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禮
蘇榕與柳峰又見了一面,直接了當問了他離莊之事,他雖有些猶豫,但兩人之間有過約定,且那把小金鎖還在她手中,遲疑了片刻便一口答應,又約定好了日子。而游龍則是在旁一直緊皺着眉,等蘇榕離去後才開口:
“峰兒,你不該答應她。”
柳峰一怔,瞧了瞧師父的神色頗不贊同,于是道:“我們之前有過約定……”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那約定在我看來也可不作數了,是霍莊主放我出來,又不是因為她,沒必要再履行承諾。”游龍淡淡道。
柳峰覺得師父有些奇怪,從前不會如此,一旦與人約定從不食言,如今怎得……
“是否覺得師父不守承諾?”
柳峰沉默,一時不知怎麽開口。
游龍嘆了口,這徒弟表面上有些浪蕩,實則頗具俠者之風。
“你若與她牽扯将來就是麻煩一堆。如今江湖傳言無涯山莊有本絕世秘笈,這秘笈原本在馮彪手中,霍晅做了莊主自是到了他手裏,但又留下了馮婉……又是何故?若你帶她出了莊,那些暗地裏窺竊秘笈之人,正好趁機找上馮婉……”
柳峰一驚,師父說得對,馮婉在山莊裏,想要秘笈之人忌憚無涯山莊勢力不敢妄動,但只要她一出莊必定遭各方圍擊,頓時有些為難。
“可是……我們已有約定,豈可輕言毀約?”柳峰還是不願違背承諾。
游龍沉吟不語,他知要柳峰背信也不是不能,只要自己以師父之命要求,他自會遵從,不過心中總是會有疙瘩。
“這樣吧,約定如舊,不過出了莊門後就分道揚镳,免得麻煩纏身。”游龍想個擇中的辦法。
“是。徒兒去同她說清楚。”柳峰去找蘇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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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想反悔?”蘇榕蹙眉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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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峰望望附近,除常跟在她身邊的青衣人外似無旁人,壓低聲音道:“不是反悔,只是出莊之後就要各行其路,不能與姑娘同行了。”
蘇榕想了一想就明白他的顧慮,又見他一臉為難,猜想必是他師父的主意。雖心中不自在,仍回道:“就依柳公子所說。”
柳峰見她沒有半分為難指責,心底反而有些愧疚,想了想勸道:“馮姑娘,雖然你與霍莊主有怨,但我觀他不是心胸狹窄之人,如今既善待于你,日後也不會反悔,你又何必一定要走。殊不知外面未必如你所想安全,你……”餘下的話他不好多勸,免得對方多想。
蘇榕當然明白莊外未必就好,可是她害怕。雖然霍晅此刻不殺她了,可保不準日後又改變了主意,留在此地讓她坐卧難安。
她也知道出去之後說不定會引起有心人的窺伺,但江湖之大,認識原主的畢竟是少數,只要離開後喬裝打扮,隐姓埋名未必不能安生過日子。況且她還要去無刃山莊……
“多謝柳公子警醒,我省得。”
柳峰見她主意已定,也不啰嗦,一抱拳後轉身離開了,等他不見了蹤影,蘇榕才慢慢回到住所。
從這日起,蘇榕将屋裏有值錢的東西悄悄的收起來貼身藏着,不讓巧香等發覺,平日就同往常一般。如此過了三日,到第五天就是霍晅繼任大禮。
這三天裏到處有人灑掃庭院,擺放了應景盆栽,又處處張燈結彩,不知道還以為是要辦喜事。
這日,蘇榕還未起身便聽見遠遠傳來人聲鼎沸之音,光聽此音就知前邊大廳何等人來人往,何等熱鬧。她忙用了飯,趁巧香不在,将幾日來搜集到的財物用小塊布料包了起來,綁在貼身腰間,打了個死結,又将屋裏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柄匕首藏在袖中。
做好一切,定了定神,查探周身有無破綻,見一切甚好,逐舒了口氣,邁步走了出去。兩青衣人依舊跟着。
一路徑直往前院去。此次大禮擺在前院的練武廳,她心裏既緊張又興奮,來了這麽久只在後院游蕩,還不曾到過前院,今日說不定就能從那離開……
一路上各處屋外、路口都有青衣人把守,遇見的灰衣人端着各色瓜果點心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甚是忙碌。內院裏并不見江湖裝扮之人,到了滄浪園附近的出口,才偶爾可見一兩個江湖人士的面孔。
從這出去就能到前院。蘇榕提步便往出口闖,不出意料被青衣人攔住了:“站住!口令!”
