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亓周的頭像是一片純色的黑。朋友圈裏面的內容不算少，但是每五條裏面就有四條是轉發的或者是幹脆是為活動拉票的，剩下的一條原創內容也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或一個短句。
自拍這種東西……楊雅雅把他的朋友圈從頭翻到尾，也沒找見一張。
通知欄提示“1個聯系人發來1條消息”，楊雅雅以為是老爸或者老媽，切出去一看，竟然是亓周！
亓：“早點睡。”
剛剛順手給他點了幾個贊，不一會兒就收獲了一句關懷。
好像還蠻值的。
楊雅雅抿嘴一笑，回了一個“好的＃可愛＃”後，順便給他改了備注。
第二天，早晨的起床鈴響過了，楊雅雅還沒有醒。睡她下鋪的舍長早已捯饬好了。舍長站在床邊，叫了她好一會兒，最後上手扯了兩下她墊着的枕頭，楊雅雅才懵懵地睜開眼。
楊雅雅坐起來就開始放空，然後嘆氣。
洪雯站在水池邊見她這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刷着牙走過來，含糊不清地問她，一大早嘆啥氣呀？
“熬夜了，皮膚又要變差了。”楊雅雅又嘆了一口氣。
洪雯跑到水池邊吐了泡沫，“不就多了兩顆痘而已嘛，快起來吧！”
“兩顆還而已啊……”
這周是半月假，上完上午的課就可以回家了。楊雅雅本來還想在亓周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呢……這下好了，熬夜一時爽，起床對鏡傷。
上午連着的兩節語文課并上課間操的時間用來測試。
楊雅雅寫到現代文閱讀的時候，已經感覺眼睛有點花了。多年不做閱讀理解，她搜腸刮肚地回憶着閱讀題的答題套路，戰戰兢兢地寫上自己都覺得不靠譜的一句句空話。等她做完了主觀題，時間還剩七十來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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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部分同學來說，五十多分鐘用來寫一篇八百字議論文綽綽有餘。
可楊雅雅不行。
每每在限時的情況下，即使她的腦子裏想得好好的，腹稿打得自己都覺得溜得不行，可真要提筆寫起來啊，她離八百字那個小标記總還差三四行。
這不，語文老師提醒大家離交卷還差十五分鐘了，楊雅雅一聽，看到自己還差那麽一大截呢！抓筆的手開始抖啊抖，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想不起接下來要寫什麽內容……她試圖在心裏鼓勵自己，她可是個念過大學的人啊，不就是八百字嗎……不就是……媽噠！念過大學有什麽用，大學壓根就不用考作文啊！更不要說限定字數了！她都三年不寫了，能把議論文的格式記起來都不錯了……
于是，在悲壯的鈴聲中，楊雅雅草草地在不足八百字的篇章後劃下底氣不足的句號。
卷子一交，憋了近兩個小時的阿八拉着楊雅雅奔去廁所。
楊雅雅的班級在2班，去廁所要經過1班的教室。從廁所回來的時候，楊雅雅被1班走廊上的一個女同學叫住了。
楊雅雅回以一笑。其實她早已不記得這個波波頭女生的名字了，只記得高一的時候同過班，似乎還同過宿舍。
那女生招呼楊雅雅靠近欄杆，小聲問她：“昨天你那個哥哥也去你們班了吧？”
不等楊雅雅回答，波波頭又捂着嘴笑說：“我跟你講，昨天你哥哥一來哎，我們班好多妹子對他發花癡哎……”
“啊？”挽着雅雅的手站在旁邊的阿八吓了一跳，“哥哥？昨天來的……說的不會是那個白衣服的吧？”
波波頭和阿八不認識，楊雅雅“嗯”了一聲回應阿八。
“我靠！”阿八擰了一把楊雅雅的手臂。
波波頭問楊雅雅：“你哥哥他有女朋友了嗎？”
“不知道……”
其實楊雅雅知道亓周應該是沒有的。盡管有一副好皮囊，可大學整整四年也沒見他有過對象，楊雅雅猜，他也許是在感情上過于木讷，沒明白人家女生們的各種明示暗示，更不要說回應了。
亓家的男人都結婚早，亓周的父親在二十一歲的時候已和周女士，也就是亓周的母親訂婚了。眼見着亓周二十又二，已經出來工作一年了還沒女朋友，周女士為此都開始操心了，一逮着空就在他耳邊叨叨。終于，不勝其擾的亓周火速地在半月內有了對象。
據說是亓周的大學同學，據說那個妹子癡心地追了亓周好久。
所謂“據說”，都是據楊雅雅的老媽唐女士說。唐女士從雅雅小的時候起，就慣愛拿她和亓周比，愛拿亓周來鞭策他。
