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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有伏筆,男主問他時,他隐瞞了被咬的事實

謝冬清身上的藍光漸漸消失,她表情十分痛苦地蜷在梅閣懷裏。氣泡從她的口中冒出來,如同缺氧。她閉上眼睛,身體開始上浮。

梅閣一愣。

完了,這要是吃了魚珠後失去了那層保護,她面臨的不僅是缺氧,還有海水的高壓……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梅閣緊緊抓住她,緩緩将肺中的氧氣吐出來,渡氣給她。

然而片刻之後,謝冬清的身體就發生了變化。

她的雙腿化出一條銀色的魚尾,耳朵也變成了扇貝的形狀。

摸到她的尾巴,梅閣結結實實愣住了。

變……變人魚了?

可根據他的判斷,他變成人魚後依舊用肺部呼吸,應該和鯨一樣需要到海面上換氣。

謝冬清剛剛變作人魚,換氣是必須的。

想清楚這一點,他立刻帶着謝冬清朝海面上游去,身後,一群銀色尾巴的人魚跟随着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疑心【深海陸地】

梅閣浮出海面,游回了之前那個島,輕輕把謝冬清放了上去。

她依舊緊閉着眼,不過漸漸能聽到呼吸聲了。

梅閣松了口氣,回身應付跟在他身後一起浮出來的人魚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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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那個魚珠哪裏來的?”

為首的高大人魚用奇怪的口音問出了這句話。

梅閣斟酌後,回答他:“在陸地上的同伴給的。海邊的小城中住着我們的同伴,不過只剩雌魚了,雄魚已經死了,當聽說我們要來海中時,她把雄魚的魚珠給了我們,說讓我們帶它回到海中來。”

高大的人魚把這句話翻譯給了身後的人魚們。幾條人魚神情激動,圍着高大的人魚發出長短不一的叫聲。

高大人魚望向謝冬清的湛藍色眼睛中流露出悲傷和思念。

他說道:“那應該是我們的同伴,已經離開我們八千個日出日落了,我以為他們會在陸地度過一生,沙土埋葬它們的魚珠……”

人魚們低着頭,唱響了挽歌。

一曲唱完,高大的雄魚問道:“那你呢?你從哪裏來,我怎麽從沒在這片海域中見過你?”

從他們跟着自己露出海面的那一刻,梅閣就發現了自己與他們的不同之處。

他們的頭發和眼睛是藍色的,就和海水一樣。

而他曾在人魚老太太家照過鏡子,依然是黑發黑眼。

于是,梅閣說道:“我從遙遠的東方來,是東方海域裏的鲛。”

東方海域。

高大的人魚被這個聽起來莫名霸氣的地方震懾住了。他睜大了眼,好奇地問道:“東方海域?你從那麽遠的地方到這裏來,有什麽事嗎?”

“為了她。”梅閣注視着謝冬清,說,“我很久以前在家鄉那邊認識了她,後來她來到了這裏,可是過得并不好,我追随着她來到了這裏,為了帶她逃離陸地,來海中尋找人魚寶珠。”

掃視了一下這裏的人魚,他們都是雄魚,且體格健碩。

梅閣問道:“你們是看守人魚寶珠的?”

高大的人魚搖搖頭:“我們看守的不是人魚寶珠,是海中陸的火山。”

“什麽?”

“海中陸倒懸的火山口。多數時,它是平靜的,但是一旦爆發,它會吸走所有在它附近的東西,被吸走的就再也找不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為了防止有人魚靠近,我們把守在海中陸周圍。”

他愧疚道:“之前我感覺到有東西靠近,發出過警告,但我不知道你聽不懂我們這裏的示警信號。後來,我又看到她身上的魚珠,以為是她殺了我們的同伴,一時激動……對不起。”

“沒關系。”

說實話,梅閣覺得這一夢,自己的運氣真的很不錯。

他被網纏住,被打撈上岸時,以為會有人煮了他或者把他當妖邪燒掉。逃亡到縣城時,他一直提心吊膽,以為自己會被人群搶奪,或者直接被認為是不祥之兆殺掉。碰到人魚群時,他覺得一場惡戰肯定是免不掉的。

然而,是他多慮了。

人魚們心地善良,聽說他們來找人魚寶珠,甚至願意幫忙帶路。

“我們歡迎你們的加入。”高大的雄魚說道,“不管你來自何方,我們和大海一樣,再遠,也是相連的。”

