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答應
柳家辦的賞花宴沒出什麽岔子,柳氏這兩日很是高興,見天來正院找衛莺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上一陣兒。
“哎喲,說來我大伯出們也好些日子了吧,怎的到現在還沒回來?’’柳氏挨着衛莺,靠近了幾分,一副為她好的模樣:“大嫂,你可得把人給看好了,別出去一趟回來就帶兩個小妖精回來了。’’
以前這些碎嘴閑話都是柳氏跟劉氏一起說,如今柳氏跟劉氏掰了,這府上唯一跟柳氏同為正室的也只有衛莺這個大嫂了。
還是她娘家嫂子說得對,那劉氏就是一條白眼狼,以前跟她沒少得便宜,如今都敢跟她動起手來了,顯然是個養不熟的。
看劉氏以後還怎麽扒着她一起得上便宜!
再有衛莺這個大嫂,手頭有銀子,日日都是小廚房開火,吃的喝的都是好的,她不趕緊扒着衛莺這個大嫂反倒跟劉氏那個一窮二白的混才是個傻的,被娘家嫂子再三指點後,柳氏頓時開了竅,覺得娘家大嫂說得對,大嫂衛莺如今雖然看着清冷了些,但再如何不會跟劉氏一般是個白眼狼。
她娘家嫂子還感嘆說還是晚了些,要是他們能在衛莺以前還是個唯唯諾諾性子的時候就跟她交好就好了,說不得還能把人徹底握着,也能讓她幫襯幫襯。
但不管怎麽說,跟一個握着大筆銀錢的大嫂打好關系還是好的。
衛莺不着痕跡的往外側了側身子,不大在意的笑了笑:“帶就帶了吧,左右這後院也有幾個姨娘,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不少。’’
衛莺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端的是大度賢惠得很。柳氏喉頭一堵:“大嫂你就是性子太軟了,可不能讓那些小狐貍精進了門,不然一旦讓她們得了勢,還不得壓在正室頭上來?’’她還給她傳授着經驗,“你看我們院裏那兩個,仗着是老太太送過來的,連我這個正房都不放在眼裏,不過是兩個丫頭,還真當自己是金貴人了,沒少氣我,好在如今上頭靠山倒了,這才不敢放肆了,大嫂你可得留個心眼才是,不說別的,就你們大房那田姨娘就不是個好的。’’
“你看她走路那樣,那屁股給扭得,生怕爺們看不見似的,真真是個狐貍精,咱們這種人家出生可是做不來的。’’
衛莺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帶着兩分不高興,手上輕輕給小葫蘆打扇的手都是一頓。
孩子面前,說什麽狐貍精扭屁股的。
哪怕葫蘆還小呢,但也不能這麽沒分寸。
她淡淡的:“不過是幾個妾而已,弟妹有這閑心倒不如快些懷個孩子,你是柳家出身,又有孩子傍身,以後只要把孩子拉拔大就行,至于那些小妾又何必跟她們争來搶去的。’’
看在柳氏上輩子也沒甚好下場的份上,衛莺掏心窩子的跟她講了句大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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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了撐的去跟小妾們上蹿下跳的,争來争去又如何,争贏了這些男人就不睡小妾了?趕走了這個還有那個,趕得完嗎,尤其是像田姨娘這種上趕着想往大戶人家趕的,還有這滿府的丫頭們,有幾個不想當主子吃香喝辣的。
當個姨娘小妾的總比當個伺候人的丫頭強,至少當了姨娘還有下人伺候,有金銀首飾的帶,這些數不清有小心思的丫頭,要跟她們鬥個沒完,除非這世上只有一個女人了,柳氏堂堂正室,只要她自己不作死,姜二爺還能擡個沒背景的丫頭替了柳氏不成,又不是甚色中惡魔,半點沒腦子的,別說他不同意,就是姜家這當主子的就不會同意。
