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下,急忙翻身下馬,上前搶救。扳起上官虹的身子時,只見她胸口一灘鮮血,插着一把小小的金柄短劍,另一把銀柄短劍,卻插在史仲俊的小腹之中,原來金銀小劍三娘子決心一死殉夫,在衣衫中暗藏雙劍,一劍向外,一劍向己。史仲俊一抱着她,四臂互摟不放,兩人同時中劍。
上官虹當場氣絕,史仲俊卻一時不得斃命,想到自己命喪師妹之手,心中的悲痛,比身上創傷更加難受,叫道:“三弟快幫我了斷,免我多受痛苦。”陳達海見他傷重難治,眼望大哥。霍元龍點點頭。陳達海一咬牙,挺劍對準了史仲俊的心口刺入。
霍元龍嘆道:“想不到金銀小劍三娘子竟這般烈性。”這時手下一名镖頭馳馬來報:“白馬李三的屍身上又搜了一遍,沒地圖。”霍元龍指着上官虹道:“那麽定是在她身上。”
一番細細搜索,上官虹身上除了零碎銀兩、幾件替換衣服之外,再無別物。霍元龍和陳達海面面相觑,又失望,又奇怪。他們從甘涼道上追到回疆,始終緊緊盯着李三夫婦,地圖如在中途轉手,決不能逃過他們數十人的眼睛,何況他夫婦舍命保圖,絕無随便交給旁人之理。陳達海再将上官虹小包裹中之物細細檢視一遍,翻到一套小女孩的衫褲時,猛地想起,說道:“大哥,快追那小女孩!”霍元龍“哦”了一聲,說道:“不用慌,諒這女娃娃在大漠上逃得到哪裏?”左臂一揮,叫道:“留下兩人把史二爺安葬了,餘下的跟我來!”一提馬缰,當先馳去。蹄聲雜沓,吆喝連連,百餘匹馬追了下去。
那小女孩馳出已久,這時早在二十餘裏之外。但在平坦無垠的大漠之上,一眼望去看得到十餘裏遠近,那小女孩雖已逃遠,時候一長,終能追上。果然趕到傍晚,陳達海忽然大聲歡呼:“在前面!”
只見遠遠一個黑點,正在天地交界處移動。那白馬雖然神駿,但自朝至晚足不停蹄地奔跑,終于也支持不住了。霍元龍和陳達海不住更換生力坐騎,漸漸追近。
小女孩李文秀伏在白馬背上,心力交疲,早已昏昏睡去。她一整日不飲不食,在大沙漠的烈日下曬得口唇都焦了。白馬甚有靈性,知道後面追來的敵人将不利于小主人,迎着血也似紅的夕陽,奮力奔跑。突然之間,前足提起,長嘶一聲,它嗅到了一股特異的氣息,嘶聲中隐隐有恐懼之意。
霍元龍和陳達海都武功精湛,長途馳騁,原不在意,但這時兩人都感到胸口塞悶,氣喘難當。霍元龍道:“三弟,好像有點不對!”陳達海游目四顧,打量周遭情景,只見西北角上血紅的夕陽之旁,升起一片黃蒙蒙的雲霧,黃雲中不住有紫色的光芒閃動,景色奇麗,實為生平從所未睹。
那黃雲大得好快,不到一頓飯時分,已将半邊天都遮住了。這時馬隊中數十人個個汗如雨下,氣喘連連。陳達海道:“大哥,像是有大風沙。”霍元龍道:“不錯,快追,先把女娃娃捉到,再想法躲……”一句話未畢,突然一股疾風刮到,帶着一大片黃沙,只吹得他滿口滿鼻都是沙土,下半截話也說不出來了。
大漠上的風沙說來便來,霎時間大風卷地而至。七八人身子晃動,都被大風吹下馬來。霍元龍大叫:“大夥兒下馬,圍攏來!”