謝冬清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虛無中飄蕩。四周白茫茫一片,什麽都沒有。她不能動彈,也無法發出聲音。

她在空茫中游蕩了好久,她手上捧着砰砰直跳的心髒,她知道自己在找個安全的位置安放這顆心,卻迷茫着,不知要将這顆心安放在何處。

四周傳來了哀傷的歌聲,漸漸的,她聽到了大海湧動的聲音,天空中鳥兒的叫聲,甚至知道所有聲音中,沉默卻溫暖的,是陽光的聲音。

後來,她隐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叫着她的名字。

“謝冬清,你醒一醒,月亮都升上來了。”

謝冬清?

她在腦海中快速浮出一張張的人臉,一個一個同這個呼喚她的聲音對號。

“清清,別吓媽媽了,你快醒醒啊!”

這個是媽媽。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我女兒到底怎麽了?”

這個是爸爸。

“你……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到底是不是?”

這是個女聲。她似乎有點印象,卻對不上她的臉。

她是誰?

又一個聲音響起。

“清清,快些穩定下來吧……”

這是哥哥。

她捧在手中的心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似要掙脫她的手。

又一個聲音,嗓音低沉,仿佛在她耳邊趴着,輕輕念着:“生生世世,永結同心……”

他還未念完,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蓋了過去:“冬清姐你可給點力啊!我剛剛閑着沒事腦子抽了許了個願,要是梅哥他真能把你叫醒,我這次的英語四級成績就能過。所以你可別讓我挂啊……”

是衛坤。

梅哥?

突然,她眼前出現了好多畫面,它們快速的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熟悉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湧向她,到身邊時又迅速消失。謝冬清只捕捉到了一絲紅色殘影。

梅樹開了,紅梅大片大片代替了原先什麽都沒有的雪白,它們靜靜盛開着。

謝冬清伸着手,要把心遞過去,安放在那裏。

然而梅樹林卻突然扭曲旋轉了起來。

謝冬清驚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

梅閣吓了一跳:“怎麽了?可是吓到了?”

夢中夢的情況偶爾也是會有的。

謝冬清恍惚了一陣,扶着腦袋坐起來,動了動腿,驚訝地看着自己的銀色魚尾。

“我有魚尾了?!”

她轉過頭,發現一群人魚圍在她身邊,每雙眼睛都看着她。

“……我也成人魚了?”

謝冬清雙手摸胸,上衣還在,又摸了摸魚尾巴,她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我真的變成魚了!”

“走吧。”梅閣說道,“我們都等你好久了,現在下海,他們會帶着我們去海中陸取人魚寶珠,讓你真的變成一條……美人魚。”

謝冬清詫異問道:“人魚寶珠不是人魚們魚珠化成的寶貝嗎?怎麽會就這麽領着我去……”

高大的人魚游過來說道:“你吞了魚珠,變成了我們的同類,我們就不能讓你在十天後再次化成兩腳人死去。寶珠寄托了我們對兄弟姐妹們的思念,若它能讓你成為我們的姐妹,我們的思念就不再無形。來吧,我們的新夥伴,跟着我們帶你到海中陸去。”

銀色的月光溫柔的鋪灑在海面。

人魚們再次回到海洋中,他們穿過暮色帶,一條條銀色的尾巴亮了起來。

他們在繁星一樣的魚群中穿梭,偶爾發出長長的鳴叫。

人魚們進入了黑暗中。

一直拉着謝冬清手的梅閣,感覺到她動了下手,似乎想掙脫他。

梅閣以為是水壓變大,加上他游得太快讓謝冬清跟不上的原因。于是他摸過去,想要把她攬過來。

哪知碰到了她光滑柔軟的胸部。

梅閣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他們變成人魚後,倒是可以扛得住越來越大的水壓,但是謝冬清身上的衣服就不一定了。之前她有魚珠發出的保護罩隔離海水,衣服沒事,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她現在……梅閣慶幸現在一片黑暗,誰也看不到誰,不然他該怎麽辦……

他是不是應該去幫她找兩塊海貝……可是大小呢?

