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又一次,從別人的嘴裏聽到了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陳雲天。
年少時的嫉妒和仇恨,在時間流逝中發酵的愈發濃烈,說出這麽一句話的齊小雨,像宮中不得寵的妃子,用自己僅剩的勇氣,撒下了一把鶴頂紅。
“齊小雨!閉上你的嘴!”莫羨“噌”的站起來,大聲的吼道。
就連一向溫聲細語的蔣櫻櫻都喊了起來:“你怎麽敢這麽說!”
動靜太大,周圍幾桌客人的注意力都被我們吸引了過來,好奇的目光緊緊的黏在我們這一桌人身上,小聲的議論着。
注意到騷動之後,一位服務生走了過來,禮貌的問是否需要幫助。我直視着齊小雨的美麗的臉龐,微笑着對服務生說道:“麻煩你幫我端一壺開水過來,越熱越好。”
聽到我這麽說,齊小雨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剛才還洋洋得意的小臉因恐懼扭曲的不像樣。
幾年前發生過的某一場景迅速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開始後悔剛才過來找事了。
她顫抖的伸出手向旁邊摸了半天,都沒有碰到自己的老公,齊小雨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她剛踉踉跄跄的退後一步,就被一直默不作聲的蔣櫻櫻抓住了胳膊。
小藏獒長大了,她早就已經學會了如何更好的隐藏自己,然後在重要時刻,露出自己鋒利的獠牙。
這家餐廳的服務效率相當之高,很快服務生就把水端了上來。滾燙的開水裝在金屬水壺裏,沸騰的熱氣争先恐後的從壺嘴中擠了出來。
我站起身,認真而緩慢的往玻璃杯中注滿熱水,然後走到齊小雨身邊,笑吟吟的把水杯遞給了她。
“你想幹什麽!”丁南最先站起來,他伸手想抓我的胳膊,被我靈活的閃開了。我把水杯舉到齊小雨的臉頰上方,警告道:“我告訴你丁南,這是我和你老婆之間的事情,不想看到她毀容你就給我老實坐下,再廢話我就把開水潑到她臉上。”
我微微一笑:“我是認真的。”
丁南臉色一變,硬撐着說道:“你敢!”
“我覺得你現在最好是坐下,常青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老婆很清楚,你可以問問她,問她常青到底敢不敢。”莫羨“好心好意”的提醒道。
齊小雨的眼淚湧了出來,她哆哆嗦嗦的對自己的老公點了一下頭,然後害怕的閉上了眼睛。她知道,此時丁南站出來并不會幫到她,反而會越幫越忙。
“你是想自己喝,還是想讓我喂你?”我把水杯貼到齊小雨的臉上,滾燙的杯壁立馬把她的臉頰燙紅一片。
她顫抖着接過水杯,水杯的溫度燙的她幾乎握不住。齊小雨的眼睛裏泛着淚光,楚楚可憐的望着我。
我端起水壺舉到她臉前,冷冷的說:“怎麽?想讓我喂你?”
齊小雨終于崩潰了,她把手裏的水杯扔到桌子上,和碗盤相碰發出了很響亮的聲音。她捂住臉,發出了一聲短促而刺耳的尖叫聲,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
客人們好奇相望,服務員們膽戰心驚,領班正打算把這件事告訴老板,問是否需要報警的時候,正好看見老板走了出來。
餐廳老板剛才在屏風後面看了半天,已經大致分辨出了此時的戰況如何。他悄默聲的讓所有的服務員分別去每一桌客人那裏道歉,給他們免了單,送了優惠券,然後請他們小聲的離開了餐廳,并且不要在外聲張這件事。
程盛看着四周安靜散去的客人們,感覺很奇怪:“怎麽都走了?警察來了?”
聽到“警察”兩個字,丁南和齊小雨差點感動淚奔。
“等着警察叔叔來給你們發錦旗嗎?表揚你們聚衆打架是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和程盛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王富貴!”
“真長本事啊,不僅敢打架,現在連聲老板都不叫了!”王富貴邁着鴨子步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小綠豆眼在我們幾個人的身上輪流轉悠。
我跟在座的幾個人介紹:“這是我們英明神武風流倜傥的老板。”然後奉承的對王富貴說道:“老板,您真是年輕有為啊,這還多渠道發展吶!”程盛暗暗的嘔吐一下,然後瘋狂的附和我點頭。
王富貴嫌棄的看了我一眼:“少來這一套,抓緊把你們的事解決了,今天晚上我的損失就從你倆下月工資裏扣!”
原本以為救星到了的齊小雨和丁南一聽王富貴這話,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倆指着王富貴斥責道“有你這麽當老板的嗎?自己的員工打人也不管!”
王富貴一臉誠懇的說道:“你信不信,我要是攔着常青不讓她打你們,她能把我這餐廳給砸了,這年頭做生意不容易,對不住了啊兩位!”
