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時間:淩晨兩點
地點:陳雲天家
人物:常青、莫羨、蔣櫻櫻及房主陳雲天
陳雲天快要哭了,身高一米□□從未覺得自己原來是如此的渺小而可憐。幾乎喊破了喉嚨,也得不到一個回應。
他看着把自己家裏糟蹋的不成樣子的三個女人和滿地的狼藉,有一種想要打電話報警的沖動。
酒櫃裏幾乎空了,他從國外帶回來的紅酒已經被解決掉了大半,沙發和地板上滿是紅酒漬,茶幾上堆滿了零食袋子和外賣盒子,她們吃完炸雞和披薩的油乎乎的手就随便往他昂貴的沙發上那麽一抹……
“你們什麽時候走?”陳雲天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句話,他的臉在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頭頂上是否冒出了白發。
他心力交瘁,因為沒有一個人把他放進眼裏。
現在是淩晨兩點多,如果她們再以這個分貝繼續鬧下去,周圍的鄰居很有可能會沖過來砸門,或者報警。
陳雲天捂着耳朵,視死如歸的關掉了吱哇亂叫的音響。
張牙舞爪的三個人沒了音樂的伴奏,變得像斷了線的木偶,在空氣裏靜止兩秒鐘後,紛紛無力的癱倒在了沙發上。
好累。
好爽。
好難受。
老實下來,才感覺到胃裏灼燒的不行,我抱着肚子,想打開窗戶去透透氣。
“透什麽氣,今天39度,熱死你。”陳雲天伸出他兩米長的腿擋在我的面前。
我單腳站立,另一只腳踩在他的腿上,不耐煩的說:“我就開一會兒窗戶,你怎麽那麽多事?你整天拉着窗簾跟傳銷窩似的,你……”
我個智障,居然才反應過來。
這麽重要的原因,我怎麽能給忘了呢?
即使是在這個寸土寸金的高檔小區裏,依然不得不小心提防着狗仔隊,他們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裏,正用黑洞洞的鏡頭對着陳雲天家的窗戶。
如果讓狗仔拍到陳雲天家裏有女人,而且還是三個,那明天就熱鬧了。我連新聞标題是什麽都能想象到,實在是太污太少兒不宜太引人遐想了。
可是我真的好像拉開窗簾看看外面,我想看看十七層樓下的夜景是什麽樣,想看看今晚的天上有沒有星星,想聞一聞,吹過這個貴的要死的小區裏的風中,有沒有人民幣的味道。
可是陳雲天在這裏。
我在陳雲天這裏。
我不禁有點鹹吃蘿蔔淡操心的憐憫着他,這麽有名,有花不完的錢,寸土寸金的房子,可是有什麽用呢?在自己的家裏,卻連窗簾都不能拉開。這樣的生活,真的幸福嗎?
事後酒醒了我冷靜下來一琢磨,覺得還是挺幸福的。
“陳小天,你真可憐,連窗簾都不能拉開。”酒精上腦的我滿懷同情與憐憫的對他說道。
莫羨和蔣櫻櫻正在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疊在一起,一人頂着一張紅撲撲的臉在呵呵傻笑。
我仰在沙發上,斜着眼睛看着陳雲天,他明明和我坐在一張沙發上,怎麽卻感覺隔了那麽遠呢?我和他之間好像隔了一層毛玻璃,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他的輪廓,卻看不清楚他的臉。
他的聲音也變得格外遙遠,仿佛跋涉了許久才傳進我的耳朵裏,帶着轟隆隆的回音,“常小青,你真可憐,結了婚的人連自己家都不能回。”
我一腳踹過去,胡說八道。
什麽叫連自己家都不能回,明明是我自己不想回,老子可是有骨氣的人。
可我實在寡不敵衆,說不過身邊這三張嘴。
莫羨打了一個酒嗝,一股陳年馊味浮蕩在空氣裏,熏的蔣櫻櫻一連翻了好幾個白眼。“常小青,你真可憐,出來這麽久了你老公連個電話都沒有給你打。”
蔣櫻櫻的黑眼珠子幾乎要翻到天靈蓋上去,她緊跟在莫羨話音後面說道:“常小青,你真可憐。”
我們三個伸長耳朵,都在等着蔣櫻櫻的後半句話,可是她好像并沒有打算要說下去。她張了張嘴巴,打出了一個更加響亮的酒嗝。
陳雲天哈哈大笑,因為笑得過猛,他的胃變得又酸又軟,像倒進了一碗濃縮檸檬汁。他的笑聲太有感染力,我和莫羨也跟着笑起來,笑得蔣櫻櫻雙手捂住臉不好意思看我們,卻不小心把笑聲從指縫間漏了出來。
瘋狂的鬧騰了一晚上,只有這一次的笑聲是發自肺腑的。
笑着笑着,我突然意識到,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就連我本人都想對自己說:“常小青,你真可憐。”
時間倒退回七個小時之前,我和白菖蒲之間發生了結婚之後的第一次争吵。
下午的拍攝工作結束的很晚,等我和程盛在外面吃完晚飯,我再溜達回家,天已經黑的透透了。我打開門後和往常一樣,一邊換鞋一邊頭也不擡的提高音量喊了一句:“我回來了。”
沒有人應我。
從玄關處出來,我才看見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白菖蒲,即使是坐在沙發上,他也腰背挺直,擡胸昂頭,儀态好的真是讓專業形體老師都自愧不如。到底是在戰鬥民族讀過書的人,氣勢就是不一樣,我偷偷的想。
以為他沒有聽見,我提高音量又說了一遍,“我回來了。”
“過來一起看電視吧。”白菖蒲漫不經心的說道,“還是你已經看過了?”
