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魔法少女/膩
那個不算好的夢糾纏了我整整一夜。
再醒來時, 我不由覺得有些頭疼。
怎麽會夢到這樣的東西呢?
清晨的光從窗縫裏漏入,時間已經不早了。
等我出門洗漱完畢,穿着寝衣慢吞吞地走回來時,發現我的房間裏就像來過了一位田螺姑娘一樣,被收拾地幹幹淨淨。被我差勁的睡相踢得亂七八糟的被褥都疊好了放在櫥櫃裏, 榻榻米上一塵不染。
這估計是源右衛門的傑作吧。
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故事, 才會擁有這種家庭婦男的屬性……
臨出門時, 我看到他之前在看的神話書籍像是被遺落在地, 躺在和室內的一角。
我幾下翻到了源之前在看的那一頁,發現書上所記載的文字是這樣的——
斯瓦芙拉梅王勒令三個侏儒鑄劍,那劍的身體必須由黃金所成,不可生鏽, 不可折斷, 不可碎裂, 必有百發百中之力。三個侏儒懼怕斯瓦芙拉梅王,便如約造出了那黃金劍,并偷偷在劍身上施加了咒語:
斯瓦芙拉梅王, 必然死于此劍。不僅如此,斯瓦芙拉梅王之後,得到這把劍的人也必然死于此劍。因它力破千鈞、勢能裂鐵, 所以被稱作“提爾鋒”。
提爾鋒?
我不由想到了紗和老師交托給我的那柄劍。
雖然很好奇他為什麽在看這種書,但時間已然不早,我便匆匆出門了。
比賽雖然很兇殘,但是課還是要上的, 至多在學校裏多提防一下可能的危險罷了。而且比起嬌軟可愛的女孩子,顯然是宮裏和山內那兩個家夥更讨人厭一些。
走到山下的小道上時,我便看到望月都羽子在路邊站着,似乎等了很久。她低着頭時,就将一切光華都掩蓋了起來。唯有緊張地将面孔擡起來的短暫時刻,才能讓旁人看到她美麗無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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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階宮前輩……!”她小聲地喊道。
“有什麽事嗎?”我問她。
“後天的祭典,可不可以請你……”
“不可以。”我直白地拒絕了:“因為是祭典,所以有工作要做。”
被我的話所提醒,望月都羽子陡然反應過來,略略失落地說:“對噢。山階宮前輩是要去跳神樂舞的吧?”
“我不跳,我只是搬箱子的。”我說着,打量着她有些膽怯的神情,不由以前輩的語氣教導道:“你要大氣一些啊,紗和老師不是教導過你,為人要落落大方麽?一直低着頭,不敢直視對方的話,會讓別人看低你的。”
雖然知道空口白頭地教訓別人是一件惹人厭的事情,但因為對象是望月都羽子,所以我不得不這樣說。
連我都不告誡她的話,恐怕沒有人會再給予她告誡之言。
都羽子口中的祭典,大概是我們這種小地方的專利。每逢春夏之交,便會挑一個夜晚舉行這樣的慶典。神社負責擡神樂,商人游販們也讨個由頭做些應景的買賣,年輕人們則趁機談談情說說愛。
如果不是因為那一晚我要在神社裏四處搬東西跑腿,我還是很樂意期待這樣的節慶的。
學校裏的生活一如既往,并沒有因為我簽訂了契約而有所改變。唯一有些變化的,則是山內進人看我的眼光變了許多。
——是不是因為上次的自行車驚魂事故太吓人了,他覺得我太可怕了?
總之,他好久沒來女生的班級裏找麻煩。
日子就這樣到了慶典的那一天。
藏之介陪着族人在神社附近裝點了紙燈,忙上忙下的,假裝自己是一名正經的神職者。而父親則拿出了全身的行頭,俨然一副篤信神明的模樣。至于我,則在人們看不見的陰暗角落,負責遞神樂鈴與疊好的千早這樣的東西。
負責跳神樂的是紗和老師以及另外兩位年輕的族人。
紗和老師原本就是風儀過人的美人,手持神樂鈴的舞姿則愈顯得翩飛動人。如果我是個男人,一定會為她的身影而心動。至于那些圍觀着她跳舞的人,估計心髒已經動成了火車吧。
一陣喵喵叫聲傳來,是藏之介捧着貓走了過來。
“愛莉絲,父親說我們可以出去了。”他摸了一下貓咪的下巴,興奮地說:“總算自由了,不用在這裏幫忙了。”
不到十歲的男孩,恰好是最愛玩的年齡。藏之介和他的那只貓都是熱愛成天向外跑的生物。
“好的。”我松了口氣,站了起來。
從石階望下去,原本應該隐匿在一片黑暗裏的蜿蜒小路此刻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只有在這種時候,原本冷清的、隐藏在山裏的道路才會熱鬧起來,往來的男女與商販的燈籠讓它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
我朝着石階下走了兩步,就聽到源右衛門的聲音。
“要去逛一逛嗎?”他問我。
“一起嗎?”我反問。
“你別把我舉起來就行了。”
“……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紅紐草履踩過了數級臺階,落到了熱鬧的地面上。周遭一團熱鬧,顏色各異的燈映的四下一團色彩明媚。這種冷光又模糊的燈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投射出來的燈彩像是大都市舞廳裏燈紅酒綠的模樣,不加裝飾的樸素燈管和突兀的審美又夾雜了鄉間特有的質樸感。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
土起來也土得有風味。
四下的女孩都穿着浴衣、別着發髻,而我卻穿着白衣緋袴,看起來極為醒目。也正是因此,當我去買蘋果糖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被認了出來。
“神社的女兒啊?送給你吧,不收錢了。”
“哈?”