衆人力抗風沙,将一百多匹健馬拉了過來,圍成個大圈子,人馬一齊卧倒。各人手挽着手,靠在馬腹之下,只覺疾風帶着黃沙刮到臉上,啪啪做聲,有如刀割一般,臉上手上,登時起了一條條血痕。
這一隊雖人馬衆多,但在無邊無際的大沙漠之中,在那遮天鋪地的大風沙下,便如大海洋中的一葉小舟一般,只能聽天由命,全無半分自主之力。
風沙越刮越猛,人馬身上的黃沙越堆越厚……
連霍元龍和陳達海那樣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剽悍漢子,這時在天地變色的大風暴威力之下,也只有戰栗的份兒。這兩人心底,同時閃起一個念頭:“沒來由的要找什麽高昌迷宮,從山西巴巴地趕到這大沙漠中來,卻葬身在這兒。”
大風呼嘯着,咆哮着,像千千萬萬個惡鬼在同時發威。
大漠上的大風暴呼嘯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Advertisement
霍元龍和陳達海從黃沙中爬起身來,檢點人馬,總算損失不大,死了兩名夥伴,五匹馬。但人人都已熬得筋疲力盡,更糟的是,白馬背上的小女孩不知到了何處,十九是葬身在大風沙中了。身負武功的粗壯漢子尚且抵不住,何況嬌嬌嫩嫩的一個小女孩兒。
衆人在沙漠上生火做飯,休息了半天,霍元龍傳下號令:“誰發現白馬和小女孩的蹤跡,賞黃金五十兩!”跟随他來到回疆的,個個都是晉陝甘涼一帶的江湖豪客,出門千裏只為財,五十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衆人歡聲呼嘯,五十多人在莽莽黃沙上散了開去,像一面大扇子般。“白馬,小女孩,五十兩黃金!”每個人心中,都轉着這三個念頭。
有的人一直向西,有的向西北,有的向西南,約定天黑之時,在正西六十裏處會合。
镖師“兩頭蛇”丁同跨上一匹健馬,縱馬向西北方沖去。他是晉威镖局中已幹了十七年的镖師,武功雖算不上了得,但精明幹練,是呂梁三傑手下一名得力助手。他一口氣馳出二十餘裏,衆同伴都已影蹤不見,在茫茫的大漠中,突然起了孤寂和恐懼之感。縱馬上了一個沙丘,向前望去,只見西北角上一片青綠,高聳着七八棵大柳樹。在寸草不生的大沙漠中忽然見到這一大塊綠洲,當真說不出的歡喜:“這大片綠洲中必有水泉,就算沒人家,大隊人馬也可好好将息一番。”他胯下坐騎也望見了水草,陡然間精神百倍,不等丁同提缰催逼,潑剌剌放開四蹄,奔了過去。
十餘裏路程片刻即到,遠遠望去,但見一片綠洲,望不到邊際,遍野都是牛羊。極西處搭着一個個帳篷,密密層層的竟有六七百個。
丁同見到這等聲勢,不由得一驚。他自入回疆以來,所見到的帳篷人家,聚在一起的最多不過三四十個,這樣的一個大部族卻第一次見到。瞧那帳篷式樣,顯是哈薩克族人。
哈薩克人在回疆諸族中最為勇武,不論男女,六七歲起就長于馬背之上。男子身上人人帶刀,騎射刀術,威震西陲。向來有一句話說道:“一個哈薩克人,抵得一百個懦夫;一百個哈薩克人,就可橫行回部。”
丁同聽見過這句話,尋思:“在哈薩克部族之中,可得小心在意。”
只見東北角的一座小山腳下,孤零零的有座茅屋。這茅屋,外形簡陋,遠遠離開了帳篷群。丁同仔細打量這座茅屋,心想:“這間屋似乎是漢人的式樣,莫非住的是漢人?”茅屋的屋頂上堆滿戈壁邊緣所生的硬茅草,牆壁是泥磚砌成,遠遠瞧去,似乎頗為粗糙,顏色黃黑相雜,并未刷以石灰。他想:“先到這茅屋去瞧瞧。”縱馬往茅屋走去。他胯下的坐騎已餓了一日一夜,忽見到滿地青草,走一步,吃兩口,行得甚為緩慢。
丁同提腳狠命在馬肚上一踢,那馬吃痛,一口氣奔向茅屋。丁同一斜眼,只見茅屋後面系着一匹高頭白馬,健腿長鬣,正是白馬李三的坐騎。他忍不住叫出聲來:“白馬,白馬在這兒!”心念一動,翻身下馬,從靴筒中抽出一柄鋒利短刀,籠在左手衣袖之中,悄悄掩向茅屋之後,正想探頭從窗子向屋內張望,冷不防那白馬“嗚哩哩……”一聲長嘶,似是發覺了他。
丁同心中怒罵:“畜牲!”定一定神,再度探頭往窗中張去時,窗內竟有一張臉同時探了上來。丁同的鼻子剛好和他的鼻子相碰,但見這人滿臉皺紋,目光炯炯。丁同大吃一驚,雙足一點,倒縱出去,喝道:“是誰?”那人冷冷地道:“你是誰?到這裏幹什麽?”說的卻是漢語。
丁同驚魂略定,滿臉笑容,說道:“在下姓丁名同,無意間到此,驚動了老丈。請問老丈高姓大名。”那老人道:“老漢姓計。”丁同賠笑道:“原來是計老丈,大沙漠中遇到鄉親,真是見到親人了。在下鬥膽要讨口水喝。”計老人道:“你有多少人同來?”丁同道:“便在下一人在此。”計老人哼了一聲,似是不信,冷冷的眼光在他臉上來回掃視。丁同給他瞧得心神不定,只有強笑。
一個冷冷地斜視,一個笑嘻嘻地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