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哦哦
她一朝貪涼,在光天化日下脫鞋褪襪已算是有傷風化之舉,卻又是讓個大肥豬給咬了一口,這可算怎麽回子事兒喲。
若是傳揚出去……還不叫人驚掉下巴?
沈魚一時只覺得羞愧,倒也忘了腿上的疼痛。
眼看便要拐出這片荷塘,再往外走,便是林府內宅了,四下都是來來回回的下人,她這副樣子,叫人瞧見,也太無狀了一些。
沈魚有些為難,擡眼看了看臉色一直不大好的柳二爺,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幾番計較之後,終于決定,還是不提為妙,丢個臉罷了,還能少塊肉不成,若是再惹惱了二爺,沈魚低頭瞧了瞧自個腿,自是承受不住的。
姑娘只悄悄将臉埋在柳淮揚胸前,自欺欺人一回,只當眼不見為淨。
柳淮揚哪裏不曉得她的心思,也不點破,瞧着她似鴕鳥一般,将個俏生生小臉埋在他胸前,禁不住牽了牽嘴角,緊了緊懷中的人兒,低低的在她耳邊悄聲道:“藏緊一些,可是要出去了,一會子一衆下人面前丢了臉,可是再也找補不出來了。”沈魚聞言抖了抖,抓着他衣襟的雙手又緊了一緊。
柳淮揚微微一笑,接着便轉入一處暗門,陰暗的夾道裏面哪裏曾見過半個人影。
沈魚閉着眼睛,将個臉捂在柳二爺懷中,豎着耳朵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聽了許久,連個風聲都未曾聽見一絲,不免一陣心慌又暗自思量,怎麽得偏生這般巧,方才咬她的那頭肥豬竟是個口中帶毒的不成?這就發作了……否則怎得連個聽力也沒了?
她悄悄擡了擡頭,睜開眼睛,卻是發現眼前一片昏暗,不由得又是驚出一身冷汗,視力也已經開始減退,這真真是中毒的先期反應。
完了完了,這回是真真算完了,死便死了罷了,只單單讓個大肥豬咬死得未免有些太贻笑大方了。
通房沈魚如是一想,便忍不住抽抽嗒嗒的抹起了眼淚。
柳淮揚不妨,眼看便要穿出暗道,她這裏怎麽又鬧了這一出,只得溫言哄着:“可是腿疼的厲害,你且忍一忍,一會子便讓芣苢去尋了溫方過來瞧瞧。”
誰知沈魚未聽還好,只隐忍着悄悄抹一抹眼淚,聽完他言,卻是再不能忍,說是嚎啕大哭也不為過,一時便是眼淚鼻涕齊飛,柳淮揚何時見過這番陣仗,英明神武的柳家二爺竟是生生讓個通房丫頭沈魚在個暗道裏面鬧出來一身的汗。
沈魚哭了一會子覺得也不辦法,便稍稍收斂了幾分,抽抽搭搭交待幾句後事:“二爺,奴婢,奴婢怕是不成了……只求二爺一件事兒,等奴婢去了,找個人将奴婢尋個幹淨的地方,一把火燒了便好,千萬莫将人直接埋入泥土,奴婢單單只想着往後腐化成泥的不堪過程,便會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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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揚卻是低喝一句:“胡說的什麽,不過是叫個畜生咬了一口罷了,哪裏能死得了人,多大個人了說話也不知道忌諱。且看看你現在這般無狀模樣,平日裏學的規矩,竟都覺得到狗肚子裏了麽嗯?”
柳淮揚将她緊捏着的帕子抽了出來,有些嫌惡的擦了擦她臉上帶着的鼻涕眼淚,再低頭瞧一眼她那只光着的腳,只忍不住撫額,低嘆,他怎麽就看上這麽個……
沈魚尤自聽着他呵斥的聲音中氣十足,只震的雙耳發麻,卻是心中生出一絲歡喜,難不成只是暫時麻痹了神經?既然聽力已經恢複,那視力呢?
她慌忙睜開眼睛,四處打量一番……這才将四周環境睢個分明…
…
爾後慢慢轉身望着正用一臉複雜晦澀的表情瞧着他的柳淮揚,一時間只想挖個坑将自個埋起來,永不相見才好。
今兒,她便是沒看好黃歷就出了屋門,丢人事兒做上一件老天竟還覺得不夠,這不連個遺言都說出來,若不是怕疼,沈魚真直是死的心都有了。
兩人便這麽兩兩相看無言,一個是羞愧難當不知道說甚才好,一個是心情複雜又是無語。
終于還是柳家二爺有魄力些:“腿可還疼?”
