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吼吼
柳二爺此次來昨不巧,大夫溫方原想緊着告狀的想法也落了空。
日前林老爺子駕着車游歷去了,往常經驗沒個十天半月是回不來的,柳淮揚止了林府管事林大千要差人去尋的想法,只淡淡道一句:“不必擾了外祖興致,左右不急,爺便是府裏只安心等了外祖歸來。”
這表少爺自幼長在府裏,脾氣秉性林大千再熟悉不過,眼下他如是說自然不敢反駁,只老爺子那裏一慣得疼這個外孫,若不知會一句,難免屆時落下埋怨。
林大千心思轉了幾轉出未想到個兩全的辦法,只先差着人将柳淮揚一直住的着玉林軒仔細再打掃一遍地。
其實也未曾有甚可收拾的,林老爺子發了話,玉林軒裏便沒斷過下人,日日都料理一回,只盼着孫少爺一年來住上一月。
只這次來得倒是早了些,原林老爺是打算游歷完這一回,便安心待在家裏只等外孫到來。哪裏又想到柳淮揚将個行程生生提前一月有餘。
林大千将柳淮揚安頓在柳府會客的廳堂,便緊着去支會房裏的老爺太太們。
大夫溫方卻是像回到自家一般,端了碗上好的碧螺春靠着将端上來的冰盆品的好不惬意。
沈魚瞧着一邊擦汗一邊忙得團團轉的林大千,心中不免好笑幾分。
自打見着柳家二爺,林府一衆管事仆人皆是一副發臨大敵的怪模樣,定是從前叫敲打的狠了。
複又想想柳二爺一慣了手段一時也是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又瞧着怡然自得的溫大夫,只在心中贊上一句,還是溫大夫堅強能抗一些。
視線轉一轉便瞧見外面烏壓壓的一堆人湧了出來,打頭便是由林大千領着朝這廂走了過來。沈魚又一想定是林家舅父同林舅母過來了。
眼見人便到了堂前,柳淮揚才慢理條斯的起了身拱一拱淡淡道一句:“舅父。”
打頭同柳大老爺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應了聲,一襲青灰布袍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開口便關心道:“來前兒怎麽也不差人知會一句,舅父叫人去接了你也好,路途雖不算遠,只你身子不好,凡事穩妥些錯不了。”
柳淮揚淡淡笑了笑:“願也是臨時起意,便未曾知會,舅父莫怪。”
沈魚倒是第一次瞧見柳二爺對着哪個長輩露出一回笑臉,禁不住又仔細瞧了一眼林家舅爺,後者爽朗一笑只拍了拍柳淮揚的肩膀道一句:“不怪不怪!你外祖那裏可是見天兒的念叨着你呢,只是不巧,偏生這會兒子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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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揚淡淡颔首:“林管事先前提了一句,外甥想祖父難道出去一回,便不打擾得好,只讓其盡興方歸。”
林舅爺點了點頭贊許一句:“倒是你孝順,不怪你祖父偏生疼你一回。”說罷體恤柳淮揚身子不好,執意叫人坐下說話。
等兩人寒暄了這一會子總算落了座,溫方這才找了機會冒了頭,恭恭敬敬行個禮,規規矩矩道一聲:”林叔父,可是別來無恙。”
倒是鮮少見一慣沒個正形的溫方這般慎重,沈魚暗道。
卻雙瞧見林家舅爺笑着喚一句小方子又将其讓到左手邊的座席上,撫了撫胡須道:“我身子素來強健,溫賢侄不必擔心,只将淮揚這裏顧好,整個林府也要對賢侄言一句謝的。”
溫方忙道一句不敢,擡道瞧了一眼林家舅爺右手邊端坐的柳二爺心中腹诽一句:白眼狼!這裏寒暄完畢,便是一衆女眷登了場,林家舅母是個溫良的賢惠人,話倒是不多,句句叫人聽了心中甚是熨貼。
又聽言說幾個表兄一并随了林老爺子出了門,皆不在府,只留兩個小表弟在府中。最小的那個是林舅爺的老來子不過将将六七歲的模樣,甚是得寵的樣貌,只打過招呼便叫下人領着出去頑了。
姨娘上不得臺面自是未曾出現在廳堂裏,不過為顯隆重幾個待字閨中的表妹倒是沒避一回嫌的盡數到場。
接着便是一一見禮,沈魚自柳二爺身後瞧的仔細。
大表妹林未雨芳齡十七,生就一副嬌嬌弱弱的俏模樣,輕輕屈一屈膝好似要歪在地上一般,只可憐柳二爺面冷心更硬,只淡淡的點了頭算是招呼。
