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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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希臘神話之女權之路
作者:姽婳娘
文案
從小三鬥士到毒舌暴力,霸氣機智的女王陛下進化之路
作為天後,我有三個煩惱:
一,宙斯出軌了;
二,宙斯出軌生了一堆孩子;
三,宙斯出軌生了一堆孩子還要殺我兒子!
可作為家庭守護神,我依然有三個煩惱:
一,蓋亞叛亂了;
二,哈迪斯趁着蓋亞叛亂也叛亂了;
婚姻危機+親子危機+生命危機=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從命運的囚徒到命運的鬥士,從男權的奴隸到女權的先鋒
內容标簽:西方名著 女強 虐戀情深 靈異神怪
搜索關鍵字:主角:赫拉 ┃ 配角:希臘神明衆 ┃ 其它:希臘神話,赫拉,諸神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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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後的女王
又是一個破曉,西方是昏沉沉一片黑,東方泛起了微微的白意。靜寂無聲的天穹裏,平鋪着彌漫的雲氣,雲朵們擁着擠着,熙熙攘攘的在我的腳下,仿佛一群裹着肥厚皮襖的綿羊,一只只,一團團,相依相偎地步向遠方。
年輕的黎明,垂着玫瑰紅的手指,重現天際,洗去了如詩的夜色,喚醒了沉睡的蒼穹。頭戴星冠的烏拉諾斯,又換上了蔚藍的袍服,潔白的獸群染上了華彩,蕩起了濤瀾。
這是多麽美麗,多麽壯觀啊!但這些錦繡旖旎的美景,除了時時提醒如今的悲慘境遇之外,對我來說已毫無用處。
閃亮的金手铐牢牢鎖住手腕,白皙的臂膀因無數次徒勞掙紮而布滿淤青。身上的鞭痕還在隐隐作痛,肩胛卻早已失去知覺。雙眸流幹了淚水,心靈化作了死灰。曾經高高在上的天後不在,驕傲自信皆被打落塵埃。
我究竟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樣的折磨?除了我丈夫的虐待還得忍受他那些孽種的羞辱!
不,這不應該怪我,應該怪那個滿口謊言的男人。他的不忠打碎了赫拉的心,就像霜凍扼殺炎熱,風暴糟踐麥田,于是那個驕傲的我在絕望中死去,只留下一個蒼白空洞影子,來承受悲苦的命運。
聽啊,噠噠、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亮,這就是命運的殘酷折磨,正在漸漸靠近。
帶着惡意的馬兒嘶鳴仿佛已經在耳邊,我的心在不斷的下墜。來了,來了,越來越近,我認命地合上雙眼,咬緊下唇,等待着即将到來的沉重打擊。
果然,這該死的車駕在他居心叵測的主人指引下,又從我頭頂呼嘯而過。帶翼的光明神駒,灼熱的呼吸在空氣中噴出火花。炙熱的花瓣四散飄落,落到了我的頭頂。頭發燃燒的滋滋作響聲,空氣中的火焦味不斷沖擊着我的感官。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應有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忍不住了,我緩緩睜開眼,這一眼幾乎要将我的魂都駭飛。金色的神火如雨紛紛揚揚,前所未有的密集,散布在我的四周。我大驚失色,拼命扭動身軀躲避着,可牢牢扣住我的金手镯甚至讓我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着可怕的烈焰吞噬我濃密的秀發,焚盡我的衣服,灼痛我的肌膚。
“混賬!”我還是忍不住了,事實上,認命從來都不是赫拉選擇。
“你這個卑賤,無禮的混賬,無處容身的低微野種,你和你母親一樣陰險狡詐,破壞我家庭的劊子手,等着吧,你會為今天的無禮付出代價,我指着冥河為誓,會讓你們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我搜腸刮肚,尖利地詛咒阿波羅這個可鄙之徒,仿佛如此能減輕肉體上的痛苦一般,直到口幹舌燥,才漸漸找回了理智。太陽的火焰早就不見蹤影,留下的只有焚燒殆盡後的黑煙。我淚眼迷蒙,這才發現,金色的太陽馬車已經到達了天之絕頂,而回應我的,不過是一聲被風捎來,極盡嘲諷的嗤笑。
我張口結舌,所有的言辭失去色彩,怒火遇到冰水,噗地一聲,熄滅了。悲哀和無奈如同熄滅火堆上的煙塵,散溢到我的四肢百骸。太陽神火不止灼傷了我的軀體,它們也落進了我的心裏,我僅剩的自尊就在這烈焰中扭曲掙紮,慢慢成灰。我放聲大笑,笑着笑着卻笑出了滿眼水花。
我本來應該永遠高高在上,永遠受人仰望的!一切都是因為宙斯,都是因為他!
