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任真捂着發紅發燙的臉, 眼前一陣一陣的發暈,看不進書中的字, 只好疲累地趴在桌子上。
她心裏有濃重的不安感覺, 低低地咳嗽一聲,桌子上忽而被放了一杯溫開水。
據傳她和楊威談戀愛, 班裏的男女生都有意避開她,只有鐘淇義一切照舊, 心性太過單純固執地認為任真處處完美。
“不舒服就先請假回去吧。”鐘淇義輕聲說道, “你這樣,學習效率也不太高的。”
任真搖頭, “我請假太多了, 沒事, 能撐得住。”
楊威讓她來上學, 所以她出門的時候照常和晨練的奶奶們打招呼,上課時間與平日裏分毫不差。
只是渾身充斥着一股落單羚羊的氣息,讓人不忍心多看。
鐘淇義無可奈何, “你啊……”
他想多問一點事情,不過任真已經趴下,把腦袋埋在胳膊裏,顯然不欲多言。
熬過了一整天的課, 任真慢吞吞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我送你回去吧?”鐘淇義幫她把書包提在肩上, “我真的覺得你要去醫院。”
“鐘淇義。”任真沖他攤開手,“書包還給我,你先走別等我, 我不需要你送。”
鐘淇義失語,被這樣明明白白的拒絕,心裏難免惱怒,僵持着不肯還給她。
任真牽起唇角,有些蒼白地笑了一下,“被看見了,我可是會被打斷腿的。”
昨天晚上楊威說的話,可是現在想起來,卻好像過了很長時間。
昨晚他們都很開心,自覺未來光明,她要上大學,他要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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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門口,監控被人強制關掉,幾個穿着尋常衣服的男子蹲守在外面,看見任真出來,彼此之間點了點頭。
“小妹妹。”有人輕輕上前,抓住任真的肩膀,“別慌,現在表情最好平靜一點,跟着我上車。”
任真看他,似乎要将他模樣刻在腦海,她毫不反抗地上了車,接着輕聲問他:“楊威怎麽樣了?”
一切都脫離掌控,似乎是她太笨了。
那人笑了笑,語氣帶着微微憐憫,“他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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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似乎有意要做一個了斷。
楊家,保姆正在廚房裏準備早餐,冷不丁聽見樓上一聲爆聲,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大約是槍聲。
她哆哆嗦嗦從廚房裏出來,小腿打着顫,一擡頭看見了門口的楊威。
臉上濺着血,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好像有七彩光暈流轉着劃過皮膚。
保姆尖叫一聲,立刻奪門而出。
楊威好像是才起來,眼皮子困倦着睜不開,渾身浴血迎着陽光,氣質卻幹淨透明,似乎對發生的一切都很茫然。
房間裏,楊慎行被子彈穿透了喉嚨,眼睛不甘心地睜着,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就步入了他兩個妻子的後塵。
方才他還笑吟吟地,為即将進行的殺戮興奮不已。
是不是上天都眷顧任真?
楊威撥打110,有些漠然地想着。
這一切都如她所願。
“喂?”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剛吸了煙,聲音有些渾濁:“我是楊威,我剛把楊慎行——也就是我父親殺了。”
“對了。”他面無表情地補上一句,“還有我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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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真上了車,被暖氣蒸的皮膚發紅,整個人都好似帶了點潮氣,大腦裏昏昏沉沉。
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車開了一下午,她确認已經這已經脫離了本城範圍,燒得眼皮子都要睜不開,卻仍然殘留着一絲理智。
終于到達目的地,她被人推下車,跌跌撞撞往前走。
有人輕聲說:“這女的好像生病了。”
同伴斥責她,“閉嘴。”
她被帶到了一處房間裏,冰涼的聽診器隔着一層毛衣緊貼她的胸口,随後是醫生的低聲交代,時不時有人低低地應一聲,随後她便感到冰涼液體注入身體。
任真掀開眼皮子,忽而叫了一聲:“周雁南。”
周雁南偏頭,看着幾乎毫無生氣的她,抿唇笑了笑,“我在呢。”
她的眼珠子動了動,找回一絲昔日靈動的感覺:“楊威在哪裏?”
周雁南上前,輕柔地幫她把被子掖好,“好好睡一覺吧,睡醒了,你的願望就實現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任真忽而拽住了周雁南的手,死死盯住他,“楊威怎麽了?”
旁邊保镖上前一步,被周雁南輕輕搖頭制止住。
“楊威?”他偏頭想了一會兒,漠然道,“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個人?你記錯了。”
任真陡然加重力道,細嫩的手緊握着他的手腕,卻半分不覺得疼。
“你現在需要休息。”周雁南輕松地把她的手指掰開,轉身離去,吩咐其他人,“把她看好了,這姑娘很聰明,都給我帶點腦子。”
他離去的腳步聲撞擊着耳膜,任真拼命想要擡起身子,卻被醫生緊緊按住,在她耳邊不斷地嘈雜着說着什麽。
“楊威呢……”她嗚咽出聲,掙紮的弧度逐漸變小,剛才打的那一針有了效果,到底無法抵過藥力,遁入昏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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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光刺眼,楊威無所謂地坐在了椅子上,對面是個上了年紀的女警.察。
警.察厲聲喝道:“坐正了。”
楊威擡了擡眼皮子,接着懶懶地動了動身子。
他眼睛裏透着點冷漠,情緒絲毫沒有波折,看久了會覺得這個人有些過分的陰冷,根本想不到這個男孩,就在今天早上,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
典型的反社會人格,這小子不能槍斃的話,以後大約會持續的禍害下去。
女警.察一板一眼:“交代一下你的動機。”
楊威伸手撓了下脖子,語氣平淡,“就生氣呗,我後媽大半夜打麻将回來,撞上我要吸.毒罵了我幾句,我氣不過,就把那針打給她了。”
女警.察皺眉,擡眼看了楊威一眼,對方居然還能扯着唇笑一下,“然後我害怕了,把她埋在花園裏,早上我爸問我夜裏怎麽那麽大動靜,我還以為他知道……”
“槍是哪裏來的?”
“我爸的,他不是個好東西。”
“你爸在家裏藏槍?!”
“對啊。”楊威的表情很無所謂,幾乎帶着點惡意,“你們這些當官的,誰手上不沾點事情?”
“好好說話!”女警察猛地一拍桌子,“小畜生。”
她平複了一下情緒,繼續問:“你哪搞來的毒.品?”
楊威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她,慢慢說道:“去酒吧玩,上廁所的時候,有人問我要不要一直慫恿我買,都知道我錢多,他媽的。”
“哪家酒吧?”
他偏頭想了一會兒,吐出一個名字:“零度。”
周雁南是老板。
女警察點點頭,臨走之前回頭看他,忽然問道:“你有沒有女朋友?”
楊威松松垮垮地坐在後面,臉隐在了陰影裏,聞言偏頭看她,眼睛黑白分明,純淨無暇。
他想了一會兒,接着輕輕搖頭,嘴角輕輕勾起,聲音裏帶着點輕蔑:“一倒貼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