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段景文從機場回來後,一直很好奇那天沈遙光在機場遇見何姍的做法。直到今天他追着狗子去喂狗糧, 看到對門的何姍手裏拎着一堆采購的東西, 滿臉吃驚的站在門口,他率先開口問了好:
“何老師,又見面了, 那麽巧的。”
何姍讪讪笑了笑, 正好被裏面傳來的叫喚聲打斷, 點了點頭便進去了。
曬在一旁的沈遙光被狗子蹭了蹭褲腿, 一臉讨饒的模樣,沈遙光把腿一收,用另一只腳輕踢走他:
“快滾。”
狗子嗚嗚的叫喚了兩聲,眨巴着眼睛看着沈遙光,瞧見他面不改色,頓時心涼了,不過它不願意吃段景文的狗糧,一下子就竄到了樓上, 跑的沒了蹤影。
“這小狗崽子。”段景文早就知道, 哪怕沈遙光從四合園村把這只小土狗帶回來,他也沒有時間去全權照顧, 還是得要他當個狗主子。他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望那扇玻璃門裏面的幾個女孩子,咋舌:
“我就很好奇,怎麽當初你會給齊米介紹這裏用作工作室,你早就知道了, 她會來?”
沈遙光回了屋,徑直走到前院的那個小陽臺上給花澆水,最近溫度不好,去年養的那幾盆花連花骨朵都沒見到,聽到段景文的話沈遙光勾了勾唇角:
“我不知道。”
他只知道和齊米保持一些工作上的聯系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只是不曾想過上帝會青睐她,賜給他一份大禮,她竟然會直接來工作室上班。那天在機場見到他,他就隐隐覺得她是因為齊米而來。
當年她被周沉星拐走,直到她真的離開那天,他才在心裏勸自己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的确是輸給了那個口才了得的小男生,後來在四合園村邂逅,心裏的那團火苗被點燃後才後知後覺,這些年自己心裏缺的到底是什麽。
好像一旦缺少了那個人,人生就失去了繼續走下去的意義。
在當年那段最難熬的日子裏,這人是帶着光芒走進他的人生的。
當所有人都在溫柔鼓勵,小心翼翼照顧他的脾氣時,只有她會頂着哭紅的鼻子,委屈的罵他:
“連路都不會走,你是傻子嗎?”
“承認自己沒有腿很難嗎?”
在那些所有的,溫暖的鼓勵下,這些話無疑是尖利的刺,可他卻覺得這些話像是逆風裏的蝶,等有一天,自己能抓住這只蝴蝶的時候,就是能終于接受現實的時候。
是她教會他的,人生裏不應該有自欺欺人,佯裝的堅強會比哭還難堪。
——
何姍避開沈遙光的目光進了公司時,坐在玄關處的換鞋凳上愣了兩分鐘。
簡直不敢相信啊,陰魂不散這個詞原來是這麽一個意思。
秦應楓來門口幫她拿東西,看到她像只小狗一樣坐在玄關處,擡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師姑,師姑,你能不能走點心?”
何姍啪一下拍在秦應楓的肩膀上,吓得秦應楓龇牙咧嘴:
“小師侄,對面該不會是沈遙光的公司吧?”
她那時候甚至很希望秦應楓說不是,但是秦應楓似乎比她更清楚沈遙光的情況:
“是沈老師的副業,做什麽的不清楚,不過既然叫文化宣傳,那可能就是畫畫的吧。不過還是得感謝沈老師,是他介紹師父這個好地方的,房租便宜,風景還特別美。”
何姍一直覺得沈遙光這人總是和神秘沾邊,這會兒聽說這事兒,更加覺得想不通了,一個做音樂的,跑來這種地方開繪畫公司,這不是有病是什麽?
何姍把奶茶交給秦應楓,自己坐在玄關處戳了一杯,看着對門那扇玻璃門,猛地吸了一口奶茶:
“有錢人是不是都喜歡燒錢玩?”
秦應楓擡起一只手默默撓頭:“師姑,我,我是個窮小子,我也不清楚有錢人的想法。”後來秦應楓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折回來說了一句:
“師姑,我知道你和沈遙光有仇,但是你別把這事怪在我師父頭上,師父她和沈遙光保持聯系,是因為要混飯吃。”
就何姍這脾氣,也沒有因為和沈遙光有仇就把他化成一個醜八怪,她畢竟是個成熟的大人,還是知道公私分明這個道理的,想了想,他扯過秦應楓的衣領,眯着眼睛威脅他:
“我當然不會因為他住在隔壁就生氣,不過你是我們公司唯一的男生,我希望你沒事別往隔壁公司跑。”
慫貨秦應楓馬上撥浪鼓似的搖頭,恨不得馬上給面前的女王大人下跪:
“師姑放心,咱們公司和隔壁誓不兩立,是天生的仇家!”
得到了秦應楓的允諾,何姍才松手随着他一起進去,會客區早已擺滿了各式甜點,齊米忙前忙後的準備菜品,看到她回來,拉着她便進了廚房:
“我的徒弟們廚藝都不好,你有沒有想吃的,自己做一點。”
何姍一眼便看到桌子上擺着的牛肉和小米辣,對于無辣不歡的人來說,這個時候來個下飯菜,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師姐,我自己炒個小米辣牛肉吧,想吃肉。”
何姍的自來熟性子并不會給人陌生感,不過兩天時間就和化妝團的姑娘們處成了姐妹,熟練的開火動鍋,沒一會兒就能聞到滿屋子裏的牛肉和香辣味,饞的衆人直流口水,紛紛跑到廚房來湊熱鬧,等到一盤菜出鍋,小姐妹們早就已經迫不及待:
“二師父,你該不會還學過廚師吧?”