沈魚點了點頭:“疼呢。”
柳淮揚嘴角一抽,心想能不疼麽,就剛才哭天搶地的一通鬧騰,竟是從他懷中掙了出來,掙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也不再言語,又撈起那位已經撿起了一應矜持禮儀的通房沈魚,邁了大步,走出了這條暗道。
待将沈魚放在榻上,喚芣苢進來,原是想吩咐一句去尋了溫方過來瞧瞧仔細。
卻是讓沈魚牽住衣袖,姑娘一張俏生生的臉哭的花貓一樣,一身青碧夏裝也不齊整,再瞧一瞧那讓頭豬咬傷的小腿,怎是一個狼狽可書?
沈魚使了力氣,拉扯着柳淮揚的衣袖,吞吞吐吐的才将意圖說個明白。
她這廂做下的這個些子事兒,實在太過丢人,左右傷的并不嚴重,她自己處理下便是了,還是再不驚動別人的好,尤其是大夫溫方,若他知曉了,還不是等于整個府裏都知曉了。
柳淮揚只覺得額角又是一陣抽痛,瞧一眼沈魚我見猶憐的小臉,實在是不忍拂了意思,想了想只也得作罷,暫時應了她。
冷着臉吩咐芣苢去取了藥箱,爾後便親自打溫一方巾帕,坐在榻上将沈魚腿上那條已經被血水浸透了的帕子取下,便是一片觸目驚心的傷口。
微微皺了下眉頭,擡頭看了一眼沈魚疼的發白的臉,又拿了一方幹淨的帕子遞給她,溫聲說了句:“忍着點,若是疼便咬着帕子。”
言罷,便拿着那濕的了巾帕輕輕拭拭一傷口上的污血,沈魚疼的倒抽一口涼氣,卻是沒發一出一句聲響。待将血跡拭個幹淨,柳淮揚又打開一瓶子白酒,倒在傷口上,眼看着沈魚疼的一張發白臉上盡是虛汗,卻仍是未曾順喊上一聲。
心幾暗生幾分贊許之意,也不忍再責備她一句。拿過她手中那方已經攥出水來的手帕拭一拭她臉上的虛汗。
芣苢在門外輕輕敲上一敲,方才什麽光景他也是瞧的清楚,沈魚姑娘似乎傷了腿,這連溫大夫都不許看上一眼,他自是沒膽子未請示便進門去,萬一看到不該他看的,想想二爺,怕是他頭也不必再磕上一個,月影訓練營便是他唯一的去處。
如是一想,又禁不住對沈魚刮目相看一番。方才看那模樣竟像是傷的有幾分嚴重,卻是顧念着姑娘家的清譽竟是連個大夫都不讓瞧,有這般品德心性,到是也稍稍對得起二爺對她一片真心。
沈魚若知芣苢自心中如是想她,只怕只想找個豆腐撞了了事兒,便是羞愧而死。她做的那幾樁子事兒,哪一件不夠讓人戳着脊梁骨,诟病一陣子的。
雖是僥幸未曾讓旁人瞧見,只偏偏讓二爺一點也未曾錯過,便又已經足夠沈魚懊惱個十天半個月的。
這裏不得不說一句,沈魚姑娘倒是真真好忘性,這般丢臉的事兒也只需十天半個月的便能恢複從前。
待上過藥包紮好以後,緩過勁的沈魚,只覺得的那傷口疼的更加厲害了幾分。
只是眼在還在柳淮揚的書房裏,她也不好有旁的發洩,只能生生忍着。
柳淮揚如何不知曉,他瞧着半躺在榻上的沈魚,此時只見她面上顏色褪盡,星星點點的汗跡布滿額頭,半合着眼睛,秀氣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便知曉她有多疼。
他有些心疼,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額頭,低低問了一句:“可要喝點水潤潤。”
沈魚搖搖了頭,睜開一雙濕辘辘的眼睛,漾出個慘白的笑容:“煩勞爺叫人将奴婢送回奴婢房裏去罷,奴婢瞧着爺這兩日事情頗多,莫因為奴婢這點子小傷耽誤了。”
柳淮揚并不答應,親自倒上一杯白水喂她喝上幾口,爾後只撩起袍擺擠上榻去,長臂一撈,便将沈魚安置在懷中,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條受了傷了腿放在個迎枕上擔着,才道一句:“爺的事兒爺自會處理,眼下你只安了心的将腿上的傷養好才是緊要的,安心待着罷了,莫再操心旁的。”
沈魚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卻是讓柳淮揚一個眼神止了回去,他滿意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又親了親她的額頭,才将人嚴絲合縫的攬在懷中,輕輕拍一拍後背,低低的道一句:“安心睡一覺罷,睡着便不疼了,爺便在這陪你。”
沈魚這般捂在他懷中,聞着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味道,覺得很是安心,腿的傷口依然疼痛,只是心裏卻是覺出幾分安然恬淡的味道,想着想着便松了精神,漸漸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