我早就開始厭倦,睜開雙眼對着的永遠是冰冷的枕頭,每日能做的就是在世界漫無目的行走,一次又一次地找他,又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他。我曾對他承諾永遠愛他,可再多的愛,也經不起形形□□的情人,無數私生子女的踐踏。
我的兒女,我的姐妹,甚至我的母親都在勸我,他們說:“赫拉,大敵當前,大局為重,不必在乎小節,你需要忍耐。你的丈夫是尊貴的神王,風雲雷電的執掌者,你只能順從。”
可為什麽我要順從,我有什麽理由要順從,泰坦神族已經走向沒落,戰争的結果早就注定,況且這與宙斯拈花惹草又有什麽相幹?至于身份,我也是克洛若斯之女,我身上流着與他同樣尊貴的血液,他有什麽資格來羞辱我的尊嚴,我的愛情?我以絕對的忠貞來對待我的丈夫,我當然有理由要求他以同等的忠貞來回報我。
我開始奮起反抗,一開始,我竟然真的成功了。美貌是我無敵的利器,我那花心好色的丈夫是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美人芳唇送酒的誘惑,一杯又一杯,大量致人暈眩的神藥被他喝下肚。我用牛皮帶子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他驚醒時的眼神,可真讓我痛快。
宙斯,強大的衆神之王,像一條脫水的魚兒,無助地扭動身軀,卻無法掙脫束縛。可當我正在準備迫使宙斯傳位給我的阿瑞斯時,事态發生了難以預料的逆轉。我沒想到,他的神力竟然已經強大到了如此地步,即使被牢牢綁住,也可以輕易制服我。我無力地癱倒在地,拖着虛弱的喘息,無力的雙手支撐沉重的軀體剛剛起來一點,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肉體的虛弱帶來是心靈的極度惶恐不安。我顫抖着嘴唇,眼看着黑色雷雲籠罩了整個奧林匹斯,電光在烏雲中翻滾,巨大的閃電劈下,将我精心構建的束縛劈得粉碎。我根本連拿出時間沙漏的機會都沒有,一雙精致的克萊佩斯就進入我的視線。
我別開眼去,凄聲道:“我只恨沒有在酒中直接放毒。”
一股大力将我重重摔向雕滿花紋和人像的牆壁,強烈的沖擊力讓我的五髒六腑絞作一團,後背火辣辣疼痛,金色的靈液奔湧而出,迅速浸透雪白的裙擺。可宙斯的憤怒還沒有結束。他拖着我的頭發,強迫我站起來,那雙曾給予我無盡安全感的大手現在成了催命的武器。
我痛苦地抓住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腕,無助地掙紮。
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腦海中閃過我漫長生涯的點點滴滴,最後定格為一張蒼白而自信的面孔——墨提斯!這可真是諷刺,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心心念念的是我最大的仇敵。
聰慧女神墨提斯,我厭惡她甚至超過勒托。勒托不過是為宙斯生了一對兒女,可墨提斯卻是真正威脅到我天後地位的人。我和她整整鬥了幾百年,我幻想過她的無數種死法,被克洛若斯殺死,被我派去的怪獸吞食,甚至是被獨眼巨人分屍,可我從未想到,她竟是因為地母的一條神谕,在大腹便便之際死在我們最愛的丈夫手裏。
我用最刻薄的言辭嘲諷她即将到來的滅亡,可她的灰眼珠裏卻依舊爆發出自信到狂妄的神采:“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他擁有我們無法匹敵的神力,你除了以永恒的生命來飲下當初釀造的苦酒,也無能為力。而我,犧牲是必要的,收獲遲早會到來。”
她預言實現了,我突然消失的神力讓我無法反抗,我甚至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我以為我的命運之線馬上就要斷裂,可宙斯竟在我奄奄一息之際收手。
他像扔垃圾一樣将我扔到地上,居高臨下的俯視我,濃眉下閃射出兇狠的目光:“你這個愚蠢的瘋女人,是誰給你這狂妄勇氣,竟敢背叛你的丈夫,奧林匹斯的主人?我确信,這場狠毒的詭計将使你受到無盡的懲罰——我将把你挂在半空,用掙不斷的金鏈捆住你的雙手,讓你遭受風吹雨淋,日光曝曬,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将你放下。我要你記住這一切,以便打消你那可怕的念頭,忏悔你邪惡的罪過!”
