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48
我一直覺得忍者們可以勝任任何職業。
這與我們受的特訓沒太大關系。雖然我們在忍校時也會訓練茶道、花道、香道、貴族禮儀什麽的。但那些只是讓我們僞裝的時候或者是為貴族們服務的時候不會露怯而已。
我說的是我們忍者的各種屬性。
火遁可以做飯——廚師;木遁可以蓋房子——建築師;土遁、水遁可以犁地——農民;雷遁可以發電——電池;風遁嘛……雖然可能沒什麽職業靠風來活着,但“輔助”的效果也屬驚人啊。
今天晚餐的準備跟我想象中差不多。佐井刀工比較好,把食材切成薄片;卡卡西生火;鳴人、小李和牙清洗食材和做其他雜活。小櫻照顧香磷;我則在一邊監工。
指揮着他們把魚肚子裏填滿筍片和蘑菇片,然後架到火上燒烤。我只要往上面灑灑調料就好。另一小堆火上架起一口小鐵鍋,我用竹荪、筍片和魚片熬了一鍋湯。沒多會,就連一直在跟我怄氣的牙也忍不住探頭探腦地看了過來。
想象一下這樣的畫面,金紅的火焰發出“噼裏啪啦”的爆響,溫柔地舔舐着鍋底;粗糙鐵鍋的材質和鍋中乳白色湯汁形成鮮明對比;被切成片的雪白竹荪、魚和淡黃色竹筍在湯汁裏緩慢地翻滾着,散發出一種清新又略有怪異的香氣;少男少女們擠在我身邊,目光熱切地望着我手中的勺子在鍋中攪動;淡淡的月光下,風吹竹葉,竹影婆娑,河水在竹林附近緩緩流過……
……
……
……
大家想象當中的篝火晚會大概跟我描述的場面沒太大區別吧?可能正常的篝火晚會中還要加上些歌曲鬼故事什麽的作為調劑。不過現在,吃東西才是最主要的!小鐵鍋沒多大,我們一共八個人,每人分到了一小碗湯。烤魚倒是足夠分配。于是大家集體失聲埋頭苦吃,偶爾牙和鳴人會發出被魚刺卡了嗓子的嚎叫。
這種情況之下,周圍反而有一種原始的熱烈氣氛。火光映照下的張張笑臉,讓我感覺這并不是戰争年代的偶爾放松,而是和平年代下的踏青野營。要是換個場景,周圍是戰鬥過後的殘垣斷壁,挂了彩的夥伴們圍成一個圈,中間點起一堆篝火,配上壓縮餅幹湯、烤得過火的動物的肉,走調的歌聲和低低的呻吟聲,周圍飄散着淡淡的起爆符發出的硝煙味和藥味,會不會更有一種劫後餘生、苦中作樂的感覺呢……
我是喜歡烹饪的。不光喜歡那種成品被漂亮地擺在盤中的成就感,不光喜歡那種被人稱贊的滿足感,我更加享受做菜的過程。雖然大夏天還坐在火前汗流浃背也是挺考驗意志的,但是全神貫注地準備食材,聚精會神地觀察鍋中的火候,再以精确的手法加着各種調料,感覺就像是在做什麽尖端的科學實驗。我可以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的東西上,而不會分心去胡思亂想。
現在“實驗”過程結束了,對食物的熱情倒有些降低了。我只喝了一碗湯,便坐在佐井和鳴人中間注視着篝火發呆。
其實出任務的時候做菜的機會并不多。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來的?暗部裏的那些任務對完成的速度要求很高,所以我們沒有時間在野外享受美食。那麽再之前,就是和惠比斯老師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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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佐井碰了碰我的胳膊,我猛然醒來,盡量語氣輕快地答應了一聲。
“羽林姐?”
佐井漂亮的眉頭皺起來,兩只黑眼睛盯着我,像是在窺探着什麽一樣。我心裏一跳,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怎麽啦?”
“羽林姐,你在想什麽?”
“恩?”
“我剛才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理我。”佐井沖我笑笑——假笑,“是因為在想什麽煩心的事嗎?”
“沒有什麽。”
“我從書上看到,人的心情不好,思想很容易就偏離正常方向,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走神的嗎?”