“就放任他們耀武揚威不成?’’柳氏搖搖頭:“這可不行,這些丫頭心眼子多得很,又慣會伏低做小的去爺們面前賣乖,要是不把她們給看住了,還不得讓她們一個勁兒的在爺面前給我上眼藥啊。’’
柳氏半點沒聽進去衛莺的勸,衛莺提醒了她一句也沒打算一句一句給掰開了跟她講,她跟柳氏的情分還沒到這兒。
坐了小半個時辰,大多是柳氏說,衛莺聽的,眼看時辰也不着了,柳氏還惦記着要跟手帕交們去各家鋪子逛逛也顧不得跟衛莺再唠唠嗑甚的,這些手帕交本來因着最近府上的事都有些疏遠她了,前兩日娘家嫂子辦了個賞花宴又給柳氏有了和好的苗頭,還約了時間一起出門,好不容易才修複關系,柳氏自然應承,左右大嫂衛莺不愛出門子,都是姜家媳婦,相處的時候多着呢。
柳氏高高興興的一走,衛莺房裏伺候的都松了口氣。
這二夫人也實在太能說了點,就沒個停歇的時候,而且柳氏半點也不見外,在正房使喚丫頭伺候跟在二房一樣,還不時讓小廚房送些糕點參茶之類的,等上好的點心茶點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了。
今兒也一樣,看着面前擺着的一堆小碟子,收碗碟的秋葵一邊收一邊念叨:“這二夫人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咱們小廚房每日給夫人備下的全被她給吃了。’’
好歹是伯府夫人,跟上門打秋風的一樣。
“總不能連杯水都不招待她吧。’’看柳氏一張嘴叭叭叭的雖說實在煩人得很,但衛莺跟她沒仇沒怨,也犯不着跟她急眼,把人趕出去。
柳氏這人說白了是不會看人眼色,有時候也确實是蠢得很,上輩子她那麽多銀子,田姨娘、梁五跟三房都借着這銀子過得風生水起的,也只有二房越過越差,竟然被趕出了姜家,明面兒上是分了家,但分到手的卻少得很,兩口子又是大手大腳的人,直接把家底兒給敗光了。
衛莺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二房兩口子倒不是不想分一杯羹,也給她下了不少絆子,最多的就是聽柳氏趾高氣揚的諷刺人,衛莺上輩子是傻,但柳氏比她更傻,在明面兒上吸足了仇恨,被梁五和劉氏推出來得罪人當活靶子,那幾個倒是暗地裏什麽好處都得了。
最後她死了,柳氏兩口子被分出去也落魄了。
衛莺心眼小,柳氏在她面前趾高氣揚那多次,她利用她幾回也是合情合理的,看在都是同樣凄慘的份上她還好心提點了句,至于柳氏能不能聽得進去就不關她的事了。
“算了,下回她再來,你們就把人給擋着,二弟妹嘴上沒個把門,咱們小葫蘆可是男孩兒,整天聽她這些三姑六婆的話算怎麽回事。’’
秋葵頓時高興了:“夫人可算想通了,這二夫人不僅人聒噪,每回吃東西都碰上小主子醒的時候,弄得小主子老往她哪兒看,那小模樣可讓人心疼了。’’
一提及小葫蘆,衛莺是一點原則都沒有:“對對對,二弟妹也太不會來事了,下回可別放她進來了。’’
一副慈母心,也不怕以後把小葫蘆給慣壞了去。
姜景還是回府了。
守門的小厮見他進了門後就一直站着不動的,有心上前問問,剛擡腳,人就大步走了。
姜景是聯想到自己現在的心境,覺得老天沒長眼,心裏頭一片慘然,正不知腳下往那邊,突然他想到了被禁足的老太太。
真真是母子二人都是凄慘得很,一個被禁足,另一個不說也罷。
老太太打從被禁足後,老爺子發了火,說老太太身邊的陪房丫頭們挑撥老太太盡做蠢事,本來要把人給發賣了,被梁氏豁出臉皮說要敢發賣她身邊的人,她就敢鬧得府上人仰馬翻的,所幸最後這些人也沒發賣,倒是攆了不少到城郊莊子上,如今還留在院子裏伺候的丫頭婆子不多,再沒有以前老太太院子花團錦簇,威嚴端莊的模樣,顯得十分冷清。
“伯爺來了,老太太在裏頭呢。’’開門的是梁嬷嬷,她弓着個身子,顯得有些駝,臉也比以前滄桑了不少,一副沒精氣神兒的模樣。
姜景随她往裏頭走,耳朵裏有些聲音傳了來,他問:“誰在唱戲不成?’’