二表妹林杏雨年十六倒是生得圓臉杏眼瞧着便是個爽利的性子,大大方方的過來道個禮,也未得一回表哥青眼,仍舊一副淡漠的表情,微不可見的點頭。
三表妹将将十四,俏生生的小姑娘,開口便叫人聽了聲音只覺得甜得就要化了,只可惜遇見的這位,實在是不懂得欣賞……
餘下幾個皆是未滿十歲,便不一一表過,柳家二爺的臉色便是從頭至尾只一副面無表情。
林府一衆人也像是習慣了一般,親切關心的話一句也未見少說,柳二爺倒也給面子雖是表情冷淡,倒是也沒生不出耐煩之色。
玉林軒。
沈魚只四下打量一番,竟是發現一應格局擺設同栖意無二。
溫方好心道一句:“栖意園便是仿着玉林軒建造,原是柳大老爺怕二爺初回柳府有諸多不适,才下了一番功夫。”言辭之間不無羨慕之色。
溫有道去得雖是不早,只生前一顆心思也盡是放在柳淮揚身上,難免對他有些忽略了,大夫溫方自童年到成年也是有道不盡的一把辛酸。
溫方原是比柳二爺小上兩歲,溫夫人生他時難産至死,自幼便同溫有道長在林府玉林軒裏。
一身醫術盡得溫有道真傳,也随着府裏一衆年紀相仿的小爺們一道同林大儒做一做學問。對林家的感情,大夫溫方至是不比柳二爺少上幾分。畢竟也是十多年的相處,不是親人早就勝似親人了。
沈魚瞧着只微微的笑着,仔細想想她倒是沒個可念想的地界,幼年的記憶已是不多,依稀只記得是個深宅大院,溫柔不失剛強的婦人常常将她抱在懷中輕輕拍打哄着入睡,那便是母親罷了。再後來便是母親病逝一應家業讓奶娘的兒子敗光,遷了府外,深巷裏一處四方小院落了腳,雖稱不上錦衣玉食卻也過得很是自得。
再往後便是清平坊的日子了,大約這輩子終是忘不了的……只可惜除了靜婉便也無至美好的時光另她回憶一回。
沈魚猶自晃神,卻是腦門一涼,回魂卻是柳二爺已至身前,忙起身招呼一句:“爺回來了。
原是林舅爺非要拉扯着一道去了書房瞧瞧新得的一卷古畫。便讓沈魚先過回來稍作休整,才一門便瞧着她獨自坐在廊下的欄椅上走神。
“想得何事兒,竟是這般入神,連爺靠近也未覺察一分。”柳淮揚多問一句。
沈魚彎了彎嘴角搖了搖頭,表示沒甚麽大不了的事兒,柳二爺也不多做糾結,便轉了話頭:“府裏一衆人皆知道爺好靜,無事兒便不會前來打擾。你若是待的無聊,出子玉林軒後花園往內走不遠便有一處荷塘,一應風光景致倒是不差,是個消磨時光的好去處。”
沈魚笑着言一句謝,想了想又道:“爺這可是暗示奴婢适時躲懶?”
柳二爺聞主微微一笑,伸手彈了彈姑娘光潔的額頭:“不過是怕你無趣罷了,過些日子爺這裏有些事情要忙,怕是要冷淡你一回。”
他如是說,便是真人重要事要處理一回,沈魚忙收了嬉笑的表情,正色道一句:“爺若有事兒,只管去忙便是,不必顧及奴婢,奴婢雖不能為爺分憂一回,卻也不甘為爺拖一回後腿。”
“知你一慣貼心。”
沈魚抿了抿嘴,将要想說什麽,就瞧前回廊盡頭大夫溫方端着一碗新煎出來的藥,走了過來。
靈蛇入藥大夫人那裏已經試過兇險,二爺又先個好時候只管來林家玉林軒裏休養。驅毒的解藥見天喝上一碗,只安心等着藥到毒除便是。
這般一想又叫人覺得心情越發好了起來,沈魚迎上去将溫方手裏的藥碗接了過來,小心的拿了細白瓷的勺子攪一攪,再吹上一吹,等那藥便的方便入口才遞到柳二爺手中。
柳淮揚接過藥眼睛也未眨上一回,只仰頭一口氣飲盡。
大夫溫方滿意的點了點頭,贊許的朝沈魚道一句:“打小魚姑娘入了栖意園,咱們二爺這藥喝的可是越發的爽快起來,這兌了蛇血的藥這般喝上一兩個月還怕那毒除不盡麽。”
将将飲過藥的柳淮揚,口中苦澀味道還退卻便聽溫方這一番意味分明的風涼話,只冷哼一句,将手中的藥碗甩到大夫懷裏,這才伸手接過沈魚遞上來的帕子,拭一拭嘴角。
沈魚收回帕子笑了笑,客氣道:“二爺的這身頑毒,全憑溫方大夫醫術高明,奴婢不敢居功,不過是伺候一碗藥罷了,哪比得的溫大夫日日辛勞。”
這話溫方聽着及其受用,只喜得把眼睛彎了又彎,免不得回敬一二:“小魚姑娘謙虛了,姑娘知之至廣,叫溫方愛産益良多,還未曾謝姑娘一回,溫方失禮。”
柳二爺冷眼瞧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客套,揚了揚好看的墨眉,嘴角噙一抹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