何姍沾沾自喜,這句馬屁拍的格外合适:“我的的做菜手藝是我師母傳給我的!”
師母尹翠婷是大家閨秀,也有得一手好廚藝,她平日裏跟着她一起操持家務,什麽都會做,但學藝不精。後來自己出來工作,慢慢鑽研才發覺做菜的樂趣所在,心情不好,疲倦不堪的時候,美味的食物便是最能提升人心情指數的東西。
何姍端着下飯菜出來,看秦應楓已經坐到了齊米旁邊,自己也就順勢坐到秦應楓旁邊,拿了桌子上的火柴盒,剛剛站起來準備點慶祝蠟燭,安裝在屋子裏的拜訪門鈴便響了起來,齊米忙起身去迎客,不過一會兒便帶進來兩個人熟悉的人,何姍擡起頭瞄了一眼,又把頭低下,順勢抹了一把自己腦門上的汗。
前來拜訪的,恰好就是隔壁公司的老板沈遙光和段景文,知道齊米今天搬來入駐,沈遙光還準備了喬遷禮和花籃,秦應楓趕緊加了兩把椅子,剛剛準備讓開自己的位置,就被何姍在桌子底下拉住,遞給他一個眼刀,咬着牙齒小聲說了一句:
“你就給老子坐這裏!”
秦應楓不敢再讓座位,依照齊米的安排,讓沈遙光和段景文坐到了何姍的對面,到底主人是齊米,他們這些員工不過只有跟着傻笑的份,何姍的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不悅,聽着齊米和沈遙光的寒暄,她擡眸打量了一眼,看來是早有準備,他今晚穿了得體的西裝,深沉的黑色和貼身剪裁,使得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穩重成熟,那時候竟然還從未發現,原來這人穿上西裝,會有一種讓人忍不住多看上兩眼的禁欲感。
簡直太好看了,就像是有人勾住了她的眼睛,就怎麽赤-裸-裸的,變成了光明正大的打量,何姍耳根子發熱,忍不住把目光收回來,往嘴裏塞了一筷子牛肉拌飯,又給隔壁的秦應楓挖了一勺,秦應楓看了看自己碗裏的牛肉,小聲的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
“師姑,我吃辣不行,別夾給我了。”
“哦。”
神經大條的何姍應了一聲,習慣性的擡起秦應楓的碗把那一小塊沾了牛肉的米飯拔到自己碗裏,倒了可惜,不吃浪費,還不如進她的肚子裏。
兩個人在四合園村工作那會兒,何姍沒少把秦應楓碗裏的菜挑走,那時候他倒也沒覺得這個大姐姐的做法有什麽不妥,但是現在情況可不太一樣,秦應楓擡起碗繼續吃飯的時候就總覺得對面的那個人在自己身上打量,他用碗擋住臉,露出一只眼睛瞄過去,果然一下子就被對面那雙冷漠深邃的眼睛盯上,好像有人把身上的神經抽空,秦應楓石化了一般,抖着手往嘴巴裏塞了一口飯,還沒吃完,大姐姐何姍又直接夾了一筷子炒青菜給他:
“這個不辣,多吃點。”
啪的一聲——
秦應楓的筷子順着滾到了桌子下,何姍忙蹲下身去撿,一彎腰才發現沈遙光也在那時候下意識的彎了一下腰,兩個人的目光隔着不短的距離在桌子底下交彙,何姍看到那人探出來的半張臉,好像剛剛心裏的那些小秘密被這雙眼睛識破了一般,她慌亂的無處可躲,卻突然聽到沈遙光小聲問了她一句:
“往我這邊看又不說話,想吃什麽菜,我給你夾。”
“不想。”
何姍搖了搖頭,剛剛擡起頭,後頸那個位置就被桌邊磕到,咚的一聲,整個屋子裏的人都聽見了。
何姍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嗷”的叫了一聲之後起身去小廚房裏拿筷子。等到她翻到筷子,要出去時才看到沈遙光已經挪到了小廚房門口,他倚在門口,把自己碗筷放在洗手池裏,問她:
“撞破了沒有?”
何姍無所謂的說了一句:
“這樣就能受傷,怎麽可能。”
她低着頭往外走,卻突然被擋在門口的身影攔住,她有些不耐煩,皺着眉擡起頭去,開口說道:
“都說了沒事,我又不是……”
話未說完,比他高出許多的那個人便直接落了雙手到他的脖頸上,後頸突然被他的手掌捏住,往他那邊帶,何姍只得保持一個低頭的動作,看他真的很關心她的腦袋,開玩笑的說了一句:
“我又不是嬌小姐,那麽容易受傷。”
“你不是嬌小姐。”那個人用幹燥溫暖的手指尖摸了摸她的後頸,她聽到他的鼻腔裏發出一聲輕笑,那嗓音淡淡的,卻像是春風燎原:
“你是小公主。”
她的後頸被那個人溫暖幹燥的手指尖撫摸着,她想起了第一次在紅木門上見到的那雙手,想想自己正在被那雙手撫慰,耳根子蹭的一下,馬上就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