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執着
女人每月七天的葵水是避無可避的。
顧傾城再次感嘆桃兮是多麽好用。
上世顧傾城與柳媛來往親密,她清楚的知道柳媛的日子,便早早的吩咐桃兮盯着柳媛的貼身侍女,一旦發現什麽端倪便來告知她。
只是可惜,桃兮再好用,柳媛沒來葵水就是沒來葵水,她盯幾個月也盯不出個花來。
桃兮落魄的走到她面前,垂頭喪氣的像只鬥敗了的小動物。
她噗通一聲跪在顧傾城面前,彼時顧傾城正在澆花,她突然一跪将顧傾城吓的手一抖,一壺涼水全灌在了桃兮的頭上。
“你你,你這是做什麽?”不待桃兮回答,顧傾城俯下身子撈她“你先去換個衣服再說。”
桃兮固執的趴在地上,悶聲說:“桃兮無用,上回誤信小人,害得小主心憂,這回又是無功而返,桃兮無用。”說着還要磕頭。
顧傾城見她頭落的十分帶勁,這一磕定然能把人磕的頭暈眼花。她慌忙拿手抵住她額頭:“你先起來!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怕傷着了顧傾城,桃兮不磕卻也不起來了,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發稍還在滴着水,顯的落魄的很。
顧傾城無奈嘆了口氣,桃兮好用也好倔啊。她坐在一旁的小塌上:“上回也不能全然怪你,三王爺也不是你能對付的來的。”見她還是垂頭喪氣的趴着,顧傾城又說“至于這回……你還記得上個月我命碧兮送到皇後宮裏的胭脂麽?”
桃兮一凜,擡頭看她,點了點頭。那胭脂是皇上送與主子的,聽聞是西域送來的上品胭脂,千金難買,皇後收到時也開心的緊。
“裝那胭脂的盒子含了一樣東西,尋常人碰了也無大礙,若是孕婦碰了幾日之後便會腹痛非常。”
這樣明目張膽的謀害皇子,那若是被查了出來,豈不是要遭大殃。
見她終于肯擡起頭,顧傾城笑笑:“不用擔心,你且算算日子。”
桃兮細細想了片刻,那胭脂送出去少說也有半個月了,若真如小主說的見效那麽快,此刻……
顧傾城拿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下巴:“想明白了?”沈玉錦右臉頰有一個梨漩,而此刻笑起來全然沒有清純可愛的樣子“她若真是懷了孩子,鳳霞宮現在也不會這麽平靜,是不是?”
不說柳媛是不是懷了孩子,她這樣将毒藥送了進去,也忒大膽了。除非……她家小主一早就猜到皇後是假孕,不會對送進來的物品仔細搜查。
桃兮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小主,她家小主,好奸詐。
“好了,”顧傾城道“快回去擦幹淨吧。”
桃兮愣愣點頭,走幾步又回頭,欲言又止的樣子。
顧傾城偏着頭:“還有什麽要問的嗎?”沈玉錦的個子不高,長的也屬于小家碧玉類的,顧傾城微微偏過頭笑着問她,顯的嬌俏無害。
“小主知道真相後,”她猶豫着要不要問,“要做什麽?”
下人是不能幹涉主子的事的。可是她家小主想盡辦法的搜出了假孕一事,定是有了謀劃,桃兮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顧傾城眉笑,頭一挑:“你猜?”
桃兮覺得這個動作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
“不論小主要做什麽,桃兮願為小主效犬馬之勞。”她站在哪兒,發梢仍在滴水。桃兮猶如一棵挺拔的松,沒有女子的陰柔也沒有男主的剛硬,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清冷卻又溫柔。
顧傾城微微一愣,輕輕點頭:“嗯,謝謝。”
走出院子的時候,桃兮忽然想起,小主那動作神似男不男女不女的三王爺。
天氣越來越熱,早已步入了仲夏。屋外蟬鳴有些聒噪,顧傾城縮在冰盆旁邊,吃着手裏的冰碗,心裏有些煩躁。
已經确定了範欣昌是假孕,可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呢。唔……看現在的形勢,範欣昌肯定是不知道她假孕的,但顧傾城必然也不是第二個知道柳媛假孕的,還有其他人。
她無意識的咬着勺子,比如,柳媛的貼身婢女,比如……她忽然站起來,太醫!
是了,是太醫。柳媛數月不來葵水,定然是服食了什麽藥物。且,這個太一定是柳家的人,只是怎樣才能找出這個太醫呢……
手上的勺子忽然被人搶去,顧傾城回頭,沒見人,再回頭。自己吃了一半的冰碗正在岳乾陵手裏拿着,用她用過的勺子,大口大口地往他嘴裏送。
“你,你……” 顧傾城顫抖着指着那勺子,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下巴有些合不上。
三下五除二的替顧傾城解決了冰碗,岳乾陵謂嘆一聲爽,心滿意足地将空碗撂下。
他一墊腳,蹭到顧傾城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去:“今年的夏天委實熱,太熱了。”這委實是廢話。他盤起腿,四處張望,十分自來熟,最後他将目光落到顧傾城的身上:“對了,你這兒還有冰碗麽?”
