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會負責包養你的
時隔半個月，他又來到了她的家裏。
東西收拾得很整潔，整個屋子一如既往地素雅別致，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藝術氣息。
“你這幾天就住客房。”她給他打開房門，讓他把行李什麽的都放進去，然後走進了畫室，“我現在要畫畫，練練筆，你病剛好，先休息一天。客廳廁所你随意待，不必拘謹。”
“嗯。”他坐在床上，拉開背包，掏出自己的書本來，然後聽到她淡淡地補了一句：“提前适應一下我們将來的共同生活。”
“……”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還有，我可能畫着畫着就忘記時間了，你大概五點半的時候叫我一聲……對了，你會做飯麽？”
“會……不過很久沒做過了。宿舍裏沒有廚具。”
孔夕滿意地點點頭：“那正好，今天的晚飯歸你做了。不過，很久沒做過是怎麽回事，你回家從來不做飯？”
安凡愣了愣，沉默了半晌，才低聲答道：“不是……我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
孔夕看他臉色并不是太好，便也沒有深究，只是俯下身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了一個吻：“那你以後就可以經常回家了。”
他擡起頭，怔怔地看着她，被她嘴角那抹微風般的微笑迷昏了眼，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一股暖流注入心間，猶如溪水般淌淌流過。笑意第一次毫不掩飾地從他眼中流露出來，低低應了一聲：“好。”
快到晚飯的時候，安凡到廚房轉了一圈，大概摸清了需要用的東西所在的位置，想好了今晚的菜單，忽然覺得有種久違的溫馨感。
他已經多久沒有接觸過廚房了，自己動手做飯了呢——這種家的安心感。
孔夕似乎比較偏愛清淡的食物，也很注重保養身體，所以他要弄幾個營養健康的菜。正好冰箱裏的菜還有不少，他可以做出來……
畫室裏的孔夕緩緩放下畫筆，凝視了一會兒剛剛完成的水彩畫，閉上眼準備休息一下，卻聞到一股濃濃的菜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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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起來倒是味道不錯。
她暗暗贊賞，然後聽見敲門的聲音：“來吃飯吧。”
孔夕眨了眨眼，站起身走到門口，卻壞心眼地并沒有立刻給他開門，裝作沒聽見。
外面的人又拍了拍門，稍微提高了音量：“到時間了，來吃飯吧！”
依舊沒有半聲回答。
“喂，吃飯了！”安凡這回重重地錘了錘門。這人，到底是有多專注才會聽不到這麽大的響動啊！
等等，不對。
他忽然想起什麽來，恍然大悟，臉一紅，動了動嘴皮子，糾結了半天，才憋出話來：“夕……吃飯了。”
門終于應聲打開，孔夕笑眯眯地站在他跟前，仰頭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滿意地說：“嗯，乖。”
“……”
她洗了手，在飯桌前坐下，掃了一眼滿桌的飯菜，眼皮無語地一跳：“我想，我家應該不會還有隐形的客人。”
他面上一僵，拿筷子的手尴尬地停在了桌面上：“抱歉，不小心做多了。”
她挑眉擡眼問：“很久沒做了，所以很興奮？還是說……因為跟我一起吃？”
“……”他默默地拿起筷子扒飯，裝沒聽見，一如既往的嚴肅撲克臉。
她淡笑：“根據你的回答，我可以酌情考慮不怨恨害我這幾天都要吃剩飯剩菜的罪魁禍首。”
自知逃不掉，他吞下一口飯，含含糊糊地回答：“都有。”
她也開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蘿蔔，卻并沒有直接放入碗裏，而是朝他說道：“折中的答案，50分，不及格。需有懲罰。”
安凡不解地問道：“懲罰？什麽懲罰。”
她笑而不語，并不答話，只是繼續夾着那塊蘿蔔，橫在他們倆中間，微微晃了晃。
蘿蔔……
安凡的臉蹭地熱了起來，比她筷子上那塊蘿蔔還紅。她……她到底是不是女孩子，這麽不害臊的！
“嗯，手藝不錯。”孔夕樂得看他面紅耳赤的樣子，然後嘗了嘗這些菜，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一頓飯吃得很舒心，兩個人都吃得有點撐，坐在沙發上稍作休息。打開電視，正好在財經新聞頻道，電視上正在報導：“2015年2月1日，安氏集團成立香港青年企業家基金，以支持香港年輕人開拓事業，培養企業家精神……”
孔夕對這些財經新聞還算感興趣，父親叱吒商場，以前也經常會告訴她一些相關的東西。不過，這個安氏集團，似乎以前在哪聽說過。貌似是跟她父親的企業有過合作的一家大公司來着。
“換臺吧。”她正看得認真，安凡卻突然出聲，目光冰冷得像冬天的水，拿過她手中的遙控器，換到了芒果衛視。
