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趕在事業蒸蒸日上時出那麽一個大麻煩,換做別人, 也是要打一頓才出得了氣的。
何姍就是想要出一口惡氣。
從何興桦的公司出來, 周沉星上了車才發現自己背後有些發涼。
剛剛十多號職員圍過來的時候,他還真擔心多年不打架的自己承受不住,早已在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要真的打起架來, 先把何姍護送出去。
誰料所有的危機, 會被何姍那只镯子化解。
他見過那個東西, 那時候去沈家宅邸找何姍玩,見過尹翠婷手上那只亮晶晶的手镯,後來沈遙光在校外租了房子時,何姍帶他去沈遙光的屋子裏看過那期紀錄片《傳承之寶》。
周沉星緩過神來,擰開水遞給坐在副駕駛的何姍,開車上路時,他好奇的問了一句:
“你哪兒來的那镯子?”
“說來話長。”
何姍料到對方可能難纏,其實以前出去談生意時就喜歡那麽戴, 和化妝一樣, 面子上的東西一旦有了,就什麽事情都會順風順水。
說起來, 有關于這只手镯,也是當初她死皮賴臉從沈遙光哪騙來的。
當年師父和師母的婚姻因為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插足,夫妻兩從那年開始就有了隔閡,那晚何姍借口打雷害怕,同師母同睡一房, 看到她臨睡時摸着那只手镯痛哭,問起來,師母才滿是懷念的說:
“我可是明媒正娶的沈家兒媳婦啊。”
尹翠婷的母親是大學美術老師,因此她自己也畫的一手漂亮國畫,當年沈遙光的媽媽先看到了尹翠婷,在中間牽線搭橋促成了這段因緣,結婚當天,沈媽媽親自把這只手镯戴到她的手上,她才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哪怕是多年懷不上孩子的事情也被沈媽媽一手壓下來,沒想到啊,老太太去世沒多久,沈思崇就有了外遇,生下了私生子。
“這種世家,誰不想要個繼承香火的孩子啊。”
無論男孩女孩,都是要重點培養的。
何姍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已經一歲多,被師父沈思崇帶回來的當晚,沈思崇給師母尹翠婷道了歉:
“對不起,我真的太想要個孩子了。”
何為愛?
她那時候想,像師母和師父這樣門當戶對的感情,叫愛。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骨子裏的柔弱和三從四德,把這個溫柔的女人鎖在了沈家大宅裏,此後被迫當了那孩子的半個媽。
何姍也成為周沉星口中的小保姆,上了大學的沈遙光不常回來,照顧師父孩子的事情她必須和師母分擔,那天不知道是怎麽磕碰到了那孩子,惹的哇哇大哭,沈思崇瞪胡子上眼的出來,怒斥了她一聲:
“你怎麽帶孩子的!”
“我就是不喜歡這個小野種!”
一向好面子的沈思崇往她臉上落了一巴掌:
“你還真當自己是沈家人了。”
何姍哪裏又怕過這個師父,知道他出軌,更是從骨子裏就開始抵觸,握着個小拳頭罵他:
“你就是個人渣,我師母上輩子挖你家祖墳了,你背叛她不說,還要她幫你養野娃娃!”
那一天被師父用戒尺往腿上打了好幾處傷,何姍性子倔,跪在祠堂也不忘繼續罵他:
“我想象中的愛情不是這樣的,好的愛情,應該是從一而終,共甘共苦,堅貞不渝……”
那個年紀的孩子,大多從愛情電視上看到那些愛情,何姍說的,都是自己對于愛情這種感情的美好向往:
“你聽好了,我要和你斷絕師徒關系!”
“你不配當我的師父。”
何姍犯了大忌,連尹翠婷也因為她的“狂言”挨了沈思崇不少白眼,如果不是師母護着,哪裏還能見到小師叔沈遙光。到了晚上,沈思崇把她初來時的那個小包袱丢到她腳下:
“去找你那個欠債兩百萬的親生父親,我們沈家容不下你。”
何姍氣在心頭,瞪着眼睛憤憤的看了一眼沈思崇,憤憤拎起自己的小包袱轉過身就往大院子走,結果剛剛到門口就被一個身影攔住,浸入鼻腔裏的,是那個人熟悉的味道,她還未擡起頭來,便聽得頭頂上空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
“你給我回去!”