陰險,太陰險了,王富貴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死心塌地的給王富貴工作,他讓我往東我就聽話偶爾往東一次。
眼見着今晚上躲不過去了,齊小雨索性破罐子破摔,什麽話都開始往外抖索:“我不就是拿開水潑過你一回嗎?讓你記恨了這麽多年,來啊,來潑我啊!常青,你應該感謝我當年沒把水潑你臉上,讓你不僅勾引到了陳雲天,還勾引到了你現在的老公!”
只差兩秒鐘,我的巴掌就扇到了齊小雨的臉上。右手已經高高舉起,在落下的一瞬間,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力量拽住,并且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後。白菖蒲抓着我的胳膊,看着齊小雨面無表情的說道:“不是她勾引的我,而且當年你沒有把水潑到她的臉上,你應該感到慶幸。”
驚魂未定的齊小雨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明白了白菖蒲的意思,她氣急敗壞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老婆的前男友是誰?她是被陳雲天甩了才跟你好的,你信不信要是現在陳雲天回來找她她能馬上甩了你!”
見白菖蒲沒有說話,齊小雨以為自己占了上風,憐憫的說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陳雲天早就看不上她了。”
“砰砰”兩聲響,莫羨把今天從婚禮上拿回來的幾瓶紅酒擺在了我的面前,她拿起一瓶晃了晃,吊兒郎當的問我:“老大,咱們今晚開誰的瓢?”
想不到女人打架,也是這樣又拽又猛又裝逼。程盛忍不住笑了起來,就連方嘉禾也勾起了嘴角。
我甩開白菖蒲抓住我的手,看着莫羨笑了一下,迅速的抄起一瓶紅酒砸到桌子棱上,撞擊聲和碎裂聲交織在一起,合成了震懾人心的音效。
“開她的。”我舉着碎了一半的玻璃酒瓶,指向了齊小雨。
已經好多年沒有打過架了,我本以為自己曾經的鋒芒和棱角已經被時間磨平,沒想到只是被灰塵蓋住了而已。抖落掉身上的塵土,我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敢拎着酒瓶子跟人拼命的女混混。
然而太久沒有戰鬥過,戰鬥力早已不如從前,再加上身邊好幾個人的阻攔,我們戰争只維持了一分鐘。
不過還好,莫羨扯掉了齊小雨的一縷頭發,所以還是我們贏了。
王富貴苦着一張臉,強忍着報警的沖動粗暴而狂躁的把我們都趕了出去,他實在是太生氣,連收錢都忘了。
一走出餐廳大門,丁南和齊小雨這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女立刻夾起尾巴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酒瓶子沒砸到齊小雨腦門上對于我來說實在是個遺憾,我看着他們兩人消失掉的方向,有點惋惜,有點慶幸。
我真的,早已經過了那個幹任何事都不計後果的年紀。
莫羨和我看着同一方向,眼眶發紅,她憤恨而哽咽的說道:“當年就應該弄死她。”
我被齊小雨用開水潑的這件事,莫羨和蔣櫻櫻比我更放不下。因為當時,她們兩個都在我的身邊。
好朋友受了傷害,自己不僅沒有保護到她,而且什麽都做不了。這種後悔和歉意,我特別能理解。
“你跟我說那是自己不小心燙的,你騙我。”程盛看着我,額前的卷毛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為什麽騙我?”他小鹿似的眼睛清澈的像兩汪湖水,裏面的情緒讓人一眼就能望到底。
“因為,我樂意。”我咧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叮囑他:“莫羨交給你了,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家哦!”
白菖蒲冷着臉朝他們點了一下頭:“我先走了。”說罷也不看我,利索的轉身朝停車位走去。
我快步跟上去,跟身後的人潇灑的擺了擺手。
“常青不會有事吧!”蔣櫻櫻擔憂的說,白菖蒲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她可能會死。”方嘉禾真摯的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蔣櫻櫻不好意思的跟莫羨和程盛說再見,努力忽略掉莫羨正在一個勁兒的沖着她擠眉弄眼。
“你倆明明住在一起,為什麽不一塊回去?”程盛說。
莫羨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你傻啊,當電燈泡是可恥的,怎麽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你……”
程盛把頭盔扣到莫羨的腦袋上,擋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怎麽這麽多話。”嘴上抱怨着,程盛也戴好了頭盔,他說:“坐好了啊,走喽!”
莫羨驚呼一聲,咯咯的笑了起來。
初夏的夜晚,真是豐富多彩內容充實啊!
我坐在副駕駛上,心虛的看着白菖蒲。他薄薄的嘴唇又抿了起來,加上他下垂的嘴角和冷漠的表情,我要是還看不出來他的怒火我就是傻子。
“常青。”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哎。”我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
“給我講講你過去的生活吧。”他說,語氣變得溫潤而平和,“我想知道。”
“從哪裏開始?”
“從出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