我毫不客氣的回敬他:“我有什麽罪過,偉大的神王,是你違背了你對我的承諾,是你不忠于我們的愛情,是你用一個一個的情人,無數卑賤的私生子來踐踏我的尊嚴!我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需要忏悔?冷酷的王者,現在就将我打入塔爾塔羅斯吧,否則我一旦重獲自由,仍然要将你打落神座,讓你為你的背叛付出比鮮血還慘痛的代價!”
他益發惱怒了起來,于是立刻将我懸在雲層間,晴亮的氣空裏,并用鞭子狠狠地将我抽打了一頓。我竭力咬着牙,不肯露出一絲怯懦,盡管身體上的痛苦已經讓我瀕臨崩潰,可是比起他在我心靈裏增添的苦楚,這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的執拗使得霸道的神王更加惱怒,于是他将我長久吊在這裏,對他兒子的暴行視而不見,因為那正是他所樂見的!
我并不後悔我的決定,讓我對一個負心漢搖尾乞憐,比直接殺了我更讓我難受。
我唯一擔憂的只是我的兒女。年幼的艾蕾缇娅被宙斯關在神殿。而我可憐的阿瑞斯,竟被他派去同兇殘的泰坦舊部戰鬥,僅僅能在空餘時間帶着滿身血污躲在一旁偷偷的望我幾眼,小心翼翼的傳來一些訊息。
一面是母愛,一面是自尊,我在搖擺中痛苦,在痛苦中掙紮。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每天除了用神力及時變出新的衣物包裹受傷的軀體,獨自舔舐傷口外,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赫拉,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克洛諾斯之女,主神宙斯的妻子,主管婚姻和家庭,被尊稱為“神後”。她是戰神阿瑞斯,火神赫準斯托斯,青春女神赫柏和生産女神艾蕾缇娅的母親。她在奧林匹斯山的地位僅次于她的丈夫宙斯。
宙斯當初向赫拉求婚時承諾,與她共享神力權勢,結婚後也不再和其他女神亂搞。事實告訴我們,男人的話也能信的話,母豬都會上樹~神話中記載赫拉叛亂失敗後,被吊在空中嚎啕大哭,宙斯是在衆神的要求下才放她下來。
墨提斯就是雅典娜的母親,墨提斯幫助宙斯打敗克洛諾斯,她給克洛諾斯吃下一種吐藥(或酒),克洛諾斯因此把所吞的孩子吐了出來。在宙斯戰勝了克洛諾斯之後,便開始追求墨提斯,而墨提斯曾變化種種形狀避免他的追求。在她懷孕的時候,宙斯趁早把她吞下,因為蓋亞曾預言,她的孩子将成為天國之王。由于懼怕這事的發生,所以宙斯把她吞進了肚裏。
☆、補刀的哥哥
我就這樣無所事事地度日。
太陽神車再一次越過了天之中點,沿着急轉直下的道路俯沖下去。我沒有一日不祈禱讓他從天空掉入萬丈海底。
可每次都如今天一樣,太陽帽拖曳着萬丈光芒劃過天際,四匹暴躁的火馬撒着歡兒,在陡峻的路上奔跑前行,山巒河流上空薄薄的霧氣消散,草木果實在金色的陽光下自由生長。阿波羅在今天還是能平安地到達俄刻阿諾斯彼岸,在乘坐神缽悠閑地返回奧林匹斯。
我已經不想再看下去。我不得不承認,這個勒托所生的孽種神力日益壯大,操控桀骜不馴的太陽神車完全不在話下,早已不輸阿瑞斯,而且他還是宙斯的長子!
他的孿生姐姐,阿爾忒彌斯,在福柏和宙斯的支持下,早就成為奧林匹斯新生代女神中的第一人,這讓我的女兒往哪兒擱?!
宙斯與正義女神忒彌斯生下時序三女神和命運三女神,又跟海洋女神歐律諾墨生下美惠三女神,他甚至連記憶女神摩涅莫緒涅都不肯放過,一口氣生下九缪斯。照這樣下去,他還會和越來越多的女神生下更多強大的子嗣,這讓我的孩子們該怎麽辦?
