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見
原來每隔五年,四大山莊會聚在一起, 名為研究武學, 實為争奪天下第一莊的名頭。
誰奪得了第一的名頭,不僅能多得錢財田地,其餘三莊還要聽其號令, 五年前是第一便是無涯山莊。而再過一月就是聚首之期了, 以往都是四莊輪流做東, 五年前是在無涯山莊, 今年輪到無刃山莊了。
那這樣一來,霍晅是要住下了。蘇榕暗想:住下又如何?先不說他在中院,自己在內院,隔了一道高牆,能不能遇見還難說,就算遇見了又如何?如今她的模樣,對方能認出那才怪了。
于是放下此事,安心用畢飯, 問婢女:“秦莊主他現下可得空?”
婢女搖頭道:“不知, 我去幫你問問。”
“有勞了。”蘇榕在房中等候。
過了片刻婢女回來道:“莊主同霍莊主在前廳說話。”
“那就算了。”想起花池,便同幾個婢女一起往東邊而去, 不想路上卻碰見了秦恒的妹妹,秦姝。
對方見她先是一愣,繼而笑道:“蘇姐姐,真是巧啊。”這兩天二人也見過兩回,相互敘過年庚, 秦姝十七,蘇榕十九。
“是挺巧的,你欲往何處?也是逛園子麽?”蘇榕道。
秦姝一聽,忙拉過她靠近自己,神神秘秘道:“蘇姐姐,你沒有聽說麽?”
“甚麽?”
“聽說霍莊主來我們莊了,還聽聞他長得極英俊,我想瞧瞧,不如……我們一起去罷。”秦姝覺得這主意甚好,去偷看霍莊主,萬一被哥哥發現會被責罵,可要是蘇姐姐也去,他雖然會不高興,但肯定也不會說甚麽。于是緊緊拉着蘇榕,撺掇着她去。
蘇榕滿心無奈,委婉道:“我就不去了,我想去那邊花池坐坐。”
“那裏有甚麽好坐的,景致乏陳無味,等明日讓哥哥帶我們出莊騎馬,才有意思呢。”
“還是你去罷。”蘇榕抽回手。
秦姝微微失望,卻不好勉強,只不死心又問了句:“真的不去?”
蘇榕搖頭。
“那好,我去了。”秦姝帶着婢女們往前廳而去。
蘇榕自去水池邊觀察。
霍晅等是在內院前廳,因此秦姝一路暢通無阻到了那裏,見門外有莊內子弟守着,便回身去了前廳後門,輕手輕腳靠近,找個角落位置,悄悄掀開窗棱,朝裏瞥去。
見廳內坐着七、八人,秦恒端坐在主位,左手邊第一個位置是個二十上下,面容英俊,身着玄色錦袍的男子,想來就是霍莊主了。
但見他神色清冷,不管說甚麽做甚麽總是一副神情。
“原來是個冷面郎君。”秦姝喃喃自語。
“是誰在那裏!”屋裏有人大喝一聲。
秦姝吓了一跳,忙回轉身要逃回院子,她雖從小在山莊長大,卻不喜習武,只略懂些粗淺拳腳,身手就談不上敏捷,立時便被從房中飛身出來的狄宬攔住了去路。
見是個年輕乖巧的姑娘,狄宬有些無措。裏面之人也在此時都走了出來,秦恒見到她,道:“姝兒,你在此地做甚麽?”
秦姝被抓個現行,臉色讪讪道:“我……娘親讓我來瞧瞧你。”
秦恒焉有不知自家妹子的脾性,礙于有外人在不好多說,只道:“回去罷,我一會去看望娘親。”
秦姝如獲大赦,連連點頭,又瞥了一眼霍晅才往回走,行了兩步,忽然回身對秦恒笑道:“哥哥,方才我來的路上遇見蘇姐姐了,她正找你呢。”說罷,偷笑着離去。
秦恒一聽,也不去辯真假,只道蘇榕真的尋他有事,又想起今日還未去看望,便有些意動,當下同霍晅客套幾句,就說有事失陪了。
一路朝聽風樓而去,到了望雲軒,得知蘇榕去了東邊花池,想了想,又趕過去。
到了那裏,見蘇榕坐在花池邊的亭中,雙臂靠在攔杆上,頭枕在上面,整個身子朝花池裏傾斜,眼睛直愣愣瞪着水中。
風一吹,揚起她的秀發,一縷青絲貼在她的唇邊。
秦恒緩緩踱步過去,婢女們見了他忙矮身行禮:“莊主。”
蘇榕聽見回身望去,道:“秦恒。”
秦恒揮手讓婢女退下,坐在蘇榕身邊,笑問:“你找我?有事?”
蘇榕坐直了身子,點頭道:“有事。恩,上次你提過,我的随身之物你找到沒有?我想拿回來。”
秦恒眼中異樣閃過,道:“那些東西都在,随時可以來取,只不過……我也是好奇,蘇榕……”他第一次叫蘇榕的名字,頓時心中一抹逾常之感劃過,流入心底。
蘇榕卻沒有感覺不同。
“你能告訴我,為何那些東西如此……”說到這裏秦恒挑了一下眉,接着說:“如此特別?”
