始,最重要的是去天露寺敬謝上天的保佑。皇上呢自是領着大臣們,各家的女眷就要跟着娘娘的了。”
顧令筠頓時緊張起來,正欲起身,就被綠竹按住。
“娘娘暫且寬心,到時禮部會有人帶領娘娘的,娘娘要做的是今晚好好休息。”
聞言顧令筠放松了下來,又重新靠到池壁上,“那我再泡一會。”
***
大理寺牢內。
“聽聞皇上這次去狩獵,後宮嫔妃中只帶了貴妃一人。”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貴妃多受寵。”
獄卒的交談傳進鐵窗內,牢內角落抱膝蜷坐着的人聞言輕微挪動,帶動身上的鐐铐,發出聲響。
此人正是被關押數日的白靜柔,頭發淩亂的披散着,原本的白衣沾滿了各種污漬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眼睛裏是一片黯淡,看不到一絲神采。
牢外傳來“啪塔啪塔”的腳步聲,白靜柔也沒有一絲反應,依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小塊地面。
來人停下,冷着聲說道:“白靜柔,不要做無謂的反抗,老實将你知道的說出來。”
白靜柔嘲諷一笑,擡起頭,“我要見皇上。”
牢外的人放聲大笑起來,“就你還想見皇上?白靜柔,你應該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身份,謀逆罪犯,老實交代還能留個全屍。”
白靜柔別過臉去,重複着那句話:“我要見皇上。”
那人面色鐵青,厭惡地看了一眼道:“我已經給過你最後一次機會,不過你再嘴硬也沒有關系,該掌握的證據我們也已查清楚。好好呆着吧,你也不剩多少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一年後的秋獵,禮部向皇帝彙報了各項準備工作。
蕭昱珩想了半刻,吩咐道:“去準備一頭熊。”
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