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魔法少女/倍化
短暫的休憩商議後, 紗和老師與藤村小姐她們就做起了迎接那個房間的準備。
紗和老師的想法,從理論上來是行得通的,就是不知道最後是否會成功。
我忽然想到了源右衛門。
既然他從未來來,那他應該對這個故事的結局有所了解吧?
趁着紗和老師忙于商議考慮最後的細節之時,我問了源右衛門這個問題。
“最後我們成功了嗎?”我問他。
屋檐上有殘餘未幹的雨水, 順着房檐歪斜的弧度下淌, 在地上聚積。
源右衛門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眼睫很柔軟, 比女孩子的還要好看一些。
“這個啊……”他露出輕微苦惱的神色來:“老實說,我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我氣鼓鼓的:“還是說,礙于什麽時空的法則,不能提前告訴我?”
“該怎麽解釋呢?我想一想。”源右衛門說着, 把手放到了我的頭頂上。
他的手掌摸起頭來怪舒服的。
“這個世界存在許多的平行支線, 我從某一條支線前來, 也目睹了那一條支線上愛莉絲的結局。但是,現在我們所在的支線,到底是哪一條支線, 是否是我曾見證過的支線,我也不知道。你就當我在一個走過許多次的迷宮裏迷路了吧。”
他說的話太深奧了,我不太聽得懂。
我仔細思索了一下, 幹脆放棄了。
未來的事情自有定數,不是源右衛門的幾句話,或者我的幾個念頭就可以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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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業式過後,夏日的假期開始。蟬鳴聲很重, 整座山都像是被籠罩在了嗡嗡不絕的蟬鳴裏。這樣炎熱的天氣,對于藏之介來說卻很有趣。他幾乎每隔幾天就要抄起網兜去林間抓蟬,或者匐在土地裏研究草叢裏的生物,連貓都有些失寵了。
紗和老師則和我仔細地和我确認着比賽的事項。
我的魔力之源位于心髒,如果将其取出來的話,被刻印過後的心髒也會被一并取出。對于人類來說,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在擁有魔法的彼世界,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藤村小姐會親手取出我們的魔力之源,過程只是稍微痛一下。等到一切結束,她便會幫助你将魔力之源和其所依附着的心髒分離摘除。”紗和老師說。
“老師,我還是有一些擔憂。”我憂慮地說:“那位小倉小姐,為什麽會願意放棄勝利的機會,答應将勝利讓給藤村小姐呢?她和你與藤村小姐不一樣,應該對所謂房間的真相并不敢興趣吧。”
“小倉小姐嗎?”紗和老師扭頭,望向背後那寫着“道義”二字的字畫,露出了悵枉的神色:“她的契約者平濑小姐很得家裏人的厚愛,家人不希望平濑小姐遇到生命危險。平濑小姐也以家族的名義,對我們起了誓言,說她不會與我們戰鬥和争奪勝利。”
“小倉小姐沒有起誓嗎?”我有些警覺。
“如果連這一點信任和寬厚都不給予的話,別人也會對我們喪失信任。”紗和老師淡淡地說:“更何況,她是被摘離魔力之源的一方,想必也沒法對我們造成什麽危險。”
紗和老師的話,讓我愧疚起來——我太過草木皆兵了,在認識一個新的人後,第一件事就是懷疑其動機,實在是……不夠光明磊落。
但是,我的內心始終存了一分疑惑。
如果小倉文子的契約者并非平濑葵,那平濑葵就算起誓也毫無用處。
我望向面前的紗和老師——她是一個如此完美而篤信着自己的人,以寬厚仁愛的信念接人納物。這樣的信條伴随着她多年,以至于她的危機感也被磨損抛棄殆盡了。
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人利用了她這樣包容寬厚的,甚至于是有些過于天真的和理想化的性格,那後果真是不敢想象。
屋外又下起了雨,清涼濕潤的雨水似乎要将空氣之中的炎熱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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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和老師與藤村小姐定下的那一天,在七月的十三日。
那是一個沒有雨的日子,陽光正盛,滿滿當當地從無垠的天宇中潑灑下來。山上的樹葉們折射着跳躍的光線,就像是鍍了一層淺淡又模糊的金邊。風聲伴随着蟬鳴,一同悠悠回響着。
我如往常一樣,在庭院裏将落葉打掃幹淨,将清水灑落在幹燥的石板上。盛夏時分,要穿着巫女的白衣緋袴實在是難受,背上膩了一層汗水不說,厚重的頭發也讓人心煩難當。
但想到這一天會發生的事情,我又覺得心髒砰砰直跳,緊張無比,以至于那些燥熱都遠去消失了。
如果紗和老師的想法是正确的,那我們便可以六個人一同目睹勝利的到來。也許藤村晚秋還可以代替我們完成願望,譬如從那個房間裏扒拉出無數財富送給我,讓我如同夢想那般成為一個大富婆。
就算失敗,那也沒什麽。我可以如我所願,從麻煩的魔法世界中脫離,繼續過我普通人類的日子。
如果不是因為我最為景仰的紗和老師需要我的幫助,我絕對不會成為契約者,參與這種無聊又沒有任何意義的比賽。
我将少量的落葉沿着臺階一格一格朝下掃去,臨到最下一階時,我聽到了山內進人惹人厭的聲音。
“山階宮——不熱嗎!”