最糟糕的是我的反抗如今已然失敗了,對他們的地位只怕更是雪上加霜。宙斯無恥的背叛,讓我和兒女們,都淪落到了悲慘的境界。我滿懷怨恨,憂心忡忡卻無計可施,我幾乎是一刻一刻計算時光的流轉,等待着與阿瑞斯的會面,多多獲得外界訊息,總比在此處獨自胡思亂想要好得多。
終于,橘色的光輝飛出奧林匹斯聖山,那是黃昏女神赫斯珀瑞斯,她手握缰繩,駕駛着青銅戰車,馳向西方環世之河的岸邊,長長的金發在風中飄揚,拂上過往的雲朵,瑰麗的色彩立刻在天際渲染開來,于是這世上,便有了晚霞。
我的目光轉向東方,阿爾忒彌斯已經駕駛月亮神車去往極東之地,銀白色的月輝在東方山谷中閃耀。太陽已經落下,月亮還未升起,白晝正在消逝,夜幕還未降臨。只有四位神明交接之時,天空的防守才是最薄弱的,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的阿瑞斯才能騎着疾馳的駿馬來探望他可憐的母親。
我殷切地盼望阿瑞斯的到來,一邊警惕地打量四周。雖說沒有神明敢靠近附近,但是總得以防萬一。我焦心不已,一團稠匝濃密的黑霧終于飄蕩在我眼前。
我欣喜地叫道:“阿瑞斯!”
阿瑞斯默不作聲。與往日不同,即便是到了我的眼前,深沉的黑暗依然将他緊緊包裹。難道是受傷了?我有些着急,正打算追問。
他突然開口了,發出一聲格外誇張的嘆息:“我的妹妹,你做了怎樣的錯事,竟使你受到這樣殘酷的懲罰?”
不是阿瑞斯的聲音!我瞳孔微縮,身軀立刻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我仔細打量着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濃重的墨色遮蔽了我探索的炯炯目光,究竟是誰?
我冷聲冷氣地開口道:“既然冒着風險來看我,至少應讓我知曉誰是我該感激的對象。”
“呵,親愛的妹妹,真沒想到,如此境遇下,你還能豎起滿身的刺來。”
冰冷的霧氣逐漸散去,露出了這位冒失訪客的真面目。是他——哈迪斯!
強大的衆客之主手持權杖,坐在陰郁駿馬所拉着的金色戰車裏,長期住在塔耳塔羅斯幽深處的他,有着異常白皙的面頰,襯着他的黑發如夜。與其他男神不同,他的氣質格外沉靜,正如他的聖花水仙,寧谧而又安詳。
此刻,他正用那雙寧靜無波的眼睛打量我,感嘆道:“赫拉,你又做了什麽,怎麽會淪落這般地步?”
我又做了什麽?真是明知故問,虛情假意!我一時很生氣,但想起發火是不行的,何況冥王遠道而來,怎麽會是想激怒我那麽簡單?他一定有別的目的。或許,那件事真是他主使的!
我強壓下火氣,試探道:“哈迪斯,別做出這幅虛僞的樣子,不朽的諸神中唯有你清楚一切真相。”
他似乎驚訝于我的回答,滿面錯愕還帶着恰到好處的無奈,無辜的好似純潔羔羊:“親愛的妹妹,我長期停留在幽渾、黑暗的冥府,怎會知曉你的不幸遭遇,你的回應實在太沒有道理。”
呵,不知道?不知道你來看我作甚,別告訴我,你是剛好路過的。
我冷笑一聲:“提及冥府,慷慨的兄長,感謝你贈與,不知睡神幽深洞穴前的罂粟是否還有剩餘?”
要知道,迷暈宙斯的魔藥并非是我自己求得,而是無意間在阿爾戈斯附近的樹林裏發現。興奮之餘我一度以為是命運的饋贈,可當我失敗之後遭受懲罰時,我才開始意識到這件禮物來的太未免過蹊跷。
誰能制造這強力的魔藥?誰又熟悉我經常散步的路徑?還有誰能無聲無息将魔藥放在路邊?最重要的是,究竟是誰,利用我同宙斯的矛盾,如此膽大包天又不懷好意?能滿足這一切條件的,只會是內鬼,還是強大的內鬼!
我一直懷疑是波塞冬,可現今來找我的卻并不是他。只有主謀者才會來了解計策失敗的原因,不是嗎?
