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羞愧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鎖,二夫人柳氏就是那個剛上任的新官,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績出來。
像姜家這等人家,在采買之類都是有跡可尋的,就是家裏的各種用度早就自行的摸索出了一套法子,甚至連每個環節都不需要廢多少精力,柳氏一接手,只要按照先前的流程走走就行了,容易得很,更不提衛莺怕她這個真真兒扶不上牆,還特意問了說派個婆子給她先使使,被柳氏一口就回絕了。
“大嫂你等着瞧好了,我一定做得漂漂亮亮給你看看。’’這是柳氏的原話。
再說了,她要不大幹一場,不是得一直被大嫂給壓着,她不大幹一場,誰知道她接手了府上的事兒?
于情于理她都要弄個轟轟烈烈出來啊。
周叔還在嚎:“夫人,今兒一大早那外頭景雲布坊在我這兒又結了兩百倆銀子,說是二夫人在他們布莊上定了幾十布匹,說是這布料還是給府上的下人們用的,可以前我們定的才是二倆銀子一匹的翠雲布和桃粉兒尖兒,如今二夫人說那翠雲和桃粉不好,給定了五倆銀子一匹的攏翠煙,下人們這季還每人發兩身。’’
簡直就是錢多了燒得慌。
二倆銀子一匹的布已經頂頂好了,那棉布二倆銀子都能買七八匹了呢,外頭的普通人家穿的還比不上他們府上下人們穿的呢,結果二夫人連二倆銀子一匹的布料也看不上。
伺候人的還當小姐養了不成?
不說府上這麽多下人的,光這每人兩身布料就得廢多少?這倆百倆還不知道夠不夠的,再說這下人的衣裳有了,主子的呢?還有首飾呢?
再說句不好聽的,這才一季呢,一年四季季季都裁衣裳,這得花多少去?
當然,府上的丫頭們得了攏翠煙那自然是卯足了勁兒的說柳氏好話。
這兩天幾乎滿府的下人都圍着柳氏打轉了,好話不要錢一樣,把柳氏給捧得差點找不着北了。
衛莺見他哭喪着臉:“你就沒跟二夫人說清楚?’’
“說了啊!’’周叔也覺得冤啊。
他現在可是一心一意的為衛莺辦事,這些自然是要講清楚的,“老奴可是原原本本給說了的,可、可二夫人說咱們原來定的布匹不好看,不夠亮眼。’’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下人的衣裳要不要亮眼做何?
衛莺揉了揉發疼的頭,她就知道柳氏這個爛泥要搞事!
“她已經在賬上支了多少銀子了?’’
周叔記得一清二楚:“二夫人一共支了一千兩百倆了。’’
那一千倆都是花在了各房的主子身上,衣裳首飾和胭脂水粉,哪一樣都是要花錢的,柳氏得了這麽個管差事的事兒,還能不使勁兒往自個兒房裏多扒拉點?
“行了,這事兒就過了,賬上的銀子不能再給她支下去了,你盡快把賬給做好。’’衛莺沒打算揪着不放,這人是她安排的,總不能自個兒打自個兒臉不是,再則柳氏也是第一次做,她本來就是這麽個性子,還能怎麽辦?第一回總是要寬容些。
不過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
讓人送了周叔後沒多久柳氏就被喚了來。
她這會兒整個人意氣風發的,臉上容光煥發:“大嫂,你找我?’’
衛莺看着她,直接說道:“周叔過來了。’’
柳氏臉上有些不自然,嘴上逞能起來:“他是不是又來告狀了?大嫂你可別信他的,我不就是多花了點銀子嗎,咱們堂堂伯府,在京城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不是,給下人們多花點也免得別人說我們小氣,就是那下人們得了好處還不得加倍回報府裏?’’
“難道不是二弟妹你想在府上立個威嗎?’’
柳氏答不上來。
固然也是有這樣的原因的,大嫂衛莺把府上管理的井井有條的,就像她身邊的大丫頭雲翠說的,大夫人珠玉在前,柳氏若是按着大夫人的那套走,那下人們是認大夫人還是認她?
最後說不得還是白忙活一場。
主仆兩個想了很久,還是大丫頭雲翠給她出了主意,來個施恩。
大夫人對府上的主子下人們如何,那她們就在大夫人之上,大夫人對人好一分,他們就好兩分,總之一定要在原本的基礎上更好,這樣才能讓各房的主子下人們記得他們夫人的好。
“瞧大嫂這話說的,’’柳氏轉了話題,讓帶來的丫頭趕緊把東西給拿了進來,是好幾塊兒布料和首飾,柳氏還說得十分大氣:“這些都是今兒送來的,大嫂可是咱們府上掌家的,自然是得大嫂先選了才輪到我們,大嫂你快看看你喜歡哪些。’’
她話倒是說得漂亮,但衛莺跟她做了兩載多的妯娌了還不知道她?