梅閣臉發燙,他有種錯覺,覺得他周圍的海水溫度都高了起來,謝冬清肯定能察覺到吧。

黑暗中,除了微微發光的魚尾,他們什麽都看不到。水波劇烈的晃動起來,梅閣看到前方的那些銀色魚尾一個個都聚在了一起,他連忙拉着謝冬清過去。

黑暗在晃動。

不久之後,他們聽到了鯨的聲音。

鯨從人魚旁邊游過,巨大的水波沖擊使得人魚們要抱團才能維持平衡。

鯨游得很慢,經過人魚時,它放慢了速度,水波的湧動變得溫和起來。它通過後,又叫了一聲,人魚們這才重新列隊。

黑暗中,慢慢出現了一個光點。随着他們越游越近,光源處的景象也漸漸清晰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那就是海中陸,只一眼,梅閣就确定了。

海中的陸地。

它如懸浮在黑暗的深海中,自帶着柔和的光芒,陸地上青草萋萋,似乎還有風拂過。薄薄一層藍色的光圍繞着它,充當了保護膜,火山口倒懸着,底端從藍色穹頂延伸出來,五彩的鳥兒在火山口周圍緩緩飛翔着,羽毛飄落着,像紛飛的花瓣。

謝冬清悄悄挪到了梅閣的背後,一只手捂住了胸。

梅閣反手拉住她,跟随着人魚一點點朝藍色光圈靠近。

謝冬清害羞地低着頭跟在他身後。

前方的人魚折反回來,指着火山口下,樹林之上那個懸在空中,海明珠一般,散發着藍色光芒的圓珠。

人魚們打着手勢,這就是人魚寶珠。

梅閣點點頭,帶着謝冬清游了過去,他伸出手,一點點進入到藍色光圈內。

等身子完全進入到藍色光圈內後,他跌到了海中陸的土地上。

裏面是沒有水的。

謝冬清也跟着摔了進來,魚尾疊在梅閣的魚尾上。

謝冬清嘤咛了一聲,抱着胸努力爬了起來。

“這下怎麽辦?我們怎麽拿到它?”

人魚寶珠懸在中央,離地面很高。

梅閣自覺地移開視線,望着人魚寶珠思索着辦法。

美麗的鳥兒在空中緩緩飛舞着。

謝冬清愣道:“這是……之前那個島上的彩色鳥!”

“我知道了。”她朝鳥兒揮着手臂,喊道,“來,來,你到這裏來!”

鳥學着她,張開鳥喙,叫道:“來,來,來……”

它盤旋了一圈,慢慢朝這邊飛來。

梅閣笑了出來。

“實在是……太順利了。”他舒了口氣。

五彩的鳥兒落了下來,收起翅膀。梅閣說道:“沒有腿不好騎在它身上,我怕飛太高會有危險,這樣,我去拿人魚寶珠,你在這裏等着。你相信我,我絕對會把寶珠取來給你。”

謝冬清看着他,鄭重點了點頭:“好,我信你。注意安全。”

梅閣爬上鳥背,抓住了它的羽毛。

謝冬清道:“走吧,帶他去寶珠那裏。”

鳥兒乖順地盤旋起飛,帶着梅閣飛向寶珠。

離寶珠越來越近了,梅閣伸出手。

就在他即将碰到寶珠的那一刻,一聲驚叫,似是從穹頂而來,聲音巨大,梅閣的頭隐隐作痛。

“秋銘你幹什麽!”

夢境瞬間消失不見。

梅閣捂着頭,慢慢睜開眼,膝蓋和手火辣辣的疼。

從窗口照進來的陽光很刺眼,晃着他的眼睛。血從額頭上滴下來,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聽到一個聲音厲聲問着:“他是誰?!他在這裏做什麽?!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請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到醫院來!耽誤了治療怎麽辦?!”

梅閣恍惚了片刻,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扔下床撞上了額頭,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血淌下來,遮住了視線。

被強行叫醒了……梅閣微微撇了下嘴角,果然,夢裏順利現實就不一定這麽順利,他早該想到控夢人察覺到他的存在後,就會出現。

站在他對面的男人鏡片泛着冷光。他走過來,粗暴地将他往門外推,低吼着:“滾走!”