顧傾城:“……沒,”終沒忍住問“青天白日,你是怎麽進來的?”
他十分随意地坐在顧傾城的桌子上,單手撐着臉,笑眯眯地望着她:“去拜訪太後,順道來看看你。”
大熱天兒的,誰願意千裏迢迢來拜訪與自己關系不好的後媽,順道來看看的明明是太後。
“不用往外看了,”岳乾陵微微偏過頭,完美擋住顧傾城不斷往窗外瞟的事情“你那個會武功的婢女,嗯,是叫桃兮?他練得不錯,就是嫩了點,但無妨,改日我多來幾道,想必也能有所提高。”
顧傾城啞然。半晌,她指着一旁用來降溫的冰盆說:“你方才不是要吃冰碗嗎?那而有個個兒大的。”
岳乾陵:“……”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顧傾城千防萬防,不妨岳乾陵吃了雄心豹子膽,大中午的跳到她房裏來。所幸她方才思慮正重,嫌一屋子的人晃來晃去的礙眼,将他們都遣了出去。
……對了,剛剛她在想什麽來着?
“想什麽呢?”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顧傾城無意識的将他的手推開:“別動。”
結果他就真的不動了。
仲夏總有一股活躍的氣息,知了在外面孜孜不倦的叫着,卻也不顯得聒噪了,冰盆裏的冰漸漸融化,緩緩融入水中,偶爾有一絲燥熱的風吹進來,很快又會消散。
一切都顯得那麽平常。
岳乾陵單手撐着臉,出神地望着顧傾城,神情漸漸柔和下來。
他想,他愛的人,怎麽看都好看,若是可以一直看下去便好了。
“啊,是太醫。”顧傾城欣喜的擡起頭,正撞上岳乾陵一雙盛滿愛意的眼波,她幹幹的吞了口唾沫。
指了指他的腿:“不麻麽?”
岳乾陵稍稍一愣,動了下腿腳:“有點。”
顧傾城不動聲色的退了半步,給他騰出活動的空間。
“對了……”
“嗯?” 岳乾陵擡起擰在一起的五官望向她。
顧傾城張了張嘴,又合上:“……沒什麽。”這是她自己的事,扯那麽多人進來,日後欠的多了她也還不起。
屋裏靜了一會,岳乾陵活動好發麻發酸的腿腳:“傾城,你還有要與我隐瞞的?”
顧傾城搖搖頭,看向外面藍的有些刺眼的天空:“只是有些事,我還是自己來比較好,不必……”
“你自己來?,”她的肩被人捏住,岳乾陵與她不過咫尺之遙“傾城,你自己一個人要怎麽來?”
顧傾城愣了愣,沈下目光,推開他的鉗制。
她也不願一個人,可她最想依靠的人有軟香溫如玉,而其他……她不想連累別人。
她心裏有一扇門,門外的都是別人,門後面的房間很窄,只能住一個人,再多一個縫隙也沒有。
一生很短,精力有限,真心只足付一人。
“是不是為柳媛的事?”岳乾陵開口。
顧傾城愣了下,不言語。岳乾陵确然很了解她。
“你上一世過的不易,為什麽還執着于往事。傾城,你為什麽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顧傾城偏過頭:“對不起。”
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最後還是噎了回去:“罷了,你且告訴我,需要我幫你些什麽。”
顧傾城不想再欠他,她欠他的已經很多了。
“嗯……那我來猜猜,”他敲着下巴,嘴角勾起斜斜的一絲笑。這個動作是向顧傾城學來的,向以前的顧傾城學來的,現在的顧傾城已經很久沒這樣笑了。
他在故作輕松。
顧傾城蹙眉,張口欲勸他。岳乾陵搶先一步:“是找出她假孕的破綻。”然後邀功似的蹭到她面前來“對不對?”他素來喜歡逃避,或許,只是喜歡逃避她的冷漠吧。
顧傾城猶豫了下,點頭:“嗯。”
岳乾陵得意一笑,打了個響指:“如此,那我便走了,等我消息。”
顧傾城點頭:“嗯。”
望着他熟練的順着樹幹躍出露出居,顧傾城心中一片苦澀。
他說她執着于過去,他又何嘗不是執着于自己,若兩人有一人願意放下,也便不用這樣糾葛下去。
天意弄人,若她先遇見岳乾陵,也不會落魄至此。
她現在,連家,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再次道歉╭(╯ε╰)╮
☆、哪來的什麽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