蘇榕一臉尴尬,不知道怎麽對他解釋,想了想認真道:“也不瞞你,我不是中原人氏,家鄉在海外,所以那些物品與中原不大一樣。”她只能亂扯來遮掩了。
秦恒的神色說不出的奇怪,忽然問道:“那麽,你要回去豈不是……”言外之意蘇榕聽得出來。
“是啊,所以我才發愁。”
秦恒忽而一笑道:“所以你日日守在池邊,以圖它再帶你回去?”
原來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也沒甚麽好隐瞞的,當下道:“你看出來了?我是這麽想的,可不知能不能實現。”
秦恒心下大安,從她出現的那日起,花池已被他讓人裏裏外外挖了遍,沒有任何通道、暗道,鬧了整整一個月才作罷,他可以十分肯定:想要從此離開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何必強求呢?上天既然安排你到了此處,又恰巧讓我救了你,證明你與我……有緣,不如想一想留在這裏?”秦恒柔聲道。
望着越靠越近的秦恒,蘇榕不着痕跡往後挪了挪,瞥見衆婢女站得遠遠的,又見眼前秦恒眼眸中的柔情,頓時熱氣上湧,兩頰發燙。張了張口,正要說話,秦恒卻突然伸出手握着她的細掌,慢慢道:
“自救你後,我總是盼你醒來,又不知是為何,等你醒來我才了悟,這幾個月來,你早已在我心中,難以忘卻……蘇榕留下來,好麽?”
留下來?蘇榕暗自在心中搖頭,對于他心思,也許一開始不明白,但這幾日,衆婢女時不時在耳旁述說,從秦恒救她之後,日日都要來看望,找遍了大夫診治,又親自上無涯山莊求藥,方讓她醒過來,按衆人的說法,如此大恩,以身相許都不為過。
可是……
“秦恒,對于你的救命之恩我會銘記在心,往後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但是……我想試着能不能回去……”蘇榕說得結結巴巴,生怕傷他的心。
秦恒是失望的,但又隐隐有種興奮,也許對他而言太過順利反而無味。
“而且,你忘了麽?你可是有未婚妻的。”蘇榕提醒道。
提起此話,秦恒顯得很不自在,只道:“那是先父為在下定的,我并不滿意,從前年起多次與歐陽莊主提起,讓他為愛女重擇佳婿,但其并不同意。”
蘇榕不語。
秦恒反應過來語氣太重,繼而又輕聲道:“若是因此,你大可不必多慮,即便沒有你,我也是要退婚的。蘇榕,時日尚淺,你終會明白我的心意。”說罷起身,低頭望了她半會,轉身走了。
留蘇榕在原地發了半天呆,等回過神時才驚覺待的時候不短了,忙同衆婢女回了望雲軒。
午飯、晚飯皆是她獨自用,秦恒并未出現,蘇榕因此松了口氣。次日一早,秦姝興沖沖來找她,一進門就道:“昨日你該同我去的,那霍莊主果然長得英俊,只是不怎麽愛笑。”邊說邊挨着她坐下。
“你喜歡他?”蘇榕問。
秦姝嗆了一下,嗔道:“胡說甚麽?我……只是好奇而已。”
蘇榕但笑不語。
秦姝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哎,不說了。”閉口在旁左右瞧瞧,瞥見書桌上有張畫,伸手拿了過來。
“好奇特的畫,你畫的?”畫上是一花池,栩栩如生,連池中‘醉香’枝葉上的紋路都能瞧清楚。
這是蘇榕閑極無聊,又日日想到關于花池,所以才畫了下來。
“真好看。”秦姝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于是道:“給我罷,如何?”
“要是想要,下次認真畫了再給你。”蘇榕道。
“下次之事,下次再說,這次先給我罷。”說着将畫卷了起來,掖在袖中。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蘇榕同秦姝向秦老夫人問安,說了兩句閑話才回到住所。
一日無事。
又次日,秦恒依舊沒出現。蘇榕想起了上次提到那些随身之物,本打算要回來,可是秦恒說了那番話後便沒了後續。
不如自己去找他罷,将東西要回來。主意打定,徑直去了‘聽風樓’。到了那裏,見門外有人守着,便開口道:“秦莊主在麽?”
門‘吱呀’一聲開了,孫傑笑容滿面迎了出來,道:“莊主在的,蘇姑娘進去罷。”
“好。”蘇榕跨上臺階,走了進去。
等她進去,孫傑攔下婢女,帶着門口之人都退到院外去了。
蘇榕進去時見他坐在矮桌邊,桌前擺了一副還未下完的棋局,原來之前他在與孫傑下棋。
“你來了,坐。”秦恒示意她坐在自己對面。
蘇榕依言坐下。
“有事?”秦恒同往日一般笑問,只是語氣輕柔。
蘇榕點頭,道:“我來取随身之物。”
秦恒道:“近日事多,總是忘記。孫傑,孫傑?”喊了兩聲,門外沒人應答,不由一笑,道:“我拿給你。”說着立身往桌後的百寶閣去。
蘇榕眼望着他。
“秦莊主。”一個聲音突然出現。
蘇榕一僵,慢慢轉身望向門外,但見霍晅同玄夜、狄宬正在那裏,見她望過來,皆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