梅閣被他推了出去。

他試着動了動發麻的手指,然而身體似乎和還未從夢中醒來一樣,無法完全聽從自己的指揮。

魂留在夢中。

梅閣苦笑。

靈魂被生生撕裂的感覺,就如同千萬個小人在他腦中拿着锉刀一點點锉斷一根根的神經。

戴眼鏡的男人一腳踹在他身上,厲聲說着什麽。

梅閣只覺得頭昏,他視線漸漸清晰一些後,看到了這個男人的長相。

因為剛剛的動靜太大,護士站跑來幾個小護士查問情況。

一個小護士彎腰扶起了梅閣,隐約聽到他輕聲說:“果然是他……”

☆、疑心【魂夢相離】

扶着他的護士問道:“要不先到護士站,我拿酒精給你擦一下,等會兒你去挂個外傷。”

她拿開梅閣的手看了眼傷口。

“呀!刮了道口子,去打個破傷風吧。”她領着梅閣離開病房區,翻出醫用棉蘸了酒精遞給他,“剛剛是怎麽了?我們都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頭一次見謝秋銘發這麽大火兒。”

梅閣緩了一會兒,咬牙忍住一陣陣的頭暈,問道:“到哪打?”

“你說破傷風嗎?”護士說道,“出了住院部右手邊那個,到外科挂個號,你現在一個人去行嗎?不如我讓小李帶你去加個塞兒。我看你臉色不太好,犯惡心嗎?要不要做個掃描看看,頭部的問題不能太馬虎。你等着,我叫她來。”

梅閣搖搖頭,扶着牆朝電梯間走。

他現在必須要聯系王北做好準備,或許應該讓他去搜謝家,看能不能找出魂引。

但謝秋銘應該不會把魂引放在家中……

梅閣摸了一會兒,沒摸到手機,心中一驚這才想起,他睡之前把手機給了衛坤。

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哥,你怎麽在這兒?”

梅閣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大腦袋。衛坤歪着大頭看着他,伸手掀開梅閣腦袋上的紗布。

“你怎麽傷到腦袋瓜了?”他問道,“怎麽不在病房睡了?”

梅閣咬着牙,守着一絲清明,說道:“電話,打電話給王北,告訴他,我現在魂魄不穩,随時都有可能會沉睡,魂引應該在謝家,控夢人是謝秋銘。”

衛坤半張着嘴,愣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就是要跟你說,剛剛王北打來電話,不過你手機沒電了,我就讓他打到我手機上來了,一個叫清什麽玩意兒的人說莊子解夢什麽的,是個女的買走的,別的沒記起,就記得那天天氣很熱,那女的提了個西瓜,穿着涼拖,手上戴個粉戒指,沒燙頭,當時聊天時問了職業,說是在旁邊的醫院上班……”

梅閣微微睜大了眼,說道:“沒想到是她……”

電梯門開了。

梅閣快速吩咐衛坤:“去問謝冬清的媽媽于露在哪個……不行,不能去病房,你去護士站問問于露在哪個科室上班,快去!問完你就來外傷科找我,要是遇到謝秋銘就留個心眼……”

“哥,你剛剛說控夢人是秋銘哥,這意思是……難道真是……”

梅閣說道:“我确定。”

病房這邊,護士們還在勸謝秋銘消氣。

謝秋銘之前把梅閣推出去,是想在外面狠狠揍他解氣。結果被聞聲趕來的護士們勸住了,一個小護士還把人給領走了。

其他護士擔憂地看着他:“謝大夫怎麽了?這是病房區,別激動,有什麽事就心平氣和商量商量。”

“對啊,剛剛我們護士站都聽到聲音了,吓死了,以為出醫鬧了……”

謝秋銘穩了穩情緒,微笑道:“沒事,都回去吧,別站在這兒了,家裏的事。父母不懂事,請的江湖術士來作法,讓你們看笑話了。去吧,散了吧。”

隔壁病房有聽到之前謝秋銘摔門扔人掀床的動靜開門看情況的,此時也還伸着腦袋看着他。

謝秋銘态度極好的道歉:“打擾到了,不好意思,都回去吧,沒事了,沒事。”

護士們七嘴八舌道:“那就好好溝通,父母們都年紀大了,好好勸,別吵……”

“對,好好說就是了。”

謝秋銘連連點頭,送走她們,回身關了房間門。

謝母站在床前,微張着手臂,警惕地看着他。

謝秋銘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他眼底一片青黑,看起來睡眠不足,精神十分不好。

他問道:“我爸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在?”

謝母回道:“剛剛你奶奶打電話,煲了湯,他去拿了。”

謝秋銘戴上眼鏡,走了過來,謝母猶豫了一下似是想攔他。

謝秋銘敏感地停下來,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來,問她:“是不是那個騙子給你說了什麽?”

