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裏那根繃的緊緊的弦突然掙斷,變為兩截的弦被慣性沖的亂竄,毫不留情的紮進了我的五髒六腑之中。
“你什麽意思?”我看着他,不敢置信的問道。
我在心裏期盼着,期盼着白菖蒲解釋,說是我想多了,說我是智商不夠理解錯了,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可他只是微低着頭,眼睛隐藏在極深的眼窩裏,他正坐在天花板上的燈下面,在光線的照射下,他原本就白的皮膚更是白到了反光。雖然他坐在我身邊,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讓我覺得他正在高高在上的看着我。
“我不希望咱倆最後鬧得很不愉快,所以想事先把話都說清楚。我怎樣都可以,你不要瞞着我就好。”他擡頭看向我,淺色的瞳孔看上去像失去了焦距一樣。“因為沒有必要。”他加了一句。
白菖蒲的語言天賦極高,精通中俄英三國語言,普通話和東北話無縫對接;白菖蒲的邏輯思維非常好,任何一件事情他只要稍加推理,就可以得到答案;白菖蒲的表達能力相當厲害,只需短短幾句話,就可以讓對方理解他的意思。
我要是還不明白,我就對不起我從小到大的語文老師。
“你想離婚?”我從沙發上站起來看着他,突然很想笑,在極度的無可奈何之下,除了笑我不知道還能給出什麽反應才能顯得老子很強大老子根本就不care。
“如果你想的話。”白菖蒲別過臉去,怕自己臉上的表情暴露出內心真正的想法。這不是他想說的話,他只是,嘴硬慣了而已。
“不是我想,是你想吧?”我站起來,看着他冷冷的說道。也對,沒有愛情的婚姻确實很難熬,一想到我要是和一個不愛的男人一起生活這麽久,我也受不了。白菖蒲能忍到現在也已經很不容易了,我理解,都能理解。
我要離開這裏,再待一分鐘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把遙控器砸到他臉上了。
這麽一張好看的臉,如果我即将要失去,那我就先毀一下,雖然無法給他留下永遠的疤,但至少要讓他短暫的痛一下。
這個人并沒有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他對我剛才心裏所想毫無所知,所以他站起來抓住我的胳膊,攔在我的面前,然後又問了一個想讓我掐死他的問題:“陳雲天生日那天,他和夏栀子公開戀情了。那天也是你的生日,你和我……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個人的智商什麽時候會降到最低值呢?
生氣的時候。
剛誇了白菖蒲智商爆棚,他就迅速把自己的智商調到了負數,問出了一個如此愚蠢的問題。而本來智商就不怎麽高的我,在怒火的沖擊之下,智商低的更甚,簡直令人發指。
聽到這個問題後的我,心髒像是被扔到了絞肉機裏,委屈的只想掉眼淚。“是。”我咬着牙,強硬的說道:“所以那天我喝了很多,和你就是,玩玩嘛。”
這當然是一句假話,我的自尊不允許我把真話說出來。只要能傷害到白菖蒲,只要能顯得我不那麽脆弱,什麽話我都說的出口。假話又怎麽樣,哪怕只能讓白菖蒲皺一下眉頭,我就贏了。
雖然在這種事情上贏了除了會顯得我作天作地之外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白菖蒲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我一個字也不想聽,眼淚馬上就要掉出來,我不能讓他看見。我顧不上去看他臉上的表情,只想在哭出來之前離開這個家。關門的時候,我聽見他說:“你能不能……”
後面的話被我關在門裏,我沒有聽到他說的後兩個字。
“……別走。”白菖蒲呆呆地站在客廳裏,失去了焦距的眼睛重新恢複了光彩,他如夢初醒一般,想要收回剛才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他後悔了,後悔口不對心,後悔嘴硬死撐,後悔沒有直接告訴我,他到底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可是若是讓他做些什麽來挽回,他又覺得,好像沒有這個必要。
趁着這個機會,讓她去過她想要的生活,挺好的。白菖蒲想,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那裏像壓上了一塊巨石,又疼又鈍,堵的他喘不過氣來。
“你倆這叫吵架嗎?‘吵’在哪兒呢?你倆說話的分貝有超過40嗎?”莫羨大失所望,她以為我和白菖蒲是吵到了掀翻房頂的地步才離家出走的。
我拿起手邊的抱枕朝着她扔了過去:“行了你,說說吧,你什麽情況啊?”
扔去的抱枕方向跑偏,砸到了蔣櫻櫻的臉上,發出了“嘭”的一聲悶響。莫羨伸出手,一點也不溫柔的揉了揉蔣櫻櫻被砸紅的臉,揉的更加紅潤。
一想到這個,莫羨就氣的要死。
從小嬌生慣養什麽都被順着的莫羨,活了二十多年,終于被家裏人逼了一次。
陳雲天突然插嘴問道:“你媽逼你幹什麽了?”
