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派出所的槍聲
不知道是不是饑餓的原因，李傑覺得自己的嗅覺非常的敏銳，他可以清楚的判斷，那股臭味是從進門左手第二個房間裏傳出來的，看門牌，那裏是戶籍室。戶籍室的門是關着的，林野對李傑搖了搖頭，他們沒必要去那間屋子，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槍庫。
老趙其實并不是很老，最多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但是常年頂着一頭白發，似乎總是帶着幾分酒氣，總讓人覺得他就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林野聽人說老趙二十年前因為得罪領導被調到這個派出所，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了，這個傳言的可靠性不知道有多少，但林野知道他的兄弟羅剛就是因為類似的事情調到這裏來的。
如果，如果生活一如既往的不死不活，會不會自己很快就變成另一個老趙呢？
林野心裏唏噓了一下，其實對于很多人而言，不死不活的生活狀态才是最有殺傷力的，要靠自身的精神力量改變環境，在自身的惰性面前，真是太難了。不過他的感慨也只是一瞬，在老趙應該出現的地方，林野沒有找到他。
在老趙常年使用的那張辦公桌上，放着一包牛肉幹，一碟鹵花生，不出所料，辦公桌下面還有一瓶紅星二鍋頭。看來，老趙也和往常一樣，準備在值班的時候就着小菜喝酒，這當然也是違規的，不過從來沒有人管他。
現在，鹵花生已經變味了，因為天氣炎熱，林野很難判斷這東西放了多久，也許和他們遇到災變的時間也是同步的。變味了的鹵花生他們沒去管，袋裝的牛肉幹則不客氣的分而食之，這也不是對外面的三個女孩不講義氣，現在他們比那她們更需要補充體力。甚至那瓶二鍋頭，林野和李傑也一人一半喝完了，他們需要力氣，更需要勇氣。
找不到老趙，就不能打開槍庫，林野和李傑迅速的商量了一下，決定再往樓上去找找。雖然按照林野的了解，老趙是從來不會跑到樓上去和領導套近乎的。派出所的樓板是老式的木地板，為了盡量不發出聲音，林野和李傑都把鞋脫掉了。吃了肉喝了酒，兩人都覺得體力增加了很多，手裏拿着鏟子鐵鍬，底氣也足了很多。
上了樓，又是一股屍臭撲鼻而來，而且是從開着門的所長辦公室裏飄出來的。李傑和林野慢慢的靠近門口，一眼看去，裏面的情況很了然——正對門口的辦公桌上趴着一個人，準确的說是一具屍體，穿着警察制服，從體型和警銜林野可以判斷，死者就是他的兄弟羅剛，到底，林野的希望只是一種奢望罷了。
因為天氣炎熱，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辦公室裏不但散發着惡臭，而且飛舞着一大群綠頭蒼蠅。林野的心理素質可沒有李傑那麽好，不過林野知道李傑絕對不是那麽心硬的人，李傑揮動斧頭砍碎趙一鳴的腦袋的時候，那種痛，應該比自己現在見到羅剛的屍體來得更強烈吧？而林野到底是流淚了，那張美得女人也嫉妒的臉上流滿了淚水，也許，不僅僅是為了羅剛難過，更多的，還有對處境的絕望吧？
羅剛不知道是死了，還是異變了，李傑和淚流滿面的林野小心的走進去，然後迅速的拉開距離，以便手中的武器能夠得到最好的發揮。不過，從羅剛一動不動的狀态來看，他應該沒有變成喪屍。
李傑走上前去，用鏟子将羅剛的屍體往後推了一下，屍體沒有什麽反應，再用力一推，屍體就往後倒了下去。
“他應該有槍吧？”李傑看着林野低聲的說了一句。
林野點點頭，臉色蒼白的說：“我……我找找。”
雖然已經确定羅剛沒有變成喪屍了，但是要從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上摸出手槍來，對于林野還是個考驗。不過，他知道這是自己必須經受的考驗，他雖然不是個合格的警察，但他畢竟還是個男人。李傑和林野一起繞過了辦公桌，林野蹲下身找槍，李傑則把鏟子舉起來，一旦屍體有什麽異動，他的鏟子就會砸下去。
惡臭，惡心的蒼蠅，強烈的恐懼讓林野擯住了呼吸，當他伸手翻動羅剛的屍體時，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胃酸在湧動，甚至都已經到了嘴邊，他拼命的強忍着才沒有吐出來。而在羅剛的腰部，林野找到了一支七七式手槍，又從羅剛的褲袋裏摸出了一串鑰匙來。
當林野放開屍體站起來時，他覺得自己簡直就要虛脫了。光是屍體就算了，實際上，林野一直覺得屍體會突然睜開眼，然後張嘴向他撲來。而那張臉，又是他無比熟悉的一張臉，看着羅剛的屍體，他心裏實在是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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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林野把槍交給李傑，自己跑到窗邊狠狠的吐了幾口氣。當他轉過身來時，看到李傑手裏拿着槍，指向了地上的屍體。