果然,聽到我的質問,冥王面色如常,只是黑眸閃過異色,嘴唇微微顫動。
不過他又迅速淡定了下來。神色變換之快,差點讓我以為剛剛都是幻覺。
重新戴上完美面具的他,迷茫地反問:“什麽罂粟?美麗的赫拉,我實在難以理解你的心意,你對兄長的關懷充滿懷疑與敵意,為何要因為宙斯的不忠,而對一切失去信任呢?”
該死的哈迪斯,他這是打定主意不肯承認,做出僞善的姿态,還來刺激我的痛處!
我疾言怒色,直接了當戳破他虛僞的面具:“我正要尋找制服宙斯的辦法,就輕易得到無比珍貴的魔藥,你說,是誰這麽善解人意呢?”
哈迪斯聳聳肩:“是啊,是誰呢?”
我斜了他一眼:“珀耳塞斯之女具有高超的魔藥制作技術,睡神幽深的洞穴旁生長着大量的原料,日日在豐腴的大地上收割生命的死神則可以将魔藥輕易的送到我的手裏。你拙劣的謊言在事實面前不堪一擊,坦率的吐露你的意圖吧,你究竟想做什麽,哈迪斯?”
這一下,我心機深沉的兄長終于無法保持鎮定了,他的臉色不斷變換,最終卻定格于一個古怪的笑容,說道:“親愛的赫拉,我本以為你的腦袋只剩下嫉妒,沒想到,居然還有一點殘留的智慧之光,這可真讓我驚訝。”
“既然你還有些聰明,那麽,我們不妨來談談合作如何?”
“合作?”我撇了撇嘴,“哈迪斯,收起你的花言巧語吧。才剛剛将泰坦關進深淵,你就按捺不住野心。奧林匹斯的王座才是你的目的吧。作為你的姊妹,我給予你最後的忠告:不要貪念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因為等待你的只會是滅亡的命運!”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他喃喃重複到,語氣堪比最凜冽的寒風。
“什麽叫做不屬于我的東西?!”他像受到刺激一樣,毫無征兆地拔高聲音,幾乎是在咆哮。
“你似乎忘了,我才是長子!在與克洛諾斯的戰鬥中,是我戴着隐身頭盔沖鋒陷陣,若不是我提前重創了他,宙斯會一擊成功?!”
他益發惱怒了起來:“宙斯得到了光輝的天宇,波塞冬獲得了廣闊的大海。只有我!作為克洛諾斯最年長的兒子,本應獲得最好的戰利品,卻被迫沉入幽暗的地府,與猙獰的怪物和幽靈為伍!奧林匹斯的王座本就是我的,我只是拿回本應歸屬我的榮耀!”
我這一番怨恨和不甘的話語吓了一跳。哈迪斯,我沉默寡言的兄長,居然一開始就圖謀王座。當初獲得冥府那副高高興興的模樣,真是騙過了我們所有人。
那麽,他幾百年前就在謀劃叛亂?真像一條潛藏的毒蛇,等待着時機給予整個奧林匹斯沉重的一擊。
贈與我魔藥,只是為了憑借我的雙手制服宙斯。若我僥幸成功,那麽浩浩蕩蕩的冥府大軍就會立刻開拔,踏平聖山。此時,他到這裏,只怕也是為了打探宙斯的真實實力,然後再醞釀一個更加完備的陰謀,将我們全部拉入滅亡的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提及福柏,福柏也是泰坦之一,她與另一位泰坦神科俄斯成婚,生了勒托和阿斯忒瑞亞,因此她是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的外祖母(阿波羅與阿耳忒彌斯系勒托與宙斯所生)。
☆、難産的生育女神
我開始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試圖打消他可怕的念頭。
我勸說道:“親愛的兄長,我深知你的憤怒,因為我也一樣,被迫雌伏于宙斯的權威。可當初你分得冥府,是抓阄的結果,命運的啓示,是命運決定了宙斯成為神王。哥哥,我們無法違抗命運。即便你如何謀劃,等待你的将是比我如今還悲慘的結局。”
回答我的是哈迪斯辛辣的諷刺:“命運,可笑的命運!赫拉,既然你如此敬畏命運,為何要作出無謂的抗争,使自己淪落到如此凄涼的境地?”
他尖刻的話語像匕首一樣直刺我心扉,逼得我啞口無言。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是因為不甘心!為什麽等待我們的是這樣的命運,為什麽我們只能接受不公正的待遇,為什麽我們不能反抗?!”