山內進人穿着單色的背心和寬松的直筒褲,腳上踩着一雙拖鞋。他好像剛從海邊回來,渾身曬得黑漆漆的,一笑起來便露出一口不算整齊的牙齒。
同樣是露齒微笑,源右衛門的牙齒就潔白又整齊。
“好黑……”我吃驚地說。
“曬了下日光浴。”他很得意地說:“男人就是要健康一些才好。太白的男人都不經打。”
他的邏輯歪得不可思議。
源右衛門慢悠悠地走來下來,說:“膚色白怎麽就不經打了?要不要試試看?”
源和山內算是老冤家了,山內看到他就沒有好臉色。但是想到那位疑似是源右衛門姊妹的源子小姐,便忍住沒有發作,只是小聲地嘀咕:“女生真是膚淺……”
“是不是女生膚淺,不是由你說了算的吧?”源笑眯眯地,一腳跨到了黑漆漆的山內面前,居高臨下地說:“要和我比一下嗎?引體向上?開車?劍法?還是女裝?”
今天的山內沒有騎自行車,也沒有自帶車輪聲BGM。不在山內的BGM裏,山內什麽都沒法做。他一樣都比不過源右衛門,于是他可憐巴巴地跑走了。
源轉向了我,目光直接,讓我有些不敢和他對視,只能別扭地扭開頭。
一想到這家夥就是我未來的同居男友,我內心就會感到糾結不已。一面是一個天使吐着粉紅泡泡滾來滾去,另一面則是一個惡魔惱怒地大喊道“給他點顏色瞧瞧!證明你不是那麽好上手的姑娘!”
“愛莉絲,今天就要和紗和老師他們一起,迎來比賽的結束了吧?”他問我。
“嗯。”我點頭:“……有什麽事情需要我注意的嗎?”
在心底,我還是希望從未來的源右衛門能給我一些提示,讓我規避不好的厄運。我一直在擔心着小倉文子和平濑葵的動機,內心有着隐約的不安感。
“有。”他對我說:“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我帶你去海邊玩吧。夏天不去海邊的話,感覺很可惜。我也很想看你的泳裝。”
我:……
誰特麽讓你說這個了!!
我看着他爽朗的笑容,想要生氣卻無法發火。
他大概是不希望我太過憂慮,所以才盡挑好的事情和我說吧。
夏天啊——大海啊——沙灘啊——泳裝啊——我也很期待啊。
我和源右衛門說完話,便折身回去找紗和老師了。
她在道場後的空地上布設了巨大的魔法陣,穿着绀色劍道服的身影宛如夏季的花朵般美麗。而小倉文子則坐在一旁,如同海報上的宮廷婦人一般,優雅地端着紅茶品味。顏色豔麗的雙唇在茶杯上印下了旖旎的口紅印,她全身上下的氣質也和那口紅印一樣妖冶無端。
“愛莉絲小姐來了。”小倉文子露出了笑意,說:“聽說葵這幾天和你相處愉快,我很欣慰呢。因為她一直很害怕孤單,能有一個朋友确實不錯。”
聽到這句話,紗和老師也朝我投來贊許的目光。
友善而包容,一直是她所倡導的東西。
藤村小姐與前田還沒有來,也不知道她們幾時會到。藤村小姐一直是很忙碌的,她在藤村一族中會替家主分擔事務,有時她比家主夫人還要像一家的女主人。
就在這時,紗和老師蹙了蹙眉,對我說:“愛莉絲,好像有什麽東西進山來了。你外出查看一下。如果有異常,就将魔物斬殺。”
我應聲說好,便取出了紗和老師轉贈給我的劍。
我提着劍走出了道場。
眼前一片蒼翠濃郁的綠色,蟬鳴聲起伏不歇。光線穿過濃綠的樹影,細細碎碎地灑落在地上,随着風的微晃而在地面上游移搖擺。
我察覺到有什麽魔物隐隐約約在朝着道場前進——這家夥既然可以無視紗和老師強大魔力的威懾進入山裏,那必然是個極為可怕的大東西。也許是聚集在這兒的契約者太多了,它的貪婪便壓過了恐懼,不惜一切代價也想要入山裏,對契約者進行捕獵。
我快速地朝山腳奔去,蜿蜒的小道在我眼前延伸着。低矮的灌木叢被腳步分開,葉片上未被陽光蒸幹的水珠時不時落下來,敲在我的發絲上。
終于,我看到了那巨大的魔物的身影。