她知道他從不會說什麽溫柔話,自然是不希望她走才會說這番命令一樣的話。
何姍握着小拳頭擡起頭來,看到那個人杵着拐杖站在她面前,身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忽有寒風刮過,将他那只空落落褲腿吹起來,褲子上的布料就撩在她傷痕累累的小腿上,那觸感帶着外面帶來的冰涼觸感,卻不知道為什麽,就像是有人往她的心裏點起了一把火。
她的眼眶剎那間就紅了,她一把抱住他的腰,将頭埋進去,這才張開嘴巴嚎啕大哭。
這樣的哭泣,有對師母的人生遭遇,有對自己居無定所的人生經歷。
亦有對面前人的眷戀和依賴。
他竟因為這件事情特意從學校跑回來一趟。
我的小師叔,原來是那麽溫暖的一個人。
後來沈遙光把她帶回自己租住的屋子裏時,她抱着雙臂,縮在沙發上和他說:
“我不想師母傷心難過,那個孩子簡直就是恥辱。”
“我以為的愛情,從來不是這樣的,師父真的好惡心,他才配不上師母的喜歡。”
那晚說了很多師父沈思崇的壞話,腦海裏一想到那些事情,嘴巴裏就會用最惡毒的話說出來,後來臨睡時,她打開他房間的門,跪坐在他的床前,為了方便下床,他搬來這裏就沒有在弄過高床,她問他:
“小師叔,你将來的另一半一定不能讓她受師母那種委屈。”
沈遙光躺靠在床上看書,聞言便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哭了一天的何姍眼睛還紅着,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還有對師母的憐憫,可憐的像一只小兔子。他應了一聲,看那丫頭還不回去,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早睡早起,熊貓眼并不好看。”
可是那個丫頭竟然擡手往他面前一放,和他說:
“我聽師父說,你那裏也有一只傳承手镯,你把它給我,我來幫你保管,可不能被妖豔賤貨那種女人騙了去。”
沈遙光一瞬間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下床去衣櫃裏翻手镯,說來這小丫頭才多大,這種東西雖然不值多少錢,但也意義非凡,他知道不是誰都可以給的,但那時候,當她看到頂着一張大花臉的小姑娘時,竟然會失去正确的判斷力,把那只手镯交到了她的手心上。
那時候腦子裏冒出來的想法,是希望有一天她能成為真正的沈家人。
真正的,沈家的兒媳婦。
——
“你說,這算不算厚顏無恥。”回去自己的那處小公寓時,兩個人坐在房間的小吧臺邊喝酒,說起這段過往,何姍的眼睛也有些酸澀了,她摘下那只镯子,眯着眼睛打量:
“連這種東西都是我不要臉讨來的。”
事業上的突然變故,哪怕在堅強的心也會有柔軟的時候,酒後三巡,何姍趴在桌子上呢喃着說了一句:
“我他媽上輩子造什麽孽了,愛而不得的感情,養大的號被人買走,我這輩子怎麽就過的那麽窩囊呢,簡直和我爸一樣。”
“幹嘛要提你那個廢柴老爸。”周沉星并不喜歡她提起那些不愉快的過往,不管是沈遙光,還是那位沒有責任心的老爸:
“你和他不一樣,你堅強又果敢,你文武雙全,你……”
周沉星說道後面,何姍已經忍不住笑了,她擡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他的酒杯,啞着嗓子和她說:
“謝了,總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的你。”
滿滿一杯酒下肚,那些冰涼的液體順着脖子流到了胃裏,何姍又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笑着摟住周沉星的胳膊說了一句:
“放心,我很快就能振作起來,不就是重新養個號?你知道我最喜歡挑戰不可能完成的事。”
哪怕面前是荊棘又能怎樣,她經歷過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比這樣更糟糕的情況她都挺過來了,怎麽可能承受不住這種事情呢?
說來就來,何姍借着酒勁,從抽屜裏翻出一張卡紙,歪歪倒倒把新的微博名寫上去:
“名字就叫小山河,我的江山,我的河。”
“這次老子要露臉。”
她醉的不輕,連字都寫的不清楚,像個胡鬧的小孩子,後來換號計劃不知道寫到了哪裏,她便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好像小時候的點滴都和那個人有關:
以一個人為中心的世界,想想真的很可笑啊,所有的快樂都和他有關,所有的難過也和他有關。
後來,何姍被齊米的來電鈴聲打斷的時候她還趴在桌子上,脖子落了枕,疼的她直皺眉頭,她摸着額頭接起電話,順便踢了一腳醉倒在旁邊的周沉星:
“小星星,你快滾去房間裏睡啊,會感冒的。”
周沉星應了一聲,睡的更沉了。
直到電話裏喂了兩聲,何姍才摸着醉醺醺的頭站起來:
“師姐,找我有事?”
齊米是今天才弄明白她微博上那些事情的,她在電話裏表達了自己把她拉去郊區的歉意,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何姍知道她一向是這種性子,反倒是大度的安慰了她許久:
“我不知道怎麽幫你,但我們曾經是共患難的好姐妹,你要是不介意就來我這裏吧,至少可以解你的人燃眉之急。”
“我會重新站起來的。”
“師妹,一個人走太困難了。”齊米知道什麽圈子都不好混,心疼她又內疚自己:
“一個號要成為真正的流量號,也是需要時間的。我看你淘寶店鋪也搜索不到了,我知道你這人性子倔,但這事情一定要聽我的。”
張詩敏不僅掏空了賬戶上的資金,還給店鋪造成了信譽損失,現在不過是官方在閉店整頓,要解封也是時間的問題,何姍知道她不了解這些,沒有細說,又聽齊米在那邊說:
“師妹,你要真當我是你的師姐,就好好聽我的建議,無論發生什麽,錢永遠是萬能的,這時候賭一口氣做什麽,有錢才能重新爬起來,沒有錢你什麽都幹不了。”
“師姐。”聽到齊米說出這樣一番話,何姍的眼睛裏像是進了沙粒,她擡起手揉了揉眼睛,又聽到齊米在那邊肯定的鼓勵她:
“小山河,你要加油。”
作者有話要說: 截止四月二號,收藏到兩百就加更,努力收藏吧姑娘們,請繼續期待後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