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文涵的同桌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兒，坐在文涵身邊只看了文涵一眼就說什麽都不敢再擡頭，文涵笑着打趣兒：“我有那麽難看嗎？這麽看不上眼？”女孩兒緊張地擡起頭擺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我以為學霸都會厭惡和我這樣的倒數第一坐一起的，我沒想考一中，更沒想考實驗班。我害怕。”
文涵拍拍女孩兒的頭，安撫道：“一中沒那麽可怕，你放寬心就好。”女孩兒瞪着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文涵，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叫夏天。原來是三十九中的，很高興認識你。”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手。文涵笑着回握：“我叫文涵，初中就在一中，很高興認識你。”
“我知道你，學校的光榮榜上有你，你很厲害。”夏天聲音軟軟的，有點江南吳侬軟語的味道。“诶喲你這麽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老天爺眷顧罷了。”文涵捂着臉，裝的很害羞的說道。“別忙着調戲人家小女生了，趕緊的楊老師找。”季庭拍了下文涵的肩膀，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文涵沖着夏天和善的笑笑，起身跑到門口。
老楊告訴她，憑借着初中是班長文涵成功當選三班的班長，但從小學開始就一直連任到初中的數學課代表被數學單科第二的季庭同學搶走了。為了這件事，文涵中午吃飯時，特地跑去和洛芮告狀：“我是數學單科第一，他一我中考的手下敗将，憑什麽把我數學課代表搶了。”洛芮聽到後不以為然，拍拍文涵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就第一次和最後一次考過人家了吧？技不如人，還是讓賢吧。”氣的文涵差點兒沒一沖動把餐盤兒扣到洛芮的腦袋上，蘭花指一瞧，指着洛芮眼神憂怨，用唱黃梅戲的調調說：“你呀。真是重色輕友，我真是傷透了心啊！”
“別嚎了。”肖倩從背後拍了下文涵的腦袋。
文涵疼的發出“嘶”的一聲，剛要向肖倩也投去那哀中帶怨的眼神，就被洛芮一把擁入懷中：“你打我們孩子幹什麽啊？你說這本來就不聰明，再挨打就傻到家了。”
文涵聽到第一句剛要點頭，就聽到洛芮話鋒一轉說她傻了，一把推開洛芮。洛芮差點兒仰過去，多虧季庭及時出現，扶住了洛芮，落座在洛芮對面冷冷的看着文涵。文涵吓得一哆嗦，顫顫巍巍的開口：“季大神，小的有手不知何用，不小心推了令女友，實在是有愧啊有愧，今日以綠豆湯代酒敬二位一碗，望二位大人不小人過。我幹了，二位随意。”說着端起綠豆湯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女俠好酒量，坐吧。”季大神邊用筷子從自己碗裏給洛芮夾着洛芮愛吃的麻辣香鍋，邊漫不經心的開口。文涵一坐下就收到了肖倩鄙視的眼神“看給你慫得”，文涵笑着回敬一個眼神“切，好想像你不怕他似的”。
經過初三一年的相處文涵發現此大神發起火來的眼神，直接能把人冰凍三尺。他很少動氣，但只要生氣就不說話，面無表情，不陰不陽的那麽盯着你，盯的你渾身發毛，然後肯定會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連班主任老師都不怎麽敢惹他，有什麽問題也就把他叫到辦公室客客氣氣的提議下。有回文涵也在辦公室，季庭走後對何老師笑道：“您可真行，一成年人看着快被一初三小屁孩兒給騎到頭上去了。”何老師氣的拿練習冊打文涵，笑罵：“還說我呢，你可給我争點兒氣吧，這幾回數學考試都讓季庭把第一給搶了。”文涵撇撇嘴，摸摸鼻子，低頭不說話，表示不幹我的事兒。
文涵一個擡眼就看見夏天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端着餐盤兒尴尬的不知道怎麽辦。“诶，我把我同桌叫過來吧。原來是三十九的，剛來挺害怕的，先跟咱吃吧。”文涵敲敲盤子，對全桌人說。
幾人相視一眼：“來呗，聽着是個文靜的，扽來讓爺幾個調戲調戲。”文涵白了幾人一眼，沖着夏天招手，示意夏天坐過來。夏天終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高興的像只小鳥飛到文涵身邊。看着文涵身邊除了季庭自己誰都不認識，甚至和季庭也連話都沒說過，又縮回了自己的烏龜殼子裏，低着頭不說話。滿桌寂靜，與哄鬧的食堂格格不入，空氣中彌漫着尴尬的氣息。文涵深知這個女孩兒的恐懼，因為班裏的其他幾個女生對夏天都不怎麽友好，所以夏天特別害怕別人瞧不起。幾人看着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女孩兒，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低頭吃飯半晌文涵踢了一腳肖倩：“嘛呀？吃飯呢！”肖倩看到文涵一直往夏天那邊兒撇的眼神兒才反應過來：“哦，我是肖倩，英語實驗班的原來和文涵是同班同學。”肖倩伸出手和夏天交握了下。幾人依次自我介紹道。然後又是一片沉寂，文涵有點兒後悔把這女孩兒拉進來了，因為這尴尬只會讓她更自卑。幾人雖都是能說會道的，但因為多了一個陌生人，好像說什麽都有些變扭。開玩笑又不好意思，怕過火，想詢問什麽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食堂裏突然一陣轟動，一個男孩兒抱着籃球走進來，因為逆光的原因，只看得到此男生身材修長，文涵半天才看清男生長什麽樣子，理着北京爺們兒最愛的平頭，幹淨利落，五官深邃，線條硬朗，眼神犀利冷漠。季庭屬于看起來比較溫文如玉的男子，而此男子則是一看就氣場強大，更陽剛一些的男子。“喲。這一屆四大男神，兩個都出在你們班了文涵。有福氣啊。”梁笑笑端着餐盤，一如既往地蹦蹦跳跳，吳裕泰臭着臉跟在後邊兒。看這一桌幾乎所有人都被新來的那個男孩兒吸引住了。