宛如小山一般龐大而笨重的軀體,緩慢地在山道上蠕動着。它碾壓過的地方,植被盡數枯萎,化為一片荒蕪。黑色的煙氣幾乎要冒出高大的樹冠,朝着天空升去;最為可怕的,則是它的身軀內卻夾雜着不少人類的面孔,那些猶如雕像一般的面孔保持着痛苦掙紮的神色,在魔物的軀殼內起起伏伏、沉沉落落,像是要掙脫,又不願意掙脫。
一瞬間,我想到了龐貝古城之中,被火山灰掩蓋了,又被定型在死亡前最後一刻的人們。
我握緊了劍,腳竟然不争氣地開始顫抖。
如果要斬殺這個巨大的魔物,那我必然會在瞬間承擔無數可怕的記憶和痛苦吧。
眼看着馬上就能告別這個比賽,便回我的普通人類。只差這臨門一腳時,卻還要再承擔一下既定的痛苦。
真是麻煩。
源右衛門的道歉聲,在我腦內響起。
“抱歉,愛莉絲,我不能動手。因為我的傷害都是由未來的你所承擔着的,如果我貿然動手,會傷害到未來的你。而且……我無法改變大歷史。”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正了正手,說:“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自己可以!”
我盯着魔物上那些人類的面孔,在電光火石間,我想到了藤村晚秋的笑顏。
藤村家一直致力于研究某種貫通魔物和魔法使的東西,我并不能确切地獲知那是什麽,只是從藤村晚秋的口中偶爾聽到過兩句。
在藤村族人的認知裏,魔法使和魔物本就沒有區別,都是無法消散的情感與記憶的容器。魔法使與魔物二者之間可以互相轉換,記憶與情感也能在容器之中流轉變化。既然如此,二者就可以合二為一。
我盯着魔物之中沉沉浮浮的面孔,有些毛骨悚然。
這不會就是藤村家……研究的作品吧?
就在這時,道場的方向傳來了異動。原本紗和老師所在的方位,也騰起了一片怨念的黑煙。緊接着,一只大小不亞于我面前之物的魔物,也從道場的屋宇中擡起了頭。
糟了。
我在內心立刻給自己下了結論。
紗和老師遇到麻煩了。
紗和老師将武器轉贈給了我,本身是輔助系能力的她,獨自迎戰會極為麻煩。而最為關鍵的,則是她已經抵達了“偏差紊亂”的臨界點。如此龐大的魔物,不管以何種形式将記憶和情感灌輸入她的身體內,都會使得她立刻進入偏差紊亂狀态。
紗和老師的能力是“倍化”,那樣的能力一旦暴走,後果可是極為可怕的。
我很想回去幫忙,然而我面前的魔物卻慢吞吞地,用軀殼為我劃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圈,仿佛劃地為界,把我鎖了起來。
我明白,不解決掉面前的東西,我是無法回去幫助紗和老師了。
山上忽而傳來嗡的一聲響,滿山的樹葉便紛紛搖動起來,發出嘩啦嘩啦的輕響,就像是一陣大風從山頂直直垂落,卷起無數脆弱的葉片朝着遠處撲去。
我望向道場,內心一沉。
我感覺到了,紗和老師已經抵達了偏差紊亂。
倍化能力的暴走,在下一刻就來臨。
她可以倍化任何想要的東西,密度、質量、體積、音量、視野……只要是位于縱橫坐标軸內的物體,都可以被其輕易地倍化。
第一個被倍化的,就是我面前的魔物。
它原本就龐大的身軀陡然拔高,變得更為可怕了。
接下來,則是葉片的質量。那些原本輕盈翠綠的葉片,在頃刻間便如受到強大吸力的磁鐵一般,朝着地面直直墜下。
然後,則是……
卧槽,我的胸圍被倍化了?!
不是?這……這難道是一本搞笑小說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這就是一本搞笑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