蘇榕身子一頓,回頭望了望身後的兩青衣人,眼裏的意思很明白。
“公子只吩咐我們跟着你,其餘不管。”一青衣人酷酷說道。
蘇榕眉峰一楊,道:“可是他說過準我自由行走,且準我觀禮,怎麽?你們想違背他的命令?”她知道這些人對霍晅又怕又敬,不敢違抗他的話。
果然兩人聽了這話相互望了一眼,有些無奈地走到守門青衣人身邊附耳說了一句。蘇榕豎起來耳朵,試圖聽清,奈何對方語調極淺,且她沒有內力,因此無法聽見。
守門青衣人将劍挪開,示意他們進去。
蘇榕大步前去,一進裏頭走了沒一會,只見右手邊是一片寬廣的校場、跑馬場。校長各處擺有兵刃,此時無人演練,想必都去觀禮去了;而跑馬場上一樣無人,整個場地顯得空曠寂靜。
而左邊是高低起伏的亭臺樓宇,仔細辨認,裏面有些江湖人士在其中徘徊。
“是在這裏舉行?”蘇榕指着左邊的屋宇問,不怪她這麽想,實在是裏面的人着實不少。
“不是,還要往前去。”
前邊還有一個院子?看來這山莊比自己想象中要大。三人接着往前走,又遇見了一群青衣人守衛路口,同方才一般,蘇榕身後的青衣人說了口令,方得進去。
這院子也有練武場,卻沒有跑馬場,一眼望去樓臺亭閣不多,只中間有一所極大的殿宇,此時各色江湖人等往來其中,這些人服飾各異,但都手持武器,或刀、或劍、或棍、或鈎,還有些手裏只拿了一只筆或者算盤,甚是奇異。
有人見到蘇榕也不理睬,只找尋自己熟悉之人打呼。
蘇榕隐約見到了大門,心裏一陣欣喜,擡腳就往那邊去。
“姑娘走錯了地方罷?”身後兩青衣人攔住道。
蘇榕笑了一下,眼睛又瞟了大門一眼,才往中間的屋子去。到了裏面,只見屋子一字排開約有二三十間,中間場地平整寬廣,此時已擺好了上百桌酒席。
席上已坐滿了十之八九。蘇榕的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一來在外候客的灰衣人認得她,沒有開口;二來蘇榕不想衆目睽睽下惹人注意,因此進去後只挨得近的兩三人瞥了她幾眼,便沒在意了。
找了個角落裏無人的小桌坐下,靜靜等待。
院子吵吵嚷嚷,沒有片刻清靜。
“媽了巴子,怎麽還不開席,老子來了半天,喝了一肚子水,葷腥沒見到半點,這無涯山莊也太磨叽了。”一個粗嘎嘎的聲音叫嚷道。
蘇榕尋聲望去,見四五桌外一個穿着灰色粗布,手裏拿着一柄大鐵斧,滿臉虬髯大漢,此刻正滿臉不耐地拍桌叫道。
旁邊的人聽了此話,并不附和他,各做各的,只有一人似與他認識,忙拉住他勸誡。說了兩句話,那大漢嘴裏仍是罵罵咧咧,但聲音小了許多,也不再拍桌了。
“馮姑娘,真是巧啊。”
蘇榕擡眼一看,原來是秦恒。
“秦公子好。”蘇榕忙起身道。
秦恒掃了一眼桌子,笑道:“馮姑娘怎麽坐在此處?這裏離廳很遠,待會可是甚麽也瞧不見。”
“這裏挺好。”
秦恒向前瞅了一眼,道:“某有幸,霍莊主在前邊預留了無刃山莊的席面,若姑娘不介意同我一起到前邊去?”
蘇榕搖頭道:“不了,這裏挺好,遠離是非。”
秦恒明了一笑,道:“那秦某先失陪了。”
“秦公子慢走。”
秦恒施施然往前去,路過的地方,衆人不約而同看向他。蘇榕見他一臉微笑不時與相識之人點頭、抱拳招呼。一直走到最前邊中間的那桌,正好與歐陽莊主隔了一桌。
蘇榕四處張望,尋找柳峰的蹤影。找了半會,沒有發現。
不會是走了吧?怎麽不見人?正想着,眼角瞥見一抹茶色,回頭時就見柳峰同游龍大步而來。
蘇榕忙向他招了招手。柳峰同游龍說了一句就走了過來,游龍自去找了個位置坐下。
“馮姑娘。”
“柳公子。”
柳峰低聲道:“待會我想辦法引開你身邊的青衣人,你趁衆人走時一同離開,緊跟着我們。”
蘇榕一喜,道:“好。”
“霍莊主到!”有人大喊了一聲。
兩人忙擡頭去看,見霍晅身穿袖、領兩口用金線繡着兩柄交叉利劍的黑色暗紋錦衣,緩緩而來,身後跟着四位黑衣人,其中就有玄夜和斷刀。
他站在大廳之前,衆人吵雜聲為之一低,他擡起了右手,院中群豪都靜了下來,只聽他道:
“歡迎各位江湖朋友遠來為我祝賀,霍某在此感激不盡。”
底下有人叫道:“為霍莊主道賀是我們的福氣!”
霍晅不為這奉承之語所動,只道:“讓衆位久候了,繼任儀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