謝母低聲道:“也沒說什麽,就說這幾天別讓人近身……怕破了法術。”。

“都跟你們說過了,不要信這些邪門歪道,不要請這些不三不四的騙子來,有病就要信醫生!信醫生知道嗎?!”他發火了,“我說過多少次了?跟奶奶說,跟你說,你們到底在想什麽?你覺得封建迷信能治好清清嗎?!耽誤了治療怎麽辦?你好歹也做過教師,怎麽還這麽愚昧!”

謝母輕聲回道:“我不是着急嗎?何況這也沒耽誤治療,專家說是明天才來會診……”

她突然停了下來,想起這時候謝秋銘理應在外省學習,她驚訝道:“秋銘,你今天不是還有個學習會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謝秋銘嗯了一聲,沒說話。

他走過來,低頭看着謝冬清。

謝母的神經一直都緊繃着,見他想要伸手摸女兒,謝母立刻走過去,掖了掖被角,說道:“你去看露露吧,她中午來上班了,這時候應該在科室。”

謝秋銘收回手,微嘆一聲,走回去把剛剛自己弄歪着的床挪回原位,坐了上去。

他語氣疲憊道:“看她幹嗎,我昨天走時剛見過。”

“也快該結婚了,今早她爸爸還打電話,說要是你晚上回來得早,就一起吃個飯。”

謝秋銘支着胳膊,望着謝冬清,心不在焉地回道:“嗯,那就晚上去。”

他似乎在想什麽事,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坐了好久。突然,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只見他猛地一下站起來,快步走到謝冬清床前,掀開她身上蓋的被子。

謝母吓了一跳:“秋銘你做什麽?”

謝秋銘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紅瑪瑙串。

剛剛回來看到梅閣手腕上的那串紅瑪瑙,他就覺得不對。

他狠狠皺着眉頭,用力拽斷了謝冬清手腕上的紅瑪瑙手串,一粒粒紅珠子散落在地上,謝冬清手腕上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勒痕。

謝母撲過去打開他的手,喝道:“你瘋了!你傷到她了怎麽辦?!”

謝秋銘彎下腰一顆一顆的找着紅瑪瑙。

“總共多少個?”

不知是生氣還是什麽,謝母的身體微微抖着,她平複了好久,厲聲道:“我會知道?你今天發什麽神經,莫名其妙跑來,莫名其妙把人踢下去,還沖我大喊大叫,現在又來莫名其妙發神經,秋銘,你今天怎麽了?”

謝秋銘眼神可怕,他數了數手裏的珠子,總共八個,又拿着串珠子的線比了一下長短,反複比對了幾下,他才緩和了目光,轉身把手裏的珠子扔進了垃圾袋裏。

謝秋銘拎起垃圾袋,臨出門時又道:“我就知道我一天不在,你們就要請那些騙錢的來,從現在開始,你跟我爸都好好等着專家組會診,其他的你們別瞎操心。”

他出去後,謝母松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那個剛剛被她偷偷藏起來的紅瑪瑙珠子。

“也不知道還管用不管用……”

她拔了根頭發串好這粒紅珠子,系在了謝冬清小指上。她記得梅閣說過,手串是用來方便他在夢裏找到她女兒的。

謝秋銘經過護士站時,恰巧見到衛坤。

“坤兒?”

衛坤似乎吓了一跳,朝謝秋銘揮了揮手,笑嘻嘻道:“秋銘哥回來的真早,我聽阿姨說你晚上才回來……”

謝秋銘看着他,問道:“你一直在醫院?來了多久了?剛剛怎麽不在病房?”

衛坤撓撓頭:“也沒多久,這不是最近放假,我就打了個電話給阿姨,問了病房號,這不才剛來,我剛給我媽打電話說冬清姐的情況去了。哥,你不厚道啊,上次一起去理發時我……”

他頓了一下,又極快地接道:“上次理發時,我問你冬清姐什麽病,你還說小病,真是,你跟我見什麽外啊!這怎麽是小病?”

謝秋銘微笑道:“本就不是大病,只是沒查出病因,不想讓你們擔心。”

衛坤視線停留在他手上的透明垃圾袋裏。之後收回目光,似是很着急,不停地換着邊兒抖腿。

“怎麽了?”