“我們班？”文涵回頭問道。
“坐你後邊。”季庭開口。
“那他是那個第二還是倒數第二啊？”文涵叼着筷子問道。
“當然是第二啊。陸僭始你都不知道，實驗的狀元考到我們學校，這一屆第二，就差你四分兒，好多實驗來的都是為了他考上的。”梁笑笑塞得滿嘴是飯，含糊不清地說道。
“是嘛。”文涵點點頭接着吃飯。
“對了。你說四大男神，哪四大？季庭，陸僭始還有呢？”文涵想了想擡起頭問道。
“有我們班的大學霸楚溪，可帥了。英語具好。”洛芮激動地說。
看着季庭突然被噎了一下，擡頭瞪了一眼洛芮。肖倩清清嗓子，吊着嗓子說：“哪家院子裏的紅杏兒啊？怎麽長到牆外邊兒了呢？”
洛芮瞪了一眼肖倩，一臉忠貞不移地說：“我是很專一的。”
“呵呵。”幾人表示自己笑笑不說話，季庭笑着喂給洛芮一口飯，示意她閉嘴吧。
“還有一個是一位體育特長生，成績一般，但長得帥。”肖倩側頭補充道。
文涵點點頭，回過頭剛想和夏天說些什麽緩解下氣氛，就注意到吳裕泰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看着眼前的菜，一口也不吃。文涵笑着開口：“這位爺是怎麽了？怎麽光看不吃啊，誰惹您不高興了。”
“嘿嘿，他同桌是一大胖子，滿身汗味兒，可熏人了。這一上午吳裕泰都快被熏死了。哈哈，”梁笑笑笑着接茬。吳裕泰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趴在桌上，郁悶的不行。幾人又笑開了，回到了最開始的狀态。
“啧啧啧，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肖倩開口打趣道。
看着夏天一臉茫然，文涵笑着解釋道：“這位爺有潔癖，一天早晚倆澡，以前宿管大媽對他可有意見了，老罵他用水過度。”
“你們就看笑話吧！”吳裕泰把眼前的飯菜一推，趴在桌上，把頭埋進胳膊，悶聲說道。
中午楊老師叫文涵和幾個班委課代表去辦公室，文涵先到的，陸僭始抱着籃球最後一個進來。
“都來齊了啊。那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我是文涵，從一中的初中部直升上來的，以前和季庭一個班，今後就是三班的班長了，大家多多指教。”文涵率先開口自我介紹道，然後示意季庭接着說。
“我是季庭，是數學課代表。”季庭說完後，特地看了文涵一眼。文涵心裏腹诽，手下敗将，沖着季庭虛僞的笑了笑。
文藝委員和宣傳委員是兩個女生，說話都輕聲細語的，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文涵知道兩人看夏天的眼神有多瞧不起。心裏暗罵“裝什麽裝”，臉上依然是自信友善的笑容。女體委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女生，和梁笑笑差不多高，沒什麽心眼，一來就和男生玩兒的特別好。其他的衛生委員什麽的都分別由男生來擔任。
“我是陸僭始，男體委。”陸僭始開口道，聲音既低沉又有磁性。
“哪個僭始？”有人問道。
“僭始既涵。”
所有人死一般的沉默。季庭和文涵相視一眼，各自陷入沉思。
“一群理科生哪兒懂詩經啊。陸同學舉《詩經》巧言裏的這個例子，未免有些過于難為人了吧。”季庭半晌才出聲道。
“哦。”陸僭始一笑，不再多做解釋。
“既然大家都相互認識了，那以後多多合作吧。”楊老師笑着打圓場。幾人試探着彼此寒暄。文涵邊聊邊深深的看着一旁單獨站着的陸僭始心想，用“僭始既涵”這麽諷刺的句子，是什麽意思？此人真有意思。
一中對老同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可以先挑室友和宿舍。于是洛芮、文涵、梁笑笑和肖倩四個女孩兒雖然不在一個班，但卻又到了同一間宿舍裏邊兒。高中的待遇是相當好，住宿生可以開小竈出去吃，每屋一個洗手間，不用再擠公用的，熄燈的時間也從原來的九點四十五延長到了十一點。四人十分有默契的岔開了洗漱時間，坐在一起聊着新的老師和同學。還是那麽幾個人，還是那種感覺，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幾人一直聊到深夜，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文涵曾經聽過烏克蘭的一個著名的教育學家說：友誼是培養人的感情的學校。我們所以需要友誼，并不是想用它打發時間，而是要在人身上，在自己的身上培養美德。這些孩子是那麽善良，那麽單純，上帝一定不會虧待他們的，不論多遠，有這六年的相處，他們會成為自己最想成為的樣子吧，他們會這樣陪伴彼此吧，他們會這樣一直走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