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魏氏一門落得這麽個下場,叫人看了慨然悲痛啊。
周圍嘆息聲聲。
魏初卻很快反應過來。
南風的懷抱是溫暖的,淚水流進嘴裏是鹹澀的,耳邊的聲音也是真實的,她顫栗不已——她重生了,她真的重生了!
那個聲音沒有騙她!
那麽父母呢?大哥和弟弟呢?
魏初心中升起無限的希望,她豁然擡頭掐住南風的手臂:“現在什麽時候了!我爹娘呢!我大哥和弟弟呢!”
南風含淚道:“夫人您節哀,二少爺已經去了……”
魏初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口棺材停在靈堂中央,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一個緊閉着眼,臉被縫了好幾道才勉強完整的人躺在那裏。
她像被雷電轟擊。
那是她的弟弟……
她想起這是什麽時候了,她弟弟魏寧在外雲游時收到報喪的家信,快馬加鞭趕回來,在路上他想必已經查出點什麽,于是一收拾停當就上門要接她走。
偏偏她當時病得很重。
寧兒幾日都見不到她,結果這一日,她終于起得了床,能夠見他了,卻聽到了他的死訊。
匆匆趕到魏府,但寧兒死相太慘烈,她只看了一眼就徹底暈倒,再醒過來已經三天之後,寧兒早已被草草下葬……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重生在這個時候?
Advertisement
魏初閉上眼,一串淚水滾落。
那個冰冷聲音又出現:“你不是想要報仇嗎?”
“我更想回到一切發生之前啊,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不論你是誰,求求你讓我回到大哥遇害之前!”魏初在心中吶喊。
“抱歉,本系統能力有限。”冷冰冰的話語擊碎了魏初心底最後一點希望,她渾身都虛脫下來。
“夫人,你沒事吧?”周賢的嗓音又響起,魏初死死掐住棺材口,指甲陷入木板之中。
喉嚨口想被什麽東西堵住,她嘴唇抖了又抖,才慢慢睜開眼睛,朝周賢看去。
他一身銀色盔甲,血跡斑斑,風塵仆仆,顯然是從外面殺敵剛回來,他身上還帶着她吐出來的穢物,這讓他臉色有些鐵青和僵硬,整個人像是在克制着什麽,刻意作出的擔憂之色,讓他更顯得陰沉怪異。
他看起來比幾年之後更年輕更英武,還沒有登基之後的威儀萬千。
他成為皇帝之後夜夜被柳昭昭拉着練習,才練出了一副哪怕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功力,無論人前人後都一副仁德之君的做派。
這樣拙劣的演技,她卻被他騙了這麽多年。
魏初心中恨意如潮。
忍住!忍住魏初!
她心裏告誡自己,現在就算自己撲上去咬他一塊肉下來也無濟于事,她和周賢是有名的恩愛夫妻,她那麽做只會被扣上個悲痛過度神智失常的帽子,還會讓周賢越發顯得無辜無奈情深意重。
但她也不會讓周賢好過。
念頭一閃而過,她目光微轉,絕望而哀戚地看着周賢,喃喃地道:“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重生殺夫報仇(三)
周賢配合地做出一臉感同身受的模樣:“阿初,寧弟已經去了,你節哀……”
“節哀節哀!你除了叫我節哀還能做什麽?!”魏初臉色大變,如同一頭被激怒的母獅,聲嘶力竭地質問,“第一回,我大哥為了你的隊伍能夠順利撤退,甘願以身作餌引走敵軍,他死得面目全非你卻不為他報仇,你說你的帝國大業更加重要,要大局為重,好,我忍了!
“第二回,你答應我要好好保護魏府,卻讓我大哥的屍身直接擺到了我父親面前,吓得父親心疾發作而死。你說你不知道父親這麽不經吓,好,誰讓你成天忙着在外面打打殺殺,連老丈人患有心疾都忘了呢?我也勉強信了!
“第三回,你再三保證會讓我僅剩的親人好好的,還派人手重重守衛着魏府,結果我母親還是懸梁自缢了,你的侍衛呢,你的死士呢,都躲起來看風景了嗎??”
魏初慘笑起來,想起被百般折辱慘烈自盡的母親,淚水糊了眼,一面卻還違心地說,“你說母親心存死志,死是她所期望的,我用盡百般借口安慰自己,替你開脫,最終還是相信你是無心之失。
“可是現在呢,我唯一的弟弟趕回來奔喪,結果就在江州府裏出了事,江州府不是你的地盤嗎?為什麽你又一次一無所知?”