他犀利的反駁如同急促的鼓點,連番撞擊着我的心靈。
當我獨自一人躺在神殿的大床上輾轉反側時,當我在大地上瘋狂追尋宙斯蹤跡時,當我眼睜睜看着那些野種堂而皇之登上奧林匹斯神聖的殿堂,占據主神的高位時,我也曾一次一次地問我自己,為什麽等待我的是這樣的命運,為什麽我只能接受不公正的待遇,為什麽我的所有親人朋友都告知我,我沒有反抗的權利?
哈迪斯的話語比塞壬的歌聲還要惑人:“白臂的赫拉,投入我的羽翼之下吧,魯莽的阿瑞斯不能勝任神王之位,你應該很清楚,他心中只有戰争,統治世界可不能只靠武力。況且,單論武力,他也絕不會是我的對手。”
我當然知道阿瑞斯不适合當神王,可我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不讓他上位,難道還要便宜那些野種嗎?不過,波塞冬一個已經很難對付,再加上哈迪斯,扶持阿瑞斯登上王座,就真的需要從長計議了。
“可我不一樣,我擁有無數陰靈作為軍隊,尼克斯的孩子是我的屬神,你只需提供你力所能及的微小幫助,就可以永遠擺脫好色的宙斯,我憑神誓的見證者起誓,無論神王如何變更,金座的主人永遠只有你一人。”
我的靈魂仿佛被劈成兩半,一半在吶喊:“答應他,答應他!風流花心的宙斯再也沒有傷害我的機會,換一個丈夫,生活說不定會更美好,我可以重新獲得家庭的幸福與歡樂!”
另一半卻在遲疑:“哈迪斯一定會将他扔進地獄,他一定會遭受最殘酷的折磨,肉體上的疼痛加上被折辱的羞恥,他是那麽的驕傲!”
我感到心中一陣酸澀,頹唐地嘆了一口氣。謀劃多日,就是為了将他打落塵埃。可如今機會就在眼前,我卻開始遲疑起來。我不得不承認,我還在乎宙斯,就如他保留我的身份一樣,我也不願意他生不如死。
還有我的孩子們,将由神王之子淪為罪神的後裔,他們将會處于一個無比尴尬的地位。想到這個,我仿佛找到了一根主心骨,對,為了孩子,就算為了孩子,我也絕不能這樣做!
鬥争的結果出來了,作為妻子和母親的那一面獲勝。
我回答道:“胸懷廣闊的哈迪斯,感謝你的承諾,可我只能拒絕,我無法鐵石心腸到殺死我的丈夫,損害我孩子的地位,再來共享你的榮光。不過,親愛的哥哥,敬請放心,奔騰不息的斯提克斯河是我的見證,我發誓永遠不會講你的野望洩露給任何一位神明。”
立下這樣的誓言,應該不會被滅口了吧,我有些忐忑。
聽罷,哈迪斯用看着怪物的眼神注視着我,灼灼目光讓我感到十分的不适。
他感嘆道:“你可真是一個怪胎,神族的異類,自私的諸神從不會因為旁人而損害自己,即使那些旁人是丈夫或子女。那麽,你發起叛亂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囚禁宙斯?”
我點點頭,此刻終于明白,我只是想,讓他沒有再傷害我的能力。
他突然詭秘一笑:“不過,高貴的赫拉,你的兒女地位在他們父親的手中已經受到了損害,由于他們有一個被神王厭棄的母親。”
聽到這裏,我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的捏了一把,疼得我神色不著。
“或許我們可以做另一筆交易,我以立刻助你獲得宙斯的原諒為代價,換取你未來對我的一次協助。”
我就知道他還沒有死心!然而,對孩子的擔憂使我心中的天平輕易傾斜,明知是被他利用,卻依舊傻傻的送上門去。
短暫的考慮後,我果斷點了點頭:“以冥河為誓。”
哈迪斯露出滿意的笑容:“以冥河為誓。”
話音剛落,一股龐大的神力如洶湧的河流一般湧入我的腹部。
我驚恐的瞪大雙眼:“你……”
他笑得溫和,與之相反的是手中持續加大的磅礴力量:“過度的神力流逝真是降低了你的感知,親愛的妹妹,恭喜你,又一位神子由你孕育。”
我仿佛覺得地震滾過我的腳下,慌亂地垂下頭看着我平坦的腹部,哈迪斯所說的每一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到底說了些什麽,我卻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我,懷孕了?我本該驚喜,可在這樣的境況下,我已經歡喜不起來了。仿佛有無數把尖銳的刀子,捅進了我的腹部,我汗如雨下,凄凄惶惶,痛的腦子裏一片混沌。
我的雙手死死摳住金手铐,紅潤飽滿的指甲齊齊折斷,可我卻絲毫沒有感覺,這同我腹部的疼痛來講,又算得了什麽呢?我眼裏燃燒着刻骨的仇恨,恨不得用視線在哈迪斯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哈迪斯注意到我的視線,他對着我微微一笑,彎彎的眼睛好似兩勾新月:“別心急,妹妹,我的侄子馬上就要出世了。”
轟的一聲,最後一點理智與冷靜消耗殆盡,我顫抖着問道:“你……在用神力……催長……我的孩子?!”