老實說,佐井這幾句話分析得還真沒什麽不對的。
“我今天心情是不太好……受傷了嘛。”
實話說,我今天的心情很差勁。換了誰由于形勢所逼被動地揭自己瘡疤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那……你為什麽還很高興地給我們做飯呢?你受傷了啊,不是應該休息的嗎?我看到你只有在做飯的時候情緒才稍微好一些。按書上的說法推論,你應該對這些事沒什麽興趣才對吧……”
額,佐井還挺關心我的嘛。看起來,佐井這小孩大概是由于之前在根裏比較缺乏跟別人之間的溝通,所以在看書惡補,然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往書裏套。不過這個小隊裏的情況實在比較複雜,可并不适合他這麽幹。
“佐井,你這是看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書啊?”我望着他,“如果是書店推薦的那種心靈雞湯之類的,我勸你還是少看的好。人性這個東西呢,比較複雜。即使再權威的作者寫出來的東西也不一定全面,這些都需要你在生活中一步一步去體驗。就比如說我,今天心情是不好,但是我喜歡做飯,用做飯來當做放松的途徑,所以我就給你們做了。當然,我也有可能因為心情不好遷怒于你們在菜裏下毒什麽的……”
另一邊的鳴人正要往嘴裏塞一塊魚,聽到我的聲音連忙停下動作,苦着臉瞪着我。我沖他笑笑說,
“逗你的。”
鳴人綠着臉把魚咽下去,低聲說道:
“羽林姐你可真是惡趣味……”
我聳了聳肩,轉向因為眼前的情況略有困惑的佐井,
“還有,別再假笑了。”
佐井的眼睛睜大了。
“可是,書上說……”
“別看那些書了,有時間看點有用的書,”我打斷道。現在就是這些似是而非的心靈雞湯太多了,雞湯熬出來了可是人家不給你提供勺子,這湯你怎麽喝?佐井這傻孩子只能自己摸索着往雞湯中描述的生活靠攏,還摸索得一塌糊塗。“正常講話時沒必要笑,但如果一件事讓你很高興,那就笑出來,笑是人類的本能,不需要假裝。”
沒錯,笑是人類的本能。可是這需要建立在人心情舒暢的時候或者有心情自嘲的時候。考慮到團藏大人的手腕,我也略微能體會到佐井在“根”裏過的是什麽日子。所以對他這些在普通人來講很不正常的反應,我倒是都覺得可以理解。
誰有過情緒低落到谷底恨不得自己馬上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我有。
可是在悲觀絕望的同時,還需要為了很多人活着,還需要活得好活得精彩,這種感覺就非常糾結了。于是懷着矛盾的心情盡力排遣着內心的絕望,對外卻要表現出溫暖和熱情,我總覺得自己已經遺忘了“笑”這種人類的本能。在家裏對着鏡子練習笑容練習到泣不成聲,做任務疲憊到随時想一睡不醒,忙碌到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這些往事,沒必要與任何人分享。
佐井現在正處于人類正常感情的學習階段,真的不需要再用我那些煩心事去打擾他。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等他學會了如何控制和釋放自己的感情,他就再也沒有必要硬擠出那種令人作嘔的假笑,而會發自內心地笑出來吧。
聽了我的話,佐井若有所思地點頭,眼神裏居然透露出一種疲憊的模樣,我總覺得他像是在想“怎麽這麽複雜?書已經夠難讀了,為什麽還要讓我轉移目标?早知道我為什麽不留在火星???”
……也是難為他了。
當我打算悄悄離開人群的時候,也正是氣氛最熱烈的時候。小強們吃飽喝足,終于有人提議講鬼故事了!!每個人都要講!!于是我們抽簽決定順序。我很不幸地抽到了第一個……
……第一個也好,這樣講完了就能直接休息。于是我想了一會,講了一個《黑貓》的故事。
“……好像不怎麽可怕啊。”
“是啊。羽林姐,是你編來湊數的吧?”
我就算是再沒節操也不能承受這種指責啊~~~~
“才不是呢,這個真的是我很早以前從書裏看來的。不可怕的話……無所謂啊,反正我們一共七個人(不算香磷),總會有人講一個吓人的故事吧……”
下一個是小李。看着小強們的注意力都被小李漲紅的圓臉和貓頭鷹似的圓眼睛吸引過去了,我終于有機會脫離這片熱烈到令人窒息的氛圍了。
這裏是火之國邊境,溫度不像是在鐵之國那麽低,鑒于火之國內陸地區六月份的平均溫度都在十幾二十度,這片地方白天至少也能達到十度左右。不過到了晚上,溫度還是下降到四五度那樣。河邊風稍微有些大,我離開了篝火的範圍,裹着鬥篷也覺得身上冰冷。本來我是很怕冷的,由于今天失血就更加不堪。不過現在我覺得自己的頭腦很清楚,我需要用這種溫度來讓自己更加清醒。
之前經歷過的那件事,我并沒有告訴我的父母。不是因為需要在他們面前隐瞞,而是因為我不願意回想起那一階段的所有事。雖然惠比斯老師也勸說過我那并不是我的錯,但……殺死隊友的最後一擊還是我發出的啊!!我知道自己做下了這件事,就一定會付出代價。于是接下來的那段時間。在審訊室中的非人待遇,後來暗無天日的暗部生活,還不都是我需要付出的代價嗎?那時候我變态一般讓自己愛上暗部中的日子,可以讓我完全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思考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過了那生不如死的兩年,我在惠比斯老師的幫助下逐漸放松自己,讓自己度過了餘下的時光,然後退出了暗部,開始以更加積極的生活态度來讓自己變得不那麽“滅絕人性”。帶廚房的宿舍、鬧喳喳的鄰居、交往越來越密切的老友一家、親切的隊友……這一切讓我感覺……很好。
可惜的是,之前發生過的事,我永遠無法忘記,也永遠不可能忘記。當然,按照心靈雞湯的說法,也許我還更應該感謝我經歷過的一切,因為沒有那些事,就沒有現在的我。
可是,如果從最一開始,就沒有九尾,沒有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我照樣能成長為心理健康的學霸、書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揭瘡疤之後還需要靠低溫來保持冷靜的可憐蟲啊。
明明覺得自己的生命随時可以舍棄,可是又沒有勇氣自我了斷,于是就在各種任務當中拼命——結果到現在我居然還活得好好的,也是夠諷刺的吧?