她眼睛通紅,像是恨不得撲上去把周賢咬死,但此時卻沒有一個人覺得她的表現不正常,因為她的一聲聲質問也敲打在在場人的心頭。
“周賢,你給我個解釋啊!為什麽我的親人一個又一個在你眼皮底下出事?人人都說你戰無不勝英明神武,手握五十萬大軍,可你為什麽就不肯分一點點心在我的親人身上?你扪心自問,沒有魏家,你能從一個罪臣之子走到今天這一步嗎?沒有我大哥,你能這麽順利收複江南十一府嗎?可是為什麽你不救他們?為什麽?”
魏初一邊質責,一邊已泣不成聲,挨着棺材滑落下去,捂了臉痛哭。
南風連忙扶住她,也跟着落淚,冰冷憎惡的目光死死釘在周賢身上。
周賢如芒刺在背。
尤其周圍來吊唁的人都開始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不齒的,詫異的,震驚的,憎恨的,審視的,仿佛他真是那個忘恩負義恩将仇報的小人。在這些目光下,他覺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一般。
他滿頭冷汗。
怎麽會這樣?
岳丈魏清竹曾是三朝元老,天下清流之首,辭官後在這江州府隐居,天下有志之士、學子文人都慕名而來,如今他暴斃而亡,妻子兒子又相繼死于非命,這一場一場的喪事辦得是滿城挂白。
今日來吊唁的人尤其多,皆因魏寧死得難看,仰慕魏清竹的學子文士們那是含怒而來的。
這其中當然也有周賢操作,他手中兵力強勢,拿下了江南十一府,是幾路起義軍中最強的,偏偏因他出身不好,天下文人就甚是看不上他,想要光明正大地登上那個位置,江州府這幫文人的支持實在太重要了。
今日本是他樹立威信的關鍵——魏寧死得不好看,學子們為魏相不值,他安排的人會出言讨伐,刁難魏初,挑起這幫年輕人的怒火,屆時只要他出馬安撫住這幫人,再義正言辭又不失情理地為魏寧說好話,就能夠控住場面。魏氏族人已經被他收買,他們再出面說些好聽的,自己就順理成章成了魏氏的大恩人。
他本來就是魏清竹這個族長的女婿。
族長絕嗣,女婿暫且當這個家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就有了足夠的理由和魏清竹留下的人脈打交道。
可是魏初那婦人一通吼,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這些本該為他所折服的書生們,此刻卻用看待小人的目光看着他。
周夫人雖句句只是質問周賢不保護她的家人,可在場的都是通讀史書的人,魏初還沒吼完時他們心裏就如醍醐灌頂一般。
這哪裏是分不出心神去保護魏家?這恐怕是恨不得魏家的人死光了吧?
雖說周賢打着皇室後裔的旗號争天下,但誰不知道周賢出自高祖弟弟這一支,祖上出過謀反的、貪污的、橫行鄉裏的,周賢親爹就是濫用職權被斬首的。
也就是沒人和周賢理論,不然這個出身太難看了。
而魏相長子魏定說是只是輔佐周賢,但無論行軍打仗的本領還是出身都遠超周賢,百姓們都說他比周賢更有資格稱帝呢。
再想想周賢和魏家人本來就有些龃龉……
才思敏捷的讀書人們瞬息之間就腦補出一出過河拆橋鳥盡弓藏的大戲。
看周賢的目光更加鄙視。
魏初暗中冷笑着看周賢的尴尬難堪,殺害了她的親人,還想要踩着他們往上爬?做夢!這一次再也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了!
還不等周賢開口為自己解釋,就有那約是文人中頗有地位的中年男子上前安慰魏初:“……夫人放心,魏老對在下有再造之恩,在場各位都曾受過他教導,魏府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魏初做出适才緩過神來的樣子,拿了帕子拭淚道:“多謝先生仗義,只一點,父母兄長之死妾身無話可說,但妾身弟弟年幼時雖生性頑劣,卻絕非胡作非為之人,什麽為了風塵女子與人鬥毆而死,絕不可能,必是有人要害他性命!”
重生殺夫報仇(四)
“妾身一介女流,又嫁作人婦多年,一時竟不知如何替我弟弟伸張,還求先生主持公道,萬不能讓舍弟喊冤入土,令亡父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啊!”
說罷還鄭重行了一禮。
中年男子連忙避開,頓覺重擔壓肩,亦鄭重地承諾一定會查明事實,其餘人也被帶動,一個個都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