梁嬷嬷一恨聲:“還能是誰,那個專門跟老夫人做對的賤蹄子呢!’’
姜景頓時不吭聲兒了。
進了內室,梁嬷嬷先揚着聲兒說了起來:“老太太,你看看這是誰來了?’’
塌上,蜷縮着個人,塌邊兒上,梁五見了姜景頓時眼一亮,眼眶發紅起來:“大表哥,你可算是來了。’’
姜景走近了幾分,蜷縮的人半點反應都沒有,他輕聲喚了兩句:“母親、母親……’’
老太太紋絲不動,姜景頓時急了,看着梁嬷嬷:“嬷嬷,母親這是怎麽了?可是生病了?請大夫了嗎?’’
梁嬷嬷唉聲嘆氣的,還摸起了眼淚兒:“老太太苦啊。’’
“梁家是伯爺的舅家,是老夫人的娘家,娘家有事,老夫人還能見死不救不成?伯爺也是知道梁家人的,是地地道道的清貴人家,這臉皮兒薄啊,哪裏能拉下臉來借銀的?咱們老夫人就只能偷偷的接濟啊,還一股腦的跟梁家那頭都說好了要梁家以後幫襯咱們姜家的,誰知道這鬧成了這樣,老太太她心裏難受啊。’’
梁五也抽噎着道:“是啊大表哥,姑姑已經好幾日不肯說話,也不大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子骨怎麽受得了啊。’’
“五姑娘,還是你有孝心啊,這見天兒的來看我們老夫人,陪着說說話,不然恐怕更是……’’
梁五擺擺手:“嬷嬷客氣了,這都是我該做的,姑姑她不止是我姑姑,還是、還是婆母,于情于理我都該孝敬她。’’
說着她臉上布滿了紅霞,擡頭飛快朝姜景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景沒看到,滿心滿眼都是老太太那消瘦的模樣,衣裳似乎過于寬松了些,顯得松松垮垮的,他都能想象得到一貫要面兒的老太太被禁了足該是多難堪,一輩子要強,最後淪落到這般地步。
而他,就是那個親手把老太太送進牢籠的人。
“噗通’’一聲兒,姜景一下跪在地上,“母親,是兒子的錯。’’
“是你的錯,當然是你的錯,你可是我兒子,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小時候為了拉扒你們兄弟長大,我這個當母親的費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心思啊,你們這一個個的沒良心的白眼狼,長大了娶了媳婦就不要娘了,老天爺,我老婆子的命真苦啊,養的兒子不孝啊。’’
“娘我沒有……’’姜景想說他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娘,老太太哪裏容得了他反駁,身子利落一轉,哪有半分傷痛,指着姜景的鼻子就開罵:“你哪裏沒有,你娶的那個好媳婦,要不是她上蹿下跳的,我能被禁足?要不是她撺着你,你能查到老娘身上?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聽你媳婦的,幫着衛氏那個毒婦查自己的生母,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老太太咬牙切齒的,事情都過了這麽久了還是過不去。
姜景被罵得狗血噴頭的,要解釋,老太太那張口就是叭叭叭的給堵了回去,一句話都開不了,還是梁五看着心疼,在一邊兒小聲勸:“姑姑,大表哥想來也是知道錯了,你就別跟他計較了吧。’’
梁氏這才不罵了,不過還是道:“什麽大表哥不大表哥的,你都入了景家的門了,再這樣稱呼可不好。’’
“姑姑。’’梁五臉上盡是小女兒的羞澀。
梁氏道:“傻孩子。’’說着轉向姜景,臉色雖然還是不好,但語氣已經軟和了下來:“老大你這個糊塗蛋,你看看你表妹,打從入了府後就一直孝順有加,沒有半點怨言,老婆子我都禁足了還日日過來陪着伺候着,你看看你娶的那媳婦,好歹我也是她婆母,她不說來孝順我,到現在連個人影兒都沒有,這種婦人你還沒看清她的真面目?’’