她看他臉色不大對勁，打量了半晌，還是開口道：“別告訴我你跟安氏集團有關系。”
“……”他驚訝于她的敏銳，既不想承認，又不想故意騙她，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唉，讓我往好的方面來猜猜。”孔夕輕嘆一口氣，“你跟家裏鬧矛盾了，離家出走，然後家裏人不給你一分錢，所以你才會到處兼職，是不是？”
安凡深邃的黑眸裏終于出現了一絲動搖，沉聲道：“你很聰明。”
孔夕無奈地攤手，似笑非笑：“聰明？這麽狗血的戲碼誰都能猜到。不過，我最初以為是你家裏條件比較困難甚至孤苦無依之類的呢……”
她看他臉上像蒙了一層寒霜，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輕聲細語：“說說，你為什麽跟家裏鬧矛盾？”
“我……”他似乎并不想提起這件事，目光死盯着桌子的一角。
“嗯，不想說也沒事。我不勉強你。”她很輕易地就做出了讓步，這反倒讓他慌了起來：“不，不是。我只是怕你會不會……”
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會改變對你的看法。”
安凡抿了抿唇，過了片刻，沉沉開口：“在填報志願的時候，我填了中文系。但爸讓我學經濟，以後繼承他的公司。最後，我雖然答應了，卻瞞着他們還是報了中文。”
“然後你爸大發雷霆，一怒之下把你趕出家門了？”
他搖了搖頭：“父母雖然很生氣，但是并沒有這麽絕情，反而是擔心我以後沒法生存，讓我随時準備接管公司。是我自己覺得對不起他們從小的栽培，想要告訴他們我可以靠自己喜歡的東西活下去，一樣可以掙到錢過得好，直到有所成就才有臉回去。”
“所以，你大學四年沒回過家？”
“嗯。在這方面進行得非常不順利。”他眼中有苦澀，“學術論文倒是經常發表，但我的小說稿子已經被打回來無數次，如果光靠文字創作，我根本沒法支撐自己的生活。所以只能拚命打工，而這又影響了我的學習和創作……”
“惡性循環啊。”孔夕點點頭，淡定吐槽，“明白了。原來你變成我的人體模特純粹是你的自尊心和執念所種下的惡……嗯不對，善果。”
安凡的嘴角不合時宜地抽了抽。
“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你，我家裏雖然也不缺錢，但是我主要的開支都是靠畫畫掙來的，家裏就最開始給過一點。這樣自給自足的感覺是很舒心，但是我覺得你其實也沒必要太勉強自己……話說，你是在進行什麽創作？”
“寫小說，比較貼近現實的那種吧。”他也沒什麽可以再隐瞞的，就大大方方告訴她了。
“編輯退稿有跟你說過些什麽沒？”
“很少有回複，但回複過的編輯大多都說，反映現實的嚴肅文學現在沒什麽市場，不符合潮流，也賣不出去。還有一個回複我說年輕人不要寫現實文學。”
孔夕若有所思地問：“你平時除了兼職、創作、學習以外還幹些什麽？”
他思索片刻，搖搖頭：“還看看新聞和書籍……沒別的了。”
她了然挑眉，以手撐着下颌，淺笑着戳了戳他的臉：“年輕人，不出去走走，不去看看大千世界，不真正地經歷風雨滄桑，怎麽可能寫出震撼人心的文字。你即便寫，反映的也只會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更何況你還很少出去走。狹隘的世界怎麽可能綻放光彩。”
“你真是一針見血。”安凡苦笑，“我也知道自己閱歷淺薄，但畢竟我也沒條件去揭開社會的光鮮外衣，披露最黑暗的現實。”
孔夕伸手撫平他不經意皺起的俊眉，優雅笑道：“你看你，鑽牛角尖不是。誰讓你非得寫這個了？文學市場不僅僅存在嚴肅文學，如果你實在愛寫文字，可以換種适合自己年齡的來寫，把想寫的先緩緩。比如網絡文學，青春文學，即便非你所願，也總比打腫臉充胖子，什麽都得不到的好吧？又或者，你可以試着從商，多認識些人，多看看這個世界，再下筆時就得到了生活歷練，這也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可是，我并不……”
“不喜歡？還是瞧不起？”孔夕接過話來，面色微凝，“這都是要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上，你應該對那些接觸得并不多。還沒有了解清楚就斷言，這是不合理的。正如同你父母當初不願你學中文，你當初不願來當模特一樣，但很多東西只有親身體會過才能知道那些樂趣和深意所在，而這些都是旁人所無法了解的。”
安凡聞言，垂眸沉思，又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說得很對。但我……需要點時間好好思考。”
孔夕莞爾一笑：“不過，你就算以後掙不到錢也沒關系，我會負責包養你的。”
“……晚安！”他紅着臉摔門而入，躲進了房裏。
她淺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抿了一口茶。
今天的懲罰，明天她會好好送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