也許應該考慮做點什麽別的事來轉移一下注意力了吧?這忍者當的,一天到晚接觸的基本全是負能量……
“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嘴邊呼出一團白霧,剛覺得手指已經有些僵硬了,就有人把什麽東西披在了我的肩上。是一條鬥篷。再擡頭看看……恩,其實我已經知道是卡卡西了。因為這些人當中只有他比我高,需要我擡頭看。
兩條鬥篷加在一起,我覺得溫暖很多。
我沒回答,而是詫異地望着他。
“你們的鬼故事都講完了?”
卡卡西聳了聳肩,
“我是第三個,我已經講完了。”
“是嗎?講的什麽?”
按時間來算的話,也太快了點吧?
“從前有一個鬼,放了一個屁,然後他死了。”
我死魚眼地斜睨着他。
“這是什麽鬼啊?”
“額……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品種的鬼。這也是我從書上看來的啊,确實很短,不過也算是個有些悲傷的鬼故事啊。”
卡卡西,他總有一大堆的理由。任何事情在他那裏都能解釋得通。這也算是一大技能?
技能啓動,強詞奪理?
“你真厲害,”我由衷地稱贊道,“就應該讓你第一個講故事,小櫻他們就不至于說我在湊數了。”
“那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卡卡西再次問道,雙臂抱在胸前,靠在了我身邊的樹幹上。
“我想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
卡卡西低着頭笑到雙肩顫抖。說實在的,跟卡卡西獨處……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感,說錯話的幾率比平時高很多。
“恩……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我擡頭望着他,心裏略警惕。
“當你存心裝睡的時候,我就算是在你耳邊放一整出歌舞劇,你也總能找到辦法無視我,所以我覺得開門見山比較好。”等卡卡西笑夠了,他稍微揚起下巴,那只露在外面的黑眼睛映着月光,“老實說,在這次我們出發之前,我去找過惠比斯,問過有關你的一些事。”
!!
我的心裏突地一跳……這就難怪跟惠比斯老師見面的時候他跟我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了。當時我還以為老師的消息怎麽會這麽靈通,沒想到是……
卡卡西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居然發動了“我給你告老師”的大招?
“你……”
“他倒是沒跟我說太多,只是說明你當初拒絕我都是有原因的,具體是什麽原因……讓我來問你。”卡卡西絲毫沒有理虧的感覺,“想必就是你今天所說的那件事了吧?”
“沒說太多”是代表說了多少?我抿緊嘴唇不說話,心裏居然有一種被老師賣掉的感覺。惠比斯老師你等我回村之後再跟你算賬……
“所以……可以跟我說說詳細情況嗎?”卡卡西低頭望着我,“至少給我個像樣的理由。”
我覺得似乎有誰捏住了我的喉嚨,心跳得又快又重,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間竟有些呼吸困難的感覺。這種情況下……我應該怎麽做?我應該說什麽?
“我們講究信息的平等交換,”見我一直不說話,卡卡西便繼續說了下去,“我可以先說我的一個秘密,用來交換你的秘密,可以嗎?”
我想了想,清了清嗓子應道:
“說說看?”
“恩……你知道我一直戴面罩的原因嗎?”
我遲疑着搖了搖頭。
“我很小的時候得過輕微的鼻炎,”卡卡西的目光落在藍黑色天空中,眼睛眯縫着,“藥物的作用不是很大……醫生那時候告訴我爸,戴面罩可以緩解鼻炎的症狀,他就讓我一直戴着。後來病好了,或者也有可能是戴着面罩症狀就減輕,摘了的話病情又會重新加重……我沒有試過。總之我戴面罩成了習慣,所以一直戴到現在。”他轉過頭來望着我,微微笑道,“我從我爸那裏繼承來的東西實在不多,這算是一件随時随地可以讓我想起他來的事吧。”
我略緊張,一邊點頭一邊咽了下口水。
“那麽……輪到你了。”
……我可以說其實我并不怎麽關心他是戴面罩還是不戴嗎?
我記得很久以前有人對我說過,如果想遺忘一件事,那就放任自己不停地去想這件事,讓它在自己的記憶當中存在的時間過久直到腐爛發臭,讓自己一想起它來都覺得犯惡心,也就自然而然地再也不會去想。
我不想遺忘,我只想把它塵封起來。所以,如果想把它埋葬,現在就面對它吧。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兩下,擡起頭來下定決心一般強迫自己盯着卡卡西的臉。
“好……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黑貓》就是愛倫坡的那只黑貓咯。
關于老卡戴面罩的原因,希望這麽寫大家能接受。
下章開始回憶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