只怕沒明着說只有梁五才是好的了。
“母親一把年紀了,就想看着你以後膝下有人,我老婆子也能含饴弄孫。’’
姜景就說了:“母親忘了,衛氏已經給我生下了嫡長子瑜哥兒,那孩子十分可愛,被養得極好,母親要是見了定然也會喜歡的。’’
梁氏撇了撇嘴。她怎麽可能歡喜,只要一想到是衛氏所出,她就高興不起來!只兒子臉上的歡喜着實不容忽視,梁氏又按耐下性子來,看了看羞羞答答垂頭的梁五,道:“我說的是你跟小五的子嗣。’’
“小五是個好姑娘,你可萬不能辜負了她。’’
“母親……’’
他哪裏還能有子嗣?瑜哥兒恐怕是他唯一的孩子了,是以姜景在說起小葫蘆姜瑜的時候一半是父子天性,一半是可能以後只有這唯一的兒子,他自然是看得重的。
就他現在的模樣,誰來都得被辜負。
“你聽到了沒?’’梁氏瞪了瞪姜景,覺得這個兒子實在是個木魚疙瘩,她話都說到這兒了還不開竅,以往不是挺聰明的嗎。
在梁五嬌羞的目光下,姜景到嘴的話只得含糊起來,勉強應了下來。
梁氏這才滿意了下來,覺得這個兒子還在她的掌控之中,剛剛罵人的精神氣兒頓時又萎靡了下來,手心撐着眉頭,哎喲哎喲叫喚兩聲兒:“梁嬷嬷,隔壁那院子是不是又敲鑼打鼓起來了?’’
梁嬷嬷哪裏不懂梁氏的意思,頓時恨恨道:“可不是,老奴方才迎大爺進門就聽那賤蹄子又在唱戲了!’’
老太太就開始喊自個兒頭疼得緊,梁嬷嬷跟着便出口:“月姨娘仗着老爺子寵愛,天天在隔壁院子唱戲打鑼的,氣得老夫人整夜整夜的睡不上好覺!’’
姜景眉心緊蹙:“就沒跟那月姨娘說一聲兒的,怎麽的那也是父親的院子。’’哪裏能任由一當妾的在院子裏瞎攪和呢。
“你父親早把心偏向那個賤人跟她兒子了,哪裏還能記得我們母子幾個!那賤人這是在隔空跟我耀武揚威呢!’’
她跟月姨娘鬥了一輩子,前半輩子都把人穩穩當當的給壓得翻不了身,不料臨老了反倒被這個賤人給壓了一頭,這敲鑼打鼓一響,仿佛就是在提醒她,如今她梁氏,出身梁家女,正兒八經的正室嫡妻,卻被一個賤妾給欺負到頭上了。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姜景看不得老太太這副沒生氣的模樣,尤其老太太都被禁足了,這一個個的怎麽還不放過她?
“我找她去!’’
他起身就走,梁五也忙跟了上去。
不提梁景怎麽跟月姨娘說了,出了主院後,梁五本是要跟上去的,但姜景走得快,梁五只得在後邊嬌聲嬌氣的喚她:“表哥表哥你等等我啊。’’
姜景一頓,果真停了步子,梁五心裏一喜,快步上前,剛要開口,姜景先一步說道:“表妹還是先回院子吧,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你。’’
梁五臉上的喜色一收。
“表、表哥。’’
她天天去姑姑那裏不就是為了見到表哥嗎,表哥要是不去,那她不是白守了?
“回吧。’’姜景大步離去。
“表哥!’’剛剛不是還答應了姑姑不要辜負她嗎?!
梁五還以為是苦盡甘來了,打從她姑姑梁氏被禁足失了勢以後梁五就一直低調得很,就為了這一日,誰知道表哥竟對她如此冷漠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 兩千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