“我媽逼我……”莫羨反應過來,氣急敗壞的把我剛才砸她的抱枕砸向了陳雲天,沖着我吼道:“你管不管!”
我聳聳了肩:“我結婚了,管不了。”
陳雲天一邊躲着飛向他的抱枕,一邊說道:“沒關系,反正你也快離婚了。”
去你大爺的,真是金毛嘴裏吐不出非洲象牙來。
說回莫羨,今天她爸媽來北京看她,沒成想,晚飯桌上突然多出了三個人,原本一家人的晚餐成為了變相的相親。
在此之前,莫羨的爸媽并沒有問過她的意思。
在社會上磨砺了幾年的莫羨已經把脾氣收斂了很多,要是擱以前,她早就掀桌而起了。什麽銀行家的兒子,什麽老鄉,什麽回鄉發展,莫羨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好不容易從給人打雜跑腿的實習生成為設計師助理,又成為設計師,現在生活的好好的,怎麽可能放棄這些離開北京?
最重要的是,她最好的朋友都在這裏,三個人一起來的北京,如果要離開的話然也要一起。
“然後呢?”我聽的津津有味,賊喜歡這種家庭倫理劇。
莫羨跟個安康魚似的鼓起嘴巴,氣憤的說道:“然後?然後我和我爸媽吵了一架,就跑出來了。”
有錢人家的世界真簡單,連孩子離家出走的原因都這麽簡單。蔣櫻櫻擠眉弄眼的問她:“實話實說,你是不是舍不得程盛?”
見莫羨把蔣櫻櫻掐的嗷嗷直叫,陳雲天就知道剛才提到的這個人肯定和莫羨有點關系。他八卦的問我程盛是誰,我告訴那人是我的徒弟。
他倒吸一口氣,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長須,像個做作的太監似的裝模作樣的說道:“青貴人您的生活真是越來越意思了。”
“哪能呢,比起小陳子你的生活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我拿腔拿調的反駁他。
“陳雲天你什麽時候拍個清宮戲啊,能不能跟導演推薦一下,讓常青去打個醬油,比如被賜了一丈紅的妃子什麽的。”莫羨說道。
我同意的她的觀點,補充道:“我覺得可以,到時候別忘了跟導演說,讓莫羨來演伺候我的丫鬟。”
“那我也要演那種嬌俏貌美還被皇上看中寵幸成為貴人的那種丫鬟。”莫羨慷慨激昂。
“嗯,最後被賜白绫的那種。”我給她補充。
以你倆那智商,在清宮戲的第一集 就得被推進井裏,而且連推你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陳雲天在心裏默默的想。
除了我倆之外,蔣櫻櫻也是跑出來的。只不過,她不是從自己家,而是從方嘉禾的家裏。
“呦~”我和莫羨不懷好意的對視一眼,笑得極其猥瑣。
不懂就問的好寶寶陳雲天再次八卦的問道:“方嘉禾又是誰?”
“常青前夫的好基友。”莫羨報複我道,她還記着剛才我說讓她給我當丫鬟的話,着重加強了“前夫”兩個字的音調。
我大人大量,不和她個小丫鬟一般見識。我問蔣櫻櫻,在方嘉禾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以前莫羨的父母來了之後,蔣櫻櫻都會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然後到我家去住。這一次我結婚了,而蔣櫻櫻正好有了男朋友,所以她就去了方嘉禾的家裏。
用膝蓋想都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會發生點什麽事。蔣櫻櫻很是忐忑不安,但又有點興奮和期待,兩個人的關系更進一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她安慰自己不要緊張。
然而……可是……但是……這個原本可以美妙無限的夜晚被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打斷了。
方嘉禾正在浴室裏洗澡,嘩啦啦的水聲蓋住了門鈴響。蔣櫻櫻看了看浴室門口,見方嘉禾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她就去開了門。
還未見人,先聞其聲,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門縫裏擠進來,抱怨着怎麽開門這麽慢。
緊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臂伸進來,拎着一個裝着保溫桶的袋子晃了晃,“大少爺,你媽給你炖的湯。”女孩一邊說一邊從門外進來,見到陌生的蔣櫻櫻,不禁一愣。
“你是?女孩面露不悅的上下打量着蔣櫻櫻,大眼珠子轉了轉,随即豁然一笑,活潑的說道:“鐘點工?”