後來雅雅大一點的時候，唐女士的工作正處于緊張的上升期，沒時間和精力比了。等她穩下來的時候，雅雅已經進了大學。唐女士沒打算把女兒培養成博士，就沒在學業上約束雅雅。
閑下來了，唐女士再一看女兒，她和老楊良好的外貌基因在雅雅身上都被埋沒了，于是，她轉而開始督促着雅雅減肥、注意形象等等。
才從周秀那兒聽說她兒子定下來了，唐女士就立馬給雅雅打電話，數落雅雅：“你亓哥哥都有對象了，你怎麽都沒人追的嗎？都跟你說了，不要吃那麽多甜食，多做運動嘛……”
楊雅雅沒聽進後面的話，“亓哥哥有女朋友了？”
“對啊，據說今天要帶回家了……”
盛夏的太陽灼得人無法直視。
那一天也和今天一樣是大暑。
回教室的路上，阿八龇着牙抱怨楊雅雅：“好呀你！都不告訴我那是你哥哥！”
楊雅雅：“……”
“是親哥哥還是堂哥？哎不對不對，你們的姓氏不一樣，那是……表哥？”
楊雅雅低聲道：“都不是，是鄰居的哥哥。”
“我的天！原來是青梅竹馬的關系啊！”
楊雅雅不說話，默認了。
以前高一之初，也常有班上的同學來問她和亓周是什麽關系，經歷了小學和初中，她早已能從她們的問話裏窺測其中一兩分八卦又暧昧的意味。她不希望有太多莫須有的傳言，一律回，亓周是她的哥哥，還強調“是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其實高一那會兒比起從前，亓周來找她的頻率已經很少了。可亓周學長一向不太與人交流，學妹們聽說，他對同班的女生都沒怎麽有耐心。這樣一來，在大家眼裏，就顯得亓周對楊雅雅有點特別了。
這種別人眼裏的“特別”，導致了楊雅雅直到亓周高中畢業後，才有清淨日子。
那會兒，黃碧荷常悄悄打趣她：“我這個真的妹妹都沒你這麽煩呢。”黃碧荷是真和亓周是親戚，雖然是隔着很遠的親緣關系，但是按輩分來說，黃碧荷确實應該稱亓周為“表哥”。
不過，亓周和黃碧荷這個表妹一直沒怎麽有接觸。
楊雅雅是挺煩的。彼時，她以為“煩”是因為那些妹子們太聒噪、耽誤她的時間。現在想想，恐怕這“煩”裏也有幾分因妹子們總打聽亓周而生出的不高興吧。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後，楊雅雅回絕了洪雯和黃碧荷去逛街買衣服的提議，塞了幾本書和作業進背包裏就走了。楊父給她發了短信，說已在校門口等着。
昨晚楊雅雅和亓周發了一條微信後，莫名睡不着，于是去找小說看，結果一看就看到淩晨兩點多。早上又起得早，一上午的課終于熬過去了，楊雅雅困得不行，上了車就開始閉眼打盹兒。
回到家，書包一扔、鞋一脫，楊雅雅沒骨頭似的又軟倒在軟皮沙發上。楊父邊打開冰箱，對楊雅雅說：“回房間先睡一會兒吧。”見女兒沒反應，楊父只好由着她，無奈地搖搖頭進了廚房。
……
楊雅雅迷糊間，聽到有人按門鈴。
“……外婆家的……拿來給……嘗嘗。”
亓周？楊雅雅掀開眼皮，看到玄關處提着一大袋東西的那人，困意頓時全跑掉了。
整個人趴着，一只腿像青蛙那樣曲着……楊雅雅不用看都能猜出此刻自己的姿勢有多麽的不雅了。還有……校裙估計早就淩亂翻卷了……
楊雅雅默默地并下腿，把臉轉向沙發內側。
假裝自己還在睡……
“雅雅，過來接一下龍眼。”有點粗神經的楊父看見女兒醒了，揚聲喚道。
“噢……”
楊雅雅頗感無力地爬起來，光着腳踩上木地板，索性連睡亂的頭發都不管了，自暴自棄地走過去。
楊父返身回廚房做菜了。
亓周低眸，目光掃過她的裙擺，接着到腿，最後是光着的腳。
其實他很快就移開目光了，可楊雅雅有點不好意思。偏偏一瞬間，她又頓生荒謬的幻想：這是他無形地……撫摸過她的腿……
“拿着。”亓周把那袋龍眼朝她遞近幾分。
楊雅雅接過，多看了一眼他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卻并不凸顯，幹淨利落，沒有任何裝飾。
以前都沒留意過他的手，原來竟這麽漂亮。
“謝謝。”楊雅雅擡頭對他一笑。
亓周微點頭。
楊雅雅看見他的眉，微擰在一起。
似乎是看不慣她這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對了，亓周啊，中午就在這吃飯吧？”廚房裏傳來楊父的招呼。
“不了，叔叔。我回了。”說完，亓周就出了楊家的門。
楊雅雅看着很快合上的大門，有點郁悶地提着頗壓手的龍眼，走去放進冰箱裏。
真是的，小時候關系那麽好，現在連句“再見”都不和她說了。
這一天晚上睡覺前，楊雅雅在新買來的牛皮紙小本子上寫下了重生以來的第一篇日記。
***
201x年7月22日晴
亓周的手很好看，好想揪他的手指。
可是不行，估計揪了會被他嫌棄的吧。
我們好像越長大越疏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