“屍體……有問題嗎？”林野說不出自己是恐懼還是別的什麽情緒，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李傑搖了搖頭，說：“我只是想，會不會開了第一槍之後，膽氣會更足一些，不然面對喪屍的時候卻不敢開槍怎麽辦？”
“靠！”林野過去給李傑臉上重重的來了一拳，說：“人都死了，不要作踐別人的屍體了！而且……”他頓了一下，說：“你已經經過對自己的考驗了，我還沒有！”打了李傑一拳之後，林野的狀态好了很多，不過他看了看李傑手裏的槍，有點自嘲的說：“我怎麽想都沒想就把槍交給了你呢，這可是現在活下去的保證啊，媽的我是太信任你，還是太信不過我自己了？”
李傑把槍遞還給林野，沒有為自己挨的那一拳生氣，當林野接過槍又搖搖頭把槍遞給他時，兩個人對視着笑了一下，這是一個考驗，雖然不顯山露水，但他們都知道，自己從對方那裏得到的信任和付出的信任，都更進了一層。
林野說：“你先拿着吧，我看過你玩槍，比我這個警察還專業，突然間我嚴重的希望你是不是借助現在的身份過活的退隐殺手什麽的。不過，我很快會變強的，我們要活下去，就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了。”他說着，又走回了屍體的旁邊，用鑰匙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在裏面找到了兩盒子彈，在靠牆的櫥櫃裏，還找到了一件防彈背心，不管有沒有用，李傑讓林野穿上了。
然後，他們又找了上面一層樓，水倒是喝了不少，卻再也沒有發現更有用的東西。
不能說沒有收獲，但遠不是他們原先想要的。回到一樓的時候，林野提議到那間散發着惡臭的戶籍室去看看。李傑點頭說好，他們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前，然後李傑持槍，林野握住門把手，兩個人對視着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林野将把手一拉，推開了門。
戶籍室比所長辦公室要寬敞一些，進門是一個一米左右的工作臺，工作臺後面擺放着兩張椅子，是戶籍警羅娟平常坐在那剪指甲打發時間的地方。工作臺後面還有辦公桌，儲物櫃等家具，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兩具糾纏在一起的屍體。仰面躺着的是內勤劉菲，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的肌肉已經腐爛，爬滿了蒼蠅，而趴在她身上的，竟然是總都醉醺醺的老趙。如果不是時機、地點、情形都明顯不對，李傑和林野都會覺得，他們這個姿勢實在是非常的暧昧。
不過，情況很明顯跟暧昧沒有太大的關系，劉菲的額頭上有一個小洞，看來是被槍擊的，而她的一只手插進了老趙的後頸，摳着一片皮肉，老趙的嘴則咬在劉菲的脖子上，劉菲的脖子下流了一灘污血。而老趙的後腦上，俨然也有個槍眼。
看起來，是老趙病變了，撲倒了劉菲，然後有人在老趙的後腦開了一槍，然後可能又給劉菲補了一槍。
房間裏的這一幕讓李傑和林野都有些心驚肉跳，當他們平息過來，林野準備從老趙身上搜索槍庫的鑰匙的時候，突然發現窗簾背後有什麽東西晃了一下。
“砰！”的一聲槍響，李傑很迅速的就朝窗簾背後開了一槍。
室內巨響的槍聲震得李傑和林野的耳鼓發痛，再一次提醒他們，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虛幻，所有的一切，都那麽真實的擺在他們面前。
在槍聲的餘波和槍口消散的硝煙徹底平息之後，林野想喊，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來，他看到窗簾背後倒下一個人來，嘴裏的聲音也給自己悶回去了。
倒下來的人是戶籍警羅娟，當她倒下時，手裏的一把槍也摔了出來。
“你是白癡啊！”林野終于忍不住喊了聲，說：“她是活人啊！”
“你确定嗎？”李傑冷冷的看着倒下的戶籍警羅娟，因為他看到羅娟的身上雖然多了一個彈孔，卻并沒有血流出來。李傑看起來很酷，然而，并不是他故意先在羅娟的身上打一槍來證明給林野看的，實際上，他很想一槍爆頭，只是這一槍能開，已經是對他的一個考驗了。就像林野說的，李傑喜歡玩槍，而且比林野這個警察還要玩得好，但那都是在靶場裏，或者地下的氣彈槍俱樂部裏，打的充其量也就是貼着人像的靶子而已。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李傑對着人開槍。盡管他很堅持這個人已經不是活人了，但是真正開槍的一剎那，與其說他是有目的，有準備的，還不如說那其實是一種出自于危險逼近的本能反應。如果這時候他手裏拿的不是一支手槍，而是一把菜刀，他同樣也會把菜刀扔出去。
而當林野快步上前，準備看看羅娟有沒有被擊中要害的時候，羅娟的頭突然揚起，張開一張發黑的嘴，咬向了林野。只不過由于她是倒在地上的，這個動作雖然做出來了，卻根本咬不到林野。
林野吓得往後跳了兩步，同時又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在不到4米的距離內，李傑的第二槍非常準确的打在了羅娟的額頭上。在她的腦袋後面，随着子彈迸射出一團暗色的漿糊一般的血和腦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