我想破口大罵,卻被一陣猛烈的疼痛扼住咽喉,孩子在飛快的生長,我的盆腔被強行撐大,我清晰的聽到骨骼在咔咔作響。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扭曲到了極點。
我竭力從牙縫裏擠出話語:“為……嘶——”孩子的一腳讓我倒抽一口冷氣,“為什麽?”
他适時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一個具有主神潛質的神子,可正是你求得王者宙斯諒解的最好禮物。”
主神潛質?一個依靠外力強行催長的孩子怎麽可能成為主神!他勢必會孱弱的超出想象!我早該明白,哈迪斯一定會竭盡全力來削弱宙斯的實力,又怎麽會看着宙斯再添一個強大神明的助力!而我可憐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就已經成為權力鬥争的犧牲品!我感覺一股血直沖到頭上,腦袋嗡嗡地響起來,不知道是從哪裏得來的一股大力,我猶如一只憤怒的母獅,用我唯一自由的雙腿瘋狂地掙紮着。
狡詐的冥王及時躲過襲擊,他嘴角勾勒出一個詭秘的弧度,說道:“妹妹,請接受我真誠的建議,與其無謂的消耗力氣,你不如大聲呼喚你丈夫的神名。”
亡靈的統治者身形模糊,如太陽下的晨霧一般,迅速消散在空氣之中。
只剩下我,孤零零的吊在空中,孩子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大,劇烈的陣痛已經開始。
我終于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宙斯!宙斯!宙斯!!!”
我撕心裂肺的哭號響徹了整個奧林匹斯,我忠實的侍者伊裏斯,她敏捷的雙腳迅速跨越天空來到我的身邊,可她的神力太微弱了,完全打不開克洛諾斯之子牢固的金手铐。我的女兒艾蕾缇娅也從封閉神殿中跑出來竭力用撫慰神力安撫她即将降世的弟妹。
可這一切完全不起作用。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雙眼,巨大的疼痛讓我的頭腦都開始眩暈,仿佛有無數把尖刀在我肚子裏絞動。我清楚的聽到,一聲沉悶的撕裂聲從我身體裏傳出,我的骨骼已經一節一節的斷裂,這個成長迅速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撕裂我的腹部,看到這個世界!
巨大的痛苦讓我只能靠在伊裏斯懷裏不住的抽搐,我的身體被一片金色包裹,那是我不斷流出的靈液。大量靈液的流失讓我已經快要失去知覺,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我使勁撕咬着下唇,拼命保持清醒。
宙斯,宙斯,你快來,你快來啊,我從未這麽迫切的希望,他此刻能在我的身邊,他是那麽的強大,一定能像陽光一樣,驅走我生命的陰霾。可我已經喊的聲嘶力竭,他卻依舊不見蹤影。随着時間流逝而加重的失望,難産的恐懼,在我心中攪成一團。
耳邊傳來艾蕾缇娅的一聲尖叫:“父神!”
就像溺水的行人終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像在水上漂泊的旅客終于踏上地面,我猛地掙紮着直立身體,看到遠處那個模糊的高大身影飛奔過來,已經幹涸的眼淚如像小河一樣洶湧流下。我突然發現,只要有他在,我就什麽都不怕。
他終于來到我面前,焦急的大吼了一聲:“媽媽,怎麽會這樣?”
我愕然擡起了頭,一股從靈魂裏散發出悲涼凍的我瑟瑟發抖,不是宙斯……
我孔武有力的兒子有着和他父親一樣偉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