“看的什麽啊?這麽認真……”我笑着對他說道,還未來得及将視線轉移到電視屏幕上,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已經傳進了我的耳朵。那是我聽過很多年的,即使經過錄音設備過濾過的,也會讓我一下就聽出來的,陳雲天的聲音。
就算不看屏幕,僅憑已聽到的幾句臺詞,我就知道電視上正在放映的是什麽。
這是陳雲天主演的第一部 電視劇,青春校園網劇,總共有二十集,每集四十二分鐘,現在正在播放的是第七集,大概已經演到了第三十分鐘的位置。
我不明白,為什麽白菖蒲會把這個好幾年前的電視劇給翻出來看,還看的這麽認真。
“最後結局是什麽?”他突然問我。
雖然不知道他的意圖,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男主和女主在一起,男二出國了。”
這幾年的青春校園劇标配就是高冷學霸男主+陽光學渣女主+癡情忠犬男二,學生時代男主女主暧昧不清或者在一起,畢業後因為誤會或者距離分開,男二一直守護女主,然後若幹年後的某一天男主和女主再次相遇,兩個人重歸于好,男二下線。
用小腦想都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麽,白菖蒲這個從不看偶像劇的直男果然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道:“拍這部戲的時候,你倆還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使我絲毫沒有想要回答的欲望。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厭翻舊賬,無論是好奇還是關心,我都讨厭。
白菖蒲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電視上,他連餘光都沒有看我,一直等到這集結束,放到片尾曲的時候,他看着在屏幕上閃過的演員表,看似是詢問,卻用陳述句的語氣說道:“看着他和別的女人拍愛情戲,你一定很不開心吧。”
是,我很不開心,這種事情擱誰身上誰心裏都不得勁。可這又和他有什麽關系呢?雖然我和陳雲天早就分手了,但我不喜歡任何人在我面前議論起我和陳雲天曾經在一起時的事情,我的老公也不行。
顯然我的老公并不知道我心裏所想,他繼續問道:“所以你們倆分手了。”這種用陳述句問問題的方式成功惹惱了我,我壓住火氣,盡量平靜的說道:“這些事情,我早就和你說過了。”
你應該記得,在結婚後不久,我就把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你。這些你早就知道的事情,還有什麽好說的?
“沒錯,你早就說過了。當時我就有一個問題,今天才想起來問你。”白菖蒲把視線從電視上收回來,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問道:“你還愛他嗎?”
我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手心裏都是汗水。
他看着我瞬間變得僵硬的臉,自顧自的往下說道:“你剛才說,這部劇裏男主和女主是因為誤會分開的,幾年之後誤會解開,兩個人就和好了。他倆之所以會和好,是因為兩個人在分手的時候還愛着對方。那你和陳雲天呢?用你的話說就是因為當時的你們還沒有成熟到能夠給予對方足夠的理解和信任,所以才會分開,也就是說,并不是因為感情發生了改變。那麽現在,你們都夠成熟了,你還愛他嗎?”
白菖蒲從未對我講過這麽一大段的話,我看着他,他沒有看我。
原來,從我今天回家進門開始,就在不知不覺間一步一步的走進了他早已經給我下好的套子裏。
白菖蒲,智商爆棚,邏輯滿分,推理能力一流,我不僅雙擊666還給你點32個贊,而且還要說一句,你就是個自以為是情商負數虛情寡意的智障。
我還愛他?我還愛他個腦袋!咱倆在一塊這麽久了我到底愛誰你心裏沒個13數嗎?你不愛我也就算了,好歹我也是你法律上的老婆,你不能把我往外推啊!
這麽大個鍋扣我身上,我背不動。
“沒有。”我沒好氣的說。
顯然我的回答并沒有使他滿意,他無視了我再明顯不過的不悅,依舊用那陳述的語氣問我:“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啊!我的天!“沒有為什麽,咱倆都結婚了,你不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心裏的火苗蹭蹭往上竄,越燒越旺,感覺現在一張嘴我就能噴出火來。
“我不希望咱倆的婚姻會牽制住你。”他說。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看個偶像劇把腦子都給看壞了。我拿過遙控器關掉電視,以後應該禁止他再看這些東西。
女人看偶像劇可以意淫,男人看偶像劇只會拉低智商。“不希望咱倆的婚姻牽制住我?你是說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出軌嗎?”我哭笑不得的說道。
最後一個字的音消失在空氣中之後,我似乎明白了他剛才說的這句的話的真正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