柳氏是那起等別人挑了自己再動手的人麽?
她随手點了點,柳氏還以為這茬就過了,誰知又聽衛莺說了起來:“攏翠煙五倆銀子一匹,府上多少下人你知道嗎?’’
“知道。’’
衛莺就問了:“那你覺得夠嗎?’’
姜家上上下下光是下人就有百來號人,一人兩身衣裳,就柳氏定的布匹壓根就不夠,光是普通的下人就穿攏翠煙,那各房主子跟前兒的大丫頭和得臉面的下人又穿什麽?
要這些大丫頭穿得跟普通丫頭一樣不成?
柳氏壓根就沒想過這些問題,她只知道要施恩,要比大嫂做得好,大手一揮就定了攏翠煙,想都沒想過這下人的衣裳還分三流九等的,她身邊的雲翠也不過是個丫頭,哪裏懂這些,方才還準備哄好了大嫂準備繼續說說給添銀子買布的事兒呢。
再則,柳氏還有些小心思不敢說的。
這攏翠煙賬上雖是五倆銀子一匹,但實際可沒這麽多,這兩百倆銀子她還能昧下差不多五十倆呢,也是雲翠那丫頭提醒她的,柳氏原本還沒想過這茬,還是雲翠說人當家的都要昧銀子,不然哪來的銀錢當私房,她不做別人也要做的,再說了,大夫人管家這麽久,誰知道她有沒有昧下府上的銀子?
柳氏本來就不是心智堅定的人,雲翠那丫頭多說了兩次也就說通了。
這會兒被衛莺接連的問題抛出來,柳氏頓時傻了眼,也沒了個主意。
“普通的下人你都給發五倆銀子的攏翠煙了,那主子跟前兒的大丫頭和得臉的是不是得穿十倆銀子的布匹了?’’十倆銀子都能買一支鑲金的首飾了,柳氏可真是大房,直接一賞就是幾十倆的賞。
“不不不、大嫂,我不知道……’’
柳氏都快哭了,不就是做身衣裳嗎,怎的這裏邊還這麽多彎彎道道兒的。
她壓根就沒想這麽多。
衛莺看着她也不說話。一時,房裏只聽得柳氏帶着兩分委屈的聲音。
稍傾,裏間傳了些聲響出來,簾子被掀開,一個矮墩墩的胖娃跑了出來,身後照舊跟着知雨和王婆子兩個,小葫蘆屁颠颠兒的朝衛莺跑去,嘴裏清晰的喊着:“娘。’’
“娘娘娘。’’
他還小,也就只有娘這個字喊得最響亮,像爹和祖父祖母之類兒的名兒就很含糊了。
衛莺忙接了人,身上的氣勢頓時一收,板着的臉也笑開了摟着人,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娘的葫蘆醒了啊。’’
小葫蘆也沖她笑,小臉還肥嘟嘟的,可把衛莺給喜得,又抱着人讓他喊人:“來,這是二嬸兒,葫蘆叫二嬸兒。’’
衛莺氣勢一收,柳氏心頭就松了口氣,這個大嫂別看着面兒上不顯,瞧着大方溫和的,但一板起臉來就讓人發怵,她眼帶感激的看了眼葫蘆,這個大侄兒可真是來得太是時候了。
葫蘆歪着頭,眨巴着眼,“生,生。’’
“是二嬸。’’
葫蘆嘟着嘴兒,還是含糊不清的喊柳氏生生,還眨着天真無邪的指了指柳氏,“哭!’’
他指了指柳氏,又回頭看衛莺,像是在跟衛莺這個娘說他二嬸嬸哭了。
跟他一樣,哭呢。
小葫蘆每天也要哭兩下嚎兩下呢。
衛莺瞥了瞥柳氏一眼,柔聲拍了拍懷裏的小身子:“是啊,你嬸嬸兒哭了呢。’’當着孩子的面哭,也真是個當長輩的!
出息!
葫蘆嘻嘻笑了兩聲兒,在衛莺懷裏坐了會兒,小屁股開始扭起來了,衛莺見他一扭屁股就知道他坐不住了,把人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去吧,跟知雨姑姑去外邊兒玩去。’’
小葫蘆可高興了,小屁股一甩一甩的,知雨上前,牽着人出去了。
等葫蘆出了門兒,衛莺臉上的笑意也淡下來了,“這事兒我也給你掰扯清楚了,你說說你想怎麽解決吧。’’
柳氏可憐巴巴的看着她:“大嫂,你給我出出主意吧。’’
衛莺不客氣說道:“現在知道讓我出主意了,我說讓人帶帶你,把這回給弄過去,以後你就有底了,你聽了嗎?’’
還在她跟前兒放了大話來着。
柳氏躁紅了臉,滿臉羞愧。都是妯娌,在大嫂跟前兒真真是丢盡了人。
憑什麽大嫂行,到她這兒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