我晃了晃那凝着精英色澤、顏色鮮潤的蘋果糖,覺得受寵若驚。
托了紗和老師的服氣,附近的鎮民似乎都對神社的人都愈發關照厚愛起來了。
視線恍惚間,我瞥到了一個纖細的身影——是穿着一襲薄梅色和服、手提團花紋手袋的前田安娜。她雖然打扮得很是文靜可愛,但目光卻警覺無比地在人群中逡巡着。
那冰冷的視線掃啊掃啊,最終落到了我的身上。
源右衛門去買東西了,并不在我的身旁。
前田安娜發現我處在孤身一人的狀态,便露出了冰冷的、別有深意的微笑。
我直覺她想要對我說些什麽。
周遭雖然非常熱鬧,但我的心裏卻有些緊張。被繃緊的心弦提醒我,即使是在慶典這樣的場合也不能放松戒備。
我和前田安娜之間的氛圍,便如同小說中仇人相見的時刻一樣,緊繃不已,仿佛下一秒便會不顧場合,拔出武器來生死決鬥。
但是,不等她開口,兩個人影就如旋風般從她身旁刮過,興奮地沖到了我的面前。這跌跌撞撞的兩個男孩,将緊張的氛圍一掃而空。
“喂,山階宮。”宮裏朝我擠眉弄眼,用拇指比着身旁的山內進人,氣喘籲籲地說:“終于找到你了。還好你穿的醒目,不然恐怕要再找好久。對了……這家夥有話要對我說。”
被宮裏指着的、一向愛欺負人的山內進人,竟然露出了腼腆的神色。
我沒有看錯吧?
山內進人一副“我有話要說”的模樣,而不遠處的前田安娜就有些幾分尴尬。
如果我能聽到她的心聲,那她必然在喊着這樣的話吧:滾開!我才有話要說!我們在生死時速、宿命對決!不要來打攪我們!還我恐怖小說氛圍!怎麽就變成愛情小說的氛圍了!你們走開啊!!……等等等等。
山內進人摸了摸自己頭頂的一撮卷毛,先誇了我一句:“山階宮最近變得很可愛嘛。”
我不由懷疑他又想出了新的整蠱方法。
“那個……”他撇過頭去,說:“其實我一直找你麻煩,是因為……咳……是因為……”
“你好。”
溫柔又有風度的嗓音響了起來,源右衛門慢悠悠地走到了我的身後。我不知道他露出了怎樣的神情,總之山內進人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悚人。
“山內君,找我的女朋友,有什麽事情嗎?”他這樣說。
“……”山內進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後失魂落魄地轉身走了。
他的背影在熱鬧的背景裏,竟然還有幾分可憐巴巴?我沒看錯吧?
前田安娜咳了咳,終于決定上前和我說話。但是源右衛門并不給她這個機會,他牽起我的手,朝街道的前端走去,邊走邊說:“難得的約會,就不要把時間分給其他人了。”
……我很想知道前田現在的表情如何。
不管她是想找我大喊“我們是敵人”也好,還是捅我一刀也好……
她一定被我傷得不深吧。
#比起比賽什麽的,似乎還是談戀愛更重要一些啊……#
我咬了一口蘋果糖,外層的玫瑰糖衣甜膩得吓人,一口就讓我露出了苦惱的神色,直想要找點兒飲料沖淡這甜膩的味道。偏偏這種時候,源右衛門還在說着奇怪的話。
“山內好像不相信我是你的男朋友。”
——現在的你本來就不是我的戀人啊!
我很想這麽說,但是糖衣太甜了,甜到有些發澀,所以我皺着眉頭沒說話。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讓他親眼見證了。”源右衛門說。
他微微笑了起來,原本黯淡的面龐被燈光勾亮了輪廓,變得柔和而溫暖。他大概是想如先前一樣偷襲着親我的,還好我十分警覺地将被咬出了缺口的蘋果糖整個兒塞進了他的嘴裏。
“吃糖。”我說着,轉了轉糖果,訓誡道:“不能浪費噢。”
“……”糖衣太甜了,他也露出了那種愁眉苦臉的表情。
不過,就算是愁眉苦臉,他的五官還是很好看。未來的我能夠和這樣帥氣的人戀愛,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每天什麽都不做,只對着他的臉發呆就會覺得生活很滿足吧。
“怎麽會有味道這麽奇怪的蘋果糖?”他輕輕咬了一口,把紅豔豔的日本小蘋果摘出來,舉着竹簽子亂轉。
我側過身,恰好看到山內進人委屈的面色。他的好朋友宮裏正在安慰他,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他們又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容來。
……到底是誰告訴他們,喜歡一個女生就必須要往死裏欺負她的?
這樣會追求到心儀的女孩才怪。
焰火忽然升上了夜空,在深绀色的天幕之中短暫又豔麗地迸射開。不算太明亮,卻在一瞬間将所有人驚嘆的目光都吸引走。交疊綻開的焰火稍縱即逝,就像是神明灑落的福祉一般。人們擡起的面龐上,明明滅滅不歇。
忽然間,我的視野被擋住了,夜空和焰火都不見了。
舌尖品嘗到了什麽,是被源右衛門咬走的蘋果糖糖衣。
……這種砂糖果子露真的是太甜了啊,甜到發膩。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采訪日記:請問前田安娜小姐,你為什麽要報社?
前田:【冷漠】燒死異性戀
堅持搞一章事就撒一章狗糧的基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