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進入一月以後,一連陰了幾天,好不容易等到出太陽,氣溫卻低的可憐,寒冷的空氣似是要浸進人的骨髓,齊米搓着手站在接機口,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的直打哆嗦,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師父,要不還是去車裏等吧,你這感冒都沒好透,師姑肯定也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跟在齊米身後的學生秦應楓也被冷空氣凍的直發抖,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而後又被自家師父打斷:
“這次可是我有事想相求,怎麽能坐在車裏。”
話音剛落,接機口便湧出一波剛剛下飛機的旅客,齊米墊着腳在人群裏觀望,一轉眼就瞧見了拎着行李箱走出來的大長腿何姍,這人穿了一條黑色包臀裙,腳下一雙同色系過膝靴,而她的上半身,竟只穿了一件亮片薄毛衣,齊米打了個冷顫,擡起手用力晃了晃:
“姍姍,這裏,這裏啊。”
齊米的聲線在人群裏格外明顯,何姍的目光在外面的旅客中掃過,一下子就認出把自己裹的像個大棉球的齊米,她大方把手裏的行李箱一丢,自己先撲上去抱住她:
“小老鼠啊,我知道你怕冷,萬萬沒想到你會裹的那麽厚實,像只老狐貍。”
齊米了解何姍的個性,一點兒也不在意她的打招呼方式,看她的手在自己腰上掐了一把,她忙往後一縮:
“手腳給我放幹淨點,你別那麽色,你這天天吃我豆腐,以後嫁不出去,你娶我啊。”
……
跟在齊米身後的秦應楓趕緊跑去拿何姍的行李箱,迎着寒風随着兩個人出了機場。
何姍和齊米同是一個化妝師手底下的學生,畢業以後齊米靠老師的引薦成功進了劇組,混的風生水起,合作過很多大牌明星,如今也有自己的化妝團隊,帶出了兩個徒弟。而何姍就不一樣了,這丫頭膽兒肥,在那幾年淘寶剛剛出名時開了一家化妝品店,還是知名美妝博主,當年老師手底下的得意門生,當屬何姍和齊米這對姐妹花,何姍更是技高一籌,拿過化妝造型類大獎。
這事情要從兩天前說起,齊米這次工作的劇組選址在向華縣大山深處的小疙瘩裏,沒想到剛剛抵達第一天,劇組的一個化妝師就被搭建的道具砸中,右手骨折,無法繼續化妝,事發突然,一時半會還找不到願意陪着劇組爬山涉水的跟妝化妝師,秦應楓是學徒,劇組壓根看不上他的技藝,急上眉頭的齊米忽然想起小師妹何姍就是向華縣的,當即就把這個救急任務交給了正在加拿大旅行的何姍。
好姐妹一通電話,何姍根本沒有多想,馬不停蹄的就趕回來了。
兩個人上了劇組前來接應的車,何姍心裏好奇又疑惑:
“你這次入了什麽奇葩劇組,選址竟然在那種深山老林?”
何姍以為的奇葩劇組,可是最近在微博上名聲大噪的音樂類綜藝真人秀,該節目僅僅播出一季就收視率爆棚,現在就是在進行第二季的拍攝,節目內容為各大導師帶着學生前往各處體驗生活,激發靈感,創作歌曲,而導師帶的學生大多是沒什麽名氣的歌手,亦或者在演藝圈半紅不火的小明星,用齊米的話來說,這檔節目的編劇有毒,這一檔看似普通的節目,不知為何就是那麽吸引人:
“這次我挑大梁,重要的導師都由我負責。”何姍當年選擇不進劇組化妝,就是因為大部分劇組一個化妝師要負責五六個人的妝造,何姍不像齊米,是個好耐心,人多了就難免會性子急躁,這些齊米都知道,所以提前交代了。
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何姍根本沒怎麽睡着,這會兒被車裏的暖氣烘的暖洋洋的,有些困意,頭一沾到墊子就困乏至極,她眯着眼和齊米交待:
“你知道我這人的性子和飛揚跋扈的大明星合不攏,要是這次你合作的嘉賓有性子難伺候的,還得勞煩你和劇組通融通融。”
娛樂圈有不少大牌私底下飛揚跋扈,活脫脫一個折騰人的主,齊米以前就曾經被某個女演員指名道姓的批評過,不過這次運氣還算好,齊米遇到了的都是些老熟人。
唯有一個人……
齊米回憶起第一次見那個人時周邊溫度都降了一個度的場景,咧着嘴笑了笑:
“性子冷淡,捉摸不透的那種,我肯定也自己包掉了……”
齊米的話并未說話,很快就聽到身側傳來些淺淺的呼吸聲,身側的大長腿早已抱着車上的抱枕,歪歪倒倒的靠着車窗睡着了,齊米噓了一聲,湊到小徒弟耳邊交代了幾句,大意是這幾天跟着何姍,好好打個下手:
“她做飯賊難吃,胃又不好,你對你師姑可上點心。”
“她要是和老師們起沖突,你得幫着打打圓場。”
師徒倆說的很小聲,不敢吵醒正在小憩的何姍,沒想到車子拐了個彎,突然停了下來,齊米扭頭去看,何姍還閉着眼睛,被擾了清夢的眉頭皺的能放下一支鉛筆,她索性拿了個抱枕墊在自己腿上,勾住她的脖子把人往自己的退彎上帶,何姍睡的舒坦了,這才舒斂了眉頭。
司機先生歉疚的說了一句:
“齊老師,你稍等一下,沈老師也在縣城裏買東西,我們捎上他一起。”
這位沈老師,就是昨天令齊米印象頗深的那個男人,此人名叫沈遙光,是這期節目組請來的特約嘉賓,齊米昨晚借着微弱的手機信號了解過他的檔案,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曉得去年那首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曲《勸君決》是他一個人作詞作曲演唱的,除此以外,他還是當□□手安知曉的作詞人,這次節目組以特約嘉賓的方式邀請他來,就是希望他指導學員們寫詞。
于其說是歌手,齊米到覺得這人更像個全能型的大才子。
師徒兩在車裏等了沒多久,很快就聽到後備箱被打開的聲音,有人往後備箱放了不少東西,能明顯感覺車下沉了一下,少頃,齊米這一側的車門被人打開,齊米一擡眼就見到站在面前的沈遙光,礙于何姍在睡覺,齊米點了點頭,算作打了個招呼。
那人剛剛把手放在車頂上的手拉環上,瞥見倒在齊米腿彎上睡着的人,驀地愣在了原地……
沈遙光的經紀人段景文剛剛把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塞進後備箱,看沈遙光站在那一側車門不上去,好奇問了一句:
“遙光,需不需要我扶你上去……”
沈遙光站在車門邊的身影像是一棵樹,矗立在獵獵的寒風裏一動不動,像是被人暗了暫停鍵,段景文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木吶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瞧見車裏睡了個大長腿美女,她枕着齊米腿上的小抱枕,似是從什麽地方長途爬涉而來,臉上寫滿了倦意和被擾了清夢的不樂意,栗色的大卷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張側臉,即便是只露出半張臉,他也認得這人:
卧槽,這尼瑪,這人,他是不是在沈遙光的舊手機裏見過?
——
其實,這不是何姍第一次來向華縣,早年從這裏出去求學,她還回來過一次,只是年代久遠,記憶都模糊了,這一次睡了一路,倒是夢到了很多遙遠的事情,通往向華縣合園村的路途颠簸蜿蜒,跌的她一抖一顫,偏偏她的眼皮困乏的打緊,怎麽也睜不開,後來,她中途勉強睜開過一次眼睛,迷迷糊糊中被齊米摟住脖子靠在肩膀上。
她半阖着眼,隐隐看到副駕駛上多了個人,那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瞧見男人的半張側臉,山路邊樹木之間斑駁的光影明暗交織着,勾勒出男人下颌角的完美弧線,這種下巴放在男人的臉上,削弱了不少男人的剛烈和英氣,多了幾分纖弱陰美,她将目光落在濃眉之下的那雙眼睛上,看到他正目視着前方,像是陷入了什麽深深的回憶裏,随着他眨眼的動作,那長睫毛一掃下來,很快又把眼睛裏的那些迷霧掃去,像是覆蓋着一層冰霜,整個人都充滿着生人勿進的疏離和冷漠。這樣安靜的側臉和記憶裏那個身影重合,連何姍自己都不相信,呵呵的笑了一聲,閉眼又睡了過去。
說不出來是夢境還是現實,那個人有些熟悉,卻又完全的陌生。
也只有在夢境裏,才難得有如此耐心去觀察除他以外的其它人的容貌。
就在何姍閉上眼睛沒有多久,後視鏡裏那雙眼睛便又落回她的臉上,坐在何姍身側的齊米早已注意到他的動作,心裏似是有螞蟻爬過,真是恨不得現在就把何姍從車裏拉出來晃醒:
姍姍你走大運了啊,你被一個大明星看了一路啊。
你丫倒是睜開眼睛啊,和人家說句話啊,沒準就把你自己給嫁出去了呢?!
這種大好機會你竟然在睡覺,你丫實在是太沒骨氣了。
齊米操了一路老媽子的心,眼看汽車終于爬上遠在半山坡的拍攝基地,齊米這才不得不打斷那個念頭,恨鐵不成鋼的搖了何姍一下:
“喂,小山河,你給老子起來!”