衛坤讪笑道:“嗨,哥你別笑話我,我嘴饞,想下樓去買點零嘴吃,一着急就抖腿,我媽訓過我無數次了,說男抖窮,讓我別老是抖腿……”

謝秋銘歪了歪嘴角,動動下巴:“去吧。”

衛坤拔腿就跑,連電梯都不坐了。

他飛快地下樓,一邊下一邊用手抽自己嘴巴子。

“梅哥,我對不起你,我怎麽把理發的事給忘了!兄弟這就去幫你!媽的,不會真的是他吧,他姥姥的……也忒可怕了吧!這讓我怎麽信?”

梅閣挂了號,坐在外傷科外的椅子上等着。

他現在睜開眼就想吐,眩暈感和疲憊感交織着,因為魂魄的震蕩不穩,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不停地将他的靈魂揉圓捏扁再拉長。

“小夥子你沒事吧?”旁邊一個傷了手指的老太太翹着受傷的拇指問他,“看你一腦門兒全是汗,你要頂不住,咱倆換換號,下一個就是我,我看你比較嚴重,你先去瞧大夫……”

梅閣強撐着精神,跟她道了謝。

衛坤大喊着梅哥一路狂奔而來。

“梅哥!我想起來了,我之前跟秋銘哥一起去理過發!你上次說頭發,那是幹什麽用的?你覺得他會不會趁理發的時候偷了些我的頭發?”衛坤說完,一拍腦門“對了,還有,于露是外傷科……外傷科?!”

他停下來,轉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科室門,又擡頭看了一眼門口挂的牌子。

今日主治醫師:于露

梅閣勉強睜開眼,說道:“我挂號時就看到了……”。

上一個病人出來了。

老太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夥子,走!阿姨跟你換個號!”

她站起來,先一步進去,說道:“大夫,我跟這個小夥子換了換號,你看成嗎?”

裏面的女醫生擡起頭,疲憊不堪地回答:“最好別換,信息都亂了……”

她看到來人,愣住了。

梅閣坐了下來,直截了當問道:“今年夏天,是你買了那本莊周夢解?紅色封皮,裏面什麽內容,你應該看過。”

衛坤呆呆地盯着她手上那顆粉色的心形戒指。

“是你把莊周夢解給了謝秋銘。”

于露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慢慢把它摘下來,說道:“看來我這幾個月來的猜測,全是真的了。”

☆、疑心【浮出水面】

“那本《莊周解夢》是我買的,但不是我送他,是他自己拿走的。”于露打開抽屜,把摘下來的戒指放了進去,目光在抽屜裏的一串鑰匙上停留了片刻後,她合上抽屜,擡頭說道:“書的內容我沒仔細看。那天因為做了個不太好的夢,下班回家恰巧看到小區門口有個小道士在賣解夢的書,順手就買回家了。回來後翻了幾頁,發現那本書是解釋夢的由來,通篇理論,并不是我想看的解夢。再後來看到書裏有魂夢結合,借夢長生,牽魂引魂入夢,我以為是那些胡編騙人的東西,就沒再看。我記得很清楚,那天謝秋銘到我家裏吃飯,他一直在看這本書,說這種邪教迷信出版物應該銷毀,他離開時拿着這本書說要幫我順手扔了……”

衛坤說道:“姐,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既然早就知道,怎麽不說啊?”

“我只是懷疑。”于露似是有些生氣,“這種事要是發生在你眼前,你看一眼就能下結論?你讓我怎麽說?找誰說?問誰去?”

她忍住了大部分怒火,不再搭理衛坤,轉頭對梅閣說道:“其實之前在病房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像是幫忙的人。你說個準話,你确定他妹妹現在這樣,确實是他的原因?”

梅閣點頭。

他看起來很累,一直用手撐着頭。

“還是先看你吧。”于露看了眼他手上和頭上的傷,快速寫了個單子,道:“我給你處理一下傷,之後你到二樓打一針破傷風。你是滾下床了嗎?我記得謝伯父在床尾扯了根鐵絲挂毛巾,你頭怎麽劃上去的?”

梅閣強打起精神,說道:“我這個不急。還有我破傷風過敏,你直接開藥就行。你聽我說,要把魂魄困在夢中就需要魂引。魂引長什麽樣子,我也不太清楚,但通常情況下,魂引是頭發或者血來做的,魂引不能見陽光,所以很可能是在密閉的瓶子裏或者盒子裏。你有見過謝秋銘在家裏放類似的盒子瓶子嗎?”