蔣櫻櫻差點把舌頭咬斷。
确實,在身穿小粉裙子腳踩高跟鞋化着精細妝容膚白顏正的女孩面前,穿着短褲短袖腳踩拖鞋臉上長着痘的蔣櫻櫻就像是個鐘點工,還是最便宜的那種。
“別胡說。”剛洗完澡的方嘉禾從浴室裏走出來,身上還帶着氤氲的水汽,他擦着頭發站在客廳中央,身上的肌肉在貼身的T恤裏若隐若現。
蔣櫻櫻的臉紅起來,她別過臉,不敢直視方嘉禾。
蔣櫻櫻這副害羞的樣子,使兩個人的關系一目了然,一看就是還沒發展到那一步的情侶。
女孩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着蔣櫻櫻,發現這個人身上絲毫沒有值得自己有危機感的地方。換句話說,她認為蔣櫻櫻哪裏都不如她。
論長相,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哪個漂亮;論學歷,她雖然不是常青藤名校畢業,但也是正兒八經拿着全額獎學金在國外讀過書的人;論家世,她父親是國內有名的水墨畫大師,與方嘉禾的父親師出同門,感情頗深,自然是門當戶對。
她拿什麽和自己比?拿她身上五十塊錢兩件的短袖嗎?女孩不屑的看着蔣櫻櫻,眼神裏寫滿了鄙夷。“女朋友啊?”她故意拖長音調問道。
從小一起長大,她心裏那點彎彎繞方嘉禾一目了然,他把擦頭發的毛巾扔到一邊,接過女孩手裏的東西,不耐煩的沖她揮手:“東西放下,你趕緊走!”
雖然語氣并不友好,但蔣櫻櫻聽出來了,說是不耐煩,可只有很親近的人才會用這種無所顧忌的語氣說話。
就像是她和常青莫羨,經常互相嫌棄,偶爾罵娘,但誰也不會往心裏去。
只有這種相當熟悉的關系,才會無需顧忌惹怒對方。
果然女孩一點兒都沒有往心裏去,她把手中的袋子遞給方嘉禾,視線依然停留在蔣櫻櫻的身上。“她就是在你店裏工作的那個吧?我在就知道了。”女孩不屑地說道,其實在私下裏她早就查的清清楚楚了。“你覺得,你媽會讓一個泡咖啡的進方家的門嗎?”
再明顯不過的意思,女孩看不起她,方嘉禾的媽媽也看不起她。
蔣櫻櫻不傻,她薄弱的自尊心被女孩的話打擊的支離破碎,太丢人了,她想,就算你們看不起我,但為什麽一定要說出來呢?她委屈的低下頭,突然被一股力氣拽了過去,結結實實的被人摟緊了懷裏。
很清新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薄荷,海鹽,清爽又踏實,像天空,像大海,像廣袤無垠的森林草原。她聞着這個味道,原本要沖出眼眶的淚水,也在這溫柔中安心退潮了。
方嘉禾摟着她的肩膀,臉色不悅的對女孩說道:“會不會讓一個泡咖啡的進門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我媽是不會讓一個整天游手好閑沒有工作人進門的。”
“方嘉禾,你媽很喜歡我的好吧!”女孩瞪大眼睛,不甘示弱。
“顧亦然,那是因為我媽想要個女兒。”方嘉禾說道:“她老人家現在有你這個閨女了,就缺個兒媳婦。”
蔣櫻櫻躲在方嘉禾的懷裏,剛剛收回去的眼淚又想要落下來。方嘉禾,顧亦然,多好的兩個名字,一聽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蔣櫻櫻懦弱的想,方嘉禾的媽媽把顧亦然當女兒,那如果有一天顧亦然和方嘉禾在一起了,那方嘉禾的媽媽應該會更高興的。
什麽還缺個兒媳婦啊,是還缺顧亦然喊聲“媽”吧。
“所以,你就這麽跑出來了?方嘉禾沒攔你?”莫羨誇張的抻着脖子,嘴巴張的老大。
蔣櫻櫻搖搖頭,又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方嘉禾攔了,就是沒攔住。她記得自己好像踢了方嘉禾兩腳,還是咬了他一口?
喝太多了,她記不清楚了。
這一夜,真的好漫長啊。
莫羨拿着手機當鏡子,粗暴的把眼睛上的假睫毛撕了下來,她随意的把假睫毛往空氣中一抛,摟着蔣櫻櫻開始向我開炮。“櫻子那男朋友真跟你前夫一個德行,我現在竟然說不出哪個更渣。”她指着我。
“什麽前夫,沒完了你!”我把手邊最後一個抱枕沖她扔過去,正中她的鼻梁。
“就這麽盼着我離婚啊,離婚了你娶我?”我瞪着她。
“我倒是想娶你,可也得講先來後到啊!是不是陳雲天?你先來的,我排你後面。”莫羨把抱枕轉扔給你陳雲天,擠眉弄眼的沖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