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我家坐坐
一句好久不見,給兩人之間那未曾相見的四年畫上了它的句號。
梁千暮剛把這四個字說出口,便隐約覺得這代表這另一個開始。
究竟是什麽樣的開始呢?
這個答案現在誰也不知道。
“……嗯。”等了大半天,終于等來了顧岑的回應。
根據梁千暮對顧岑的了解,即便只有這麽一個字,也已經是顧岑給的一個極大的面子了。
一時半會找不到話題,梁千暮選擇埋頭吃飯。這個時候,沉默是最好的辦法。
四年前,是自己一聲不吭地離開了這裏,梁千暮不知道離開以後,顧岑到底經歷了什麽。
“最近還好嗎?”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嗯。”他話音剛落,顧岑便作出了回答,用最簡潔的方式。
梁千暮看着面前的空盤,現在顧岑的冷漠對他來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卻也夾帶着一絲絲的陌生。
“我前陣子剛剛回來,”梁千暮找不到話題,卻不想和顧岑在這裏幹坐着,他用筷子輕輕挑着放置在一旁的竹簽,“沒想到四年裏面,什麽都變了太多了啊。”
梁千暮沒有擡頭,他也不知道坐在對面的顧岑正在做什麽,反正,顧岑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看手機,已經将近九點了。梁千暮馬上站了起來,這個點坐地鐵回去,到家也要十點多了,明天又是一大早的拍攝,今天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先走了,”随着他的動作,顧岑也微微擡起了頭。兩人在暗黑的燈光下對上了視線,率先低頭的,還是梁千暮,“明天劇組見。”
說完,不等顧岑的回應,也等不到了,梁千暮背上包,朝着小吃街外的地鐵站走去。
Advertisement
即便已經是夜裏九點,地鐵裏依舊擠滿了人。梁千暮拖着疲憊的身子,卻沒有空座去給他休息。将背包轉移到胸前,他雙手抱着靠在扶手上小作休息。
獨身一人初涉未知領域,不可能青雲直上一步登天。梁千暮一路坐到了終點站,當他睜開眼時,車廂裏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就是他現在,每天的生活。
在地鐵站裏的便利店,梁千暮買了兩個面包當作明天的早飯。出站時,一條流浪狗跑來,親昵地蹭了蹭梁千暮的褲腿。梁千暮低頭,對上了它漆黑的瞳孔。
“又餓了?”反手拉開背包最前面的拉鏈,梁千暮取出他準備已久的火腿腸。撕開包裝,他蹲下身,将食物遞到小狗嘴旁。
這只流浪狗,可以說是梁千暮回到M市認識的第一個新朋友。每天晚上,它都會在這裏,陪同梁千暮直到他家樓下。
作為陪伴的回報,梁千暮買了幾大包火腿腸,每天都帶一根放在包裏。
有了食物的誘惑,流浪狗立刻開始享用屬于它的“大餐”。
“慢點吃慢點吃,都是你的。”梁千暮一