于露一邊寫藥方一邊說道:“抱歉,我倆沒同居,他要是真放什麽盒子瓶子,你也應該去問他父母。”

于露重重寫完最後一個字,撕下藥方,道:“你去領藥吧,建議你最好去做個腦補掃描,你這樣子看起來很像是腦震蕩。”

梅閣接過藥單的手微微打着顫,衛坤見了,立刻把他扶起來,抓過藥方,扶着他走了出去。

他們走後,于露順了順心口,叫了下一個號。

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的懷疑是真的,她皺着眉,低聲道:“惡心。”

衛坤扶着梅閣,看他搖搖欲墜,道:“哥你這也有點太誇張了吧?你就是被鐵絲劃了道小口子,瞧你這樣子,又不是害大病快要撒手人寰了。”

梅閣沒力氣說話,他魂魄尚在睡夢中,人就被謝秋銘直接拽扔了出去。生魂震蕩導致的自體修複令他萬分疲憊,并且随時有可能回到謝冬清的夢中。因而,即便他現在無比想打人,也不得不跟大病初愈的傷員一樣,由衛坤攙扶着。

走出醫院大門,梅閣費力地問道:“你知道謝冬清父親的電話嗎?”

“知道。”衛坤摸出手機,“要打電話嗎?叔叔下午的時候出去了,你是想……你是想去冬清姐家找魂引嗎?你要怎麽跟我叔說,要不你先瞞着他,別說是秋銘哥……”

梅閣說不出話來,腦中仿佛有千萬臺電風扇在急速旋轉。

疼,真的好疼,而且這次是真實的疼痛感。

梅閣咬着牙,幾乎是低吼出聲:“快打!”

衛坤不再廢話,立刻撥了號碼,然而沒響幾聲,他就按了電話,拉着梅閣朝路邊跑。

“叔!叔!”

衛坤邊跑邊叫:“梅哥你快點,我叔的車剛拐進來!”

他沖過去,快速地拍打着車窗。謝父打開門,緊張問道:“怎麽了?可是清清出事了?”

衛坤把已經基本處于半昏迷狀态的梅閣塞進去,說道:“叔!去你家,搜房間,這哥哥說魂引在你家,最好搜一下秋銘哥的房間。”

謝父怔了一下,衛坤反手給了自己一嘴巴子。

這說與不說還有什麽區別。

謝父臉色陰沉的可怕,他二話不說,打方向盤拐出醫院大門。

衛坤讪讪地坐在一邊,頗感尴尬。

他拍了下梅閣:“哥,你還好嗎?我想起件事,我今天看見冬清姐手上戴着紅串子,跟你這個魂夢什麽的有關系嗎?我見你手上也戴着。我剛剛下來前遇上秋銘哥,他提着的垃圾袋裏好像有這個紅串子。我覺得,他應該把冬清姐手上的那串給扔了,要緊嗎?”

好久之後,衛坤才聽到梅閣聲音極其微弱地說:“那是定位……沒辦法了,這次只能看運氣了。衛坤,我現在随時會被拉回夢中,你就照我在醫院說的去找魂引,還有那本《莊周夢解》,一定要仔細找,找到魂引後照書上說的方法銷毀它……這次,我和謝冬清能不能醒,你這邊是關鍵。只要破了魂引,控夢人也會被強拉入夢,之後就交給我……我會在夢裏處理好他……讓謝冬清醒來……”

一聽到自己的使命如此重要,衛坤使勁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找到!”

梅閣陷入了沉睡。

謝父沉默地開着車,衛坤從後視鏡裏看到他板着臉,眼中似乎糅雜了許許多多的情緒。

好久,謝父打破沉默:“确定是秋銘?”

“八成……可能是。”衛坤說完,看到謝父握方向盤的手青筋凸起,連忙補充道,“叔,叔你別激動,你緩一緩,這還有兩成呢,說實話我是不信,嗨……我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稀裏糊塗跟來了,現在這不是正找着證據嗎?這種事,不好說的叔,萬一只是這哥哥弄錯了。秋銘哥的性子人品我還是了解一些,真的,我覺得不大可能,有可能只是其他什麽人……到家咱就找找,找不到那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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