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門]佛生劫，墓生緣

第18章 ☆、相忘江湖

“乞靈姑娘，佛爺說的都是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張副官在魚池邊的回廊上追上乞靈，替張啓山向她道歉。

乞靈撇撇嘴，眼睛看着一池碧水，沒有說話。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生的哪門子氣，更搞不清楚張啓山生的哪門子氣。

張啓山明明已經把她一個人留在了紅府，結果還來管她跟什麽人接觸，仔細一想，任誰都會不爽。

“張啓山今天到紅府做什麽，二爺又不在家。”乞靈問。

“佛爺和九爺想讓夫人勸二爺下墓。”

九爺？乞靈皺皺眉。一路上淨跟張啓山較勁了，沒在意車前排坐的人。“我要是丫頭，才不會勸二爺下墓呢。下去九死一生，多危險。”

“換做以前，佛爺也不會堅持勸二爺的。”張副官微微嘆了口氣。“但如今日本人對長沙虎視眈眈，礦山下的墓穴又極有可能隐藏着日本人的陰謀。如果我們不比他們搶先一步，長沙百姓便會有危險。”

“你們佛爺管的還真多。他憂國憂民是他的事，幹嘛非要拆散二爺和丫頭這對有情人呢。果然孤獨了一輩子的人，是不會理解別人的相守情誼的。”乞靈不禁搖頭嘆息。“在你家佛爺心裏，恐怕永遠不會有一個人高于一切吧。”

“姑娘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心裏裝的人裝的事太多，恐怕永遠不能像二爺一樣抛下一切只為與一人相守。”

冷不丁的，乞靈心裏一陣發虛，她好像對張啓山，過分關注了些。不好不好，她要做來去如風的人，怎麽可以在張啓山這座“山頭”駐足不前呢，也許，是時候離開長沙了。

張副官思考着乞靈話裏的意思，最後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也許佛爺無法做到像二爺那樣為了夫人放下一切，但總有那麽個人，在佛爺心裏是不同的。乞靈姑娘，佛爺對你，是不同的。”

“呵，估計我是頭一個被他罵的女子吧。”

“額……”張副官無法反駁。

“我問你，他為什麽把我留在紅府。”乞靈冷聲道，“我為了救你們失了那麽多血，你們反而把我留在陌生的地方不管不顧，是不是太沒良心了點。”

“你誤會我們了。醫生說你氣血不足，需要靜養，佛爺才将你留在紅府的。最近府上并不太平，除了日本人，佛爺的政敵也到了長沙，心懷不軌。”張副官耐心解釋，“為了讓你安心休養，佛爺才拜托二爺和夫人照顧你。”

乞靈一愣，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唉。”她重重嘆了口氣。“你們也不早說。”

“怎麽了？”

“要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把二響環扔掉了。”乞靈抿着嘴一臉委屈與無辜。

“扔了？”張副官有些急了。“你扔哪了？”

乞靈指了指水池。

張副官想也不想就開始脫外衣。

“副官，你做什麽！”

乞靈張了張嘴話還未說出口，就聽自己身後傳來了張啓山的聲音。

“報告佛爺，乞靈姑娘的二響環不小心掉池子裏了，我去撿上來。”張副官回答。

乞靈挑挑眉，等着看張啓山發怒。他那麽聰明，應該能猜出副官是在替她掩飾。

然而張啓山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突然跳下水池，沉到了水底。

“佛爺！”張副官焦急地大喊。初春時節，雖是南方，天氣也還有些涼，更何況這一池子冰水，更是冰冷刺骨。

謝九爺攔住欲要跳下去的張副官，轉頭對乞靈道：“姑娘，天寒水冷，還是請你将佛爺勸上來吧。”

謝九爺是個聰明人，他只一看，便看清楚了什麽事兒。

乞靈呆呆地看着張啓山下水的地方，等到謝九爺提醒，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之前發生了什麽。她走到池邊，沖水下大喊：“張啓山，你上來吧。二響環在我身上，沒掉下去，剛才是我騙你的。”

張啓山從水裏露出半截身子，乞靈沖他揚了揚自己手裏的二響環。之前她那樣說只是想逗逗張副官，沒想到張啓山知道後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張啓山一躍上岸，副官立即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身上。

乞靈看着他凍得發白的嘴唇，心中有些不忍，嘴上卻道：“你自己性子急，不賴我。”

張啓山只是定定看着她，一雙眼深邃的像要把人吸進去。他全身濕透，額前的劉海還在滴水，但氣勢更加逼人，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既然你這麽寶貝這個镯子，那我還是把它還給你吧。”乞靈将二響環塞到張啓山手裏，轉身便要離開。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小命不保。一直沉默的張啓山，遠比出言嘲諷她的張啓山要可怕許多。

“回來。”張啓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順勢往自己懷裏一帶。倆人面對面離得很近，張啓山卻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沒讓自己身上的水沾到乞靈。

“東西是我送你的，我不會收回來。”他把二響環重新戴到乞靈的手上，才松開了她的手腕。

乞靈怔了一怔，然後看着他的眼睛漠然道：“既然是我的，那我扔了也好，賣了也好，都跟你沒有關系，你為什麽還要去撿？”

張啓山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一言不發。

張副官和謝九爺朝乞靈點頭打過招呼，也跟着離開。

乞靈看着幾人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三人，恐怕這輩子已經注定不能像普通人那樣安穩一生了。

她無意于參與到他們的抱負中，她只想看看山看看水，等到十年一到，一覺醒來，又是新的開始。

往事如煙不可追，乞靈的一生，比任何人都長，又比任何人都短。

她想起丫頭對她說過的話。

“如果知道我不能陪二爺長久地走下去，我希望我和二爺，從未相遇過。”

丫頭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也知道二爺用情至深，她走後，二爺必會難過。所以，她情願這輩子二爺不曾遇到過她，那樣她死後，二爺也就不必傷心了。

乞靈明白丫頭的意思，因為一直以來，她奉行的，便是這樣一條準則：

在未相熟的時候分別，你不必牽挂，我也不必傷感。

因為她頂多能記住一個人十年，也頂多能陪一個人十年。與其深陷之後無法自拔而又不得不離開，倒不如兩兩相忘于江湖。

“再見了，張啓山。”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寫越想寫悲劇了怎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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