“何姍,快起來。”
難得聽到齊米爆粗口,何姍睜開了眼睛,先往外面看了一眼,路上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眼前的風景卻全部換了,他們的車停在半山腰一處坑窪的小空地上,車窗外立着幾間年代感十足的土房子,小房子看起來破舊不堪,卻已經被人打掃的幹幹淨淨,院壩甚至還用枯木樹枝簡簡單單的圍了起來,空地上不知道是誰家的小狗,正圍在車子邊打轉,汪汪直叫。
直到副駕駛座傳來關車門的聲音,何姍這才回過神來,一晃眼看到一個高挑的人影從副駕駛座位上下去,他的助理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跟在身後,随着他走路的姿勢,他的肩膀一上一下,看起來有些別扭,不難看出對方應該是個腿腳不便的殘疾人。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相似的背影,她的腦海裏想到了一個故人,慌了神,打開車門後一腳便踩在外面那灘稀泥地裏,她嗷的叫了一聲,只穿過一次的靴子已經被泥巴染上了一層鄉土色……
這聲響亮的打招呼方式,吸引了不少劇組工作人員的注意力,何姍面紅脖子粗,當着衆人的面脫了靴子,剛剛把腳從裏面抽出來,一雙咖啡色的男士棉拖鞋放到了她的腳下:
“謝謝。”
何姍道了謝,等到對方直起身來,她這才懊悔自己睡了這一路到底是錯過了些什麽重要的事情,遠山上的陽光忽明忽暗,刺得人直晃眼睛,他正對上男人眼睛裏冷漠的,客氣的目光巡禮,似是有人往自己的頭上潑了一盆涼水,何姍張着嘴巴,好一會才叫了一聲:
“小,小……?”
猶如患了口吃,何姍好半天都叫不出來,就在她腦海裏冒出“小師叔“這個稱呼時,腦海裏突然想起他曾經對她說的那些話,于是話鋒一轉,硬生生把稱呼改成了:
“好久不見,沈先生。”
那人的目光裏冰霜凝結,一瞬間就冷了一個度。
這聲禮貌客氣的沈先生,使得沈遙光站立的姿勢微微一顫,站在他身側的段景文默不作聲扶了他一把,再擡眼去,卻見這人眸子裏早已不見任何溫度,輕啓薄唇,說了一句:
“沈先生?原來你也是會對我有別的稱呼的。”
從小喊到大的那聲“小師叔”,在兩個人毫無交集的這些年之後,終于随着沉澱在時間的長河裏。
她真的不願意再喊她小師叔,也不願意當他的跟屁蟲了。
是他還抱有最後的那一絲絲幻想。
段景文察覺到沈遙光扶着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有些加重,以為他腿不舒服,忙說了幾句客套話,扶着沈遙光往最裏面的屋子裏走。
何姍立在原地,看着那個人離去的背影,遠處的山峰早已不是記憶裏那般翠綠的顏色,土黃色的泥巴映襯着枯木,寒風瑟瑟,偶爾有風吹來,好像一不留神就能吹散那個人纖瘦的背影,她習慣先打量着他的左腿,目光落到那上面時,眼睛裏說不出來的酸澀:
他竟然真的可以不用輔助設施站起來了。
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
齊米對音樂圈不熟悉,但看所有人都對沈遙光客客氣氣,一時半會兒摸不透他的脾氣,看何姍還愣在地上,她趕緊把棉拖鞋給她套上,拉着她往裏屋走。當了她那麽多年的師妹,她的一些過去她是清楚的,剛剛聽何姍顫抖着說了好幾聲“小”,齊米大抵也就猜到了沈遙光是什麽身份,齊米隐約嗅出一股八卦的氣息,壓低了聲音問:
“那個人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小師叔?”
聽到這聲“小師叔”,何姍猶如三魂丢了七魄,屁股下面像是墊着一根針,坐立難忘的從床上站起來,性子說來就來,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就準備跑路:
“師姐,今天是你師妹我不夠義氣,我不知怎麽就突然胸悶氣短。”
要是知道這次會重逢這個人,給她一個億也不來!
齊米看好不容易拐來的小師妹拎起行李箱就要走,忙給徒弟秦應楓使了個眼神,那小子似是能讀懂師父的讀心術,噗通一聲抱住何姍的大腿:
“師姑,你別這麽不近人情啊,我和師父可就靠着這樁化妝單子糊口呢,我們已經窮的揭不開鍋了。”
“師姑,你今天要是踏出這道門,我就一頭撞死在這門上。”
“師姑,師姑,你救救我師父吧。”
秦應楓戲精上身,哭喊聲一聲高過一聲,眼下馬上就要開始錄節目,何姍不行也得行,必須幫助她師父把這個大窟窿給補上。
何姍甩不脫秦應楓的手,扒着門框嗷嗷直叫:
“小師侄,你師姑今兒個真的是不走不行,我胸悶氣短,我他媽現在就想喝點藿香正氣水!”
師徒幾個在大門口拉拉扯扯,分不出高低,就在何姍半只腿踏出門外的時候,他的視線裏突然出現一盒藿香正氣水,她順着擡起頭去,正好撞上那個人的目光,她從小到大都很奇怪,這個人究竟是怎麽做到的,看任何東西都沒有溫度。
屋子外有樹枝在風裏搖晃的聲音,比這風聲更冷的,是男人不帶任何感情的聲線:
“何小姐需要喝幾瓶藿香正氣水才能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接檔新文《先生請離婚》求收藏~~
文案:
新婚當晚,某人躺在床上,一條一條列家規:
“第一,叫我言尋,不要叫老公。”
“第二,1357你睡床,246我睡。”
“第三,外人面前的親密接觸僅限牽手”
“……”
柯子奕逐一照做,直到有一天,她被人堵在角落吻到窒息,男人壓着嗓音威逼利誘:
“乖,叫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