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想的,竟給你這個特權。”
我沒有回答,我對這一切毫無興趣,我想的就是怎麽擺脫海洛因這只蒼蠅。我茫然地走進女病號樓,提起水壺打好水,然後開始給那些花兒澆水。
在澆水的時候,我注意到一樓的長椅上,有個女病人正盯着我看。我聽別人說過她的病,她有很嚴重的鐘情妄想,一樣是屬于偏執型精神分裂。她喜歡上了她的同事,同事卻早有妻室。她對同事死纏爛打緊追不放。據說最厲害的一次是她以自殺為要挾,讓該同事說一句:“我愛你!”
該同事不堪其擾,跳槽換了一個公司。她一路追去那個公司,向同事的上司投訴他搞婚外戀。上司說這個他不管,她又捏造了一堆工作污點诽謗該同事。同事每換一個公司,她就一直追去那個公司搞破壞,連自己的工作都不要了。
同事崩潰了,朝她怒吼:“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卻說:“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你為什麽面對自己的感情這麽怯弱?”
她因反常的行為越來越嚴重,最後被家人送到這兒來了。
那個鐘情妄想的女病人還在望着我,我和她的視線對碰了一下,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和迷茫。我不敢對她微笑,我怕她會把我當成下一個“愛人”。我把頭低下,繼續給花澆水。
女病號樓比男病號樓好很多,一樓都有窗戶,還有盆花。因為畢竟還是女人,不像男病號那麽有破壞力。男病號一樓不敢放盆花,因為男病號發作時會把盆花當武器,砸向醫生和護士。有個真實的事件,男病號樓一個護士在值夜班時因為太困睡了過去,結果就這樣被病人用花盆砸碎了腦袋。
我澆完走廊的花,開始進入病房給窗臺前的花澆水。第一間沒她,第二間沒她,第三間也沒她。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是來找她的,我為什麽要找她?不知道,可能要找到她以後我才能有答案。
第四間,我終于看到她了,這是一間四人約束室。她已經換上了病服,被約束在靠左的病床上,雙眼無助地瞪着天花板。她見到我并沒有太多表情,只是有點畏懼地望了我一眼,微微掙紮了幾下,然後又繼續回望向天花板。
我緩步走到窗臺邊給盆花澆水,“別動!”她命令似的突然出聲道。我也仿佛瞬間被控制了一般,身子僵在那裏,右手保持着一個正在給花澆水的動作。花盆裏的水已經漫了出來,水流順着花盆滑落,奔向牆壁,然後繼續逃竄向地面,叫嚣着向我的鞋底殺來。
我吃力地保持着這個動作,回望向她,原來是我在窗臺前的影子正好蓋住了她的身子。我想了想,将窗簾拉上一半,讓她的床位處在陰影之中。
“謝謝。”她也吃力地後仰腦袋望向我,感激地說了一句。
我沒有說話,我只知道當她說完這句謝謝的時候,我的自殺欲望又起來了,毫無預兆地起來了。我就這樣僵直地站在窗臺邊,就這樣站了十多分鐘。過了一會兒她又後仰起腦袋望向我,“你在幹什麽?”
“我想試試這樣屏住呼吸能不能把自己憋死。”我下意識地回道,不過看來我又失敗了,因為在說話的同時我已經開始呼吸。
然後她就笑了,她的笑聲很好聽,咯咯的,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只要能讓她躲在陰影中,她馬上就能恢複過來。
“你也是病人?”她問。
“嗯。”我答。
“你叫什麽名字?”
“唐平。”
“哦,我叫雨默。”
然後又是好幾分鐘的寂靜,因為我習慣別人問,我答,或保持沉默。
“你怎麽不說話?”她問。
“不知道。”我答。
“你走過來點,我這樣後仰着腦袋和你說話很累的,知道不?”她有點嬌氣地說道。
“哦。”
我走到她的床位旁邊,她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番。主要是看我的眼睛,她想看看我的靈魂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你得的是什麽病啊?我看你很正常啊。”她看了我半天,還是沒找到什麽異常,問道。
“蕭醫生說是重度抑郁症。”我答。
“哦,很嚴重麽?”
“嗯。”
“怪不得你的臉看起來像個苦瓜。”她又咯咯地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還有喉嚨裏可愛的小舌頭。我發現她笑起來很好看,這麽一個愛笑的女孩怎麽會得了精神病?
“你呢,你怎麽會被送來這兒?”我問,這是我第一次問問題。
她沉默了一會,又搖了搖頭,“說了你也不會信的,沒人會相信我說的話。”
“我信。”我很肯定地說道。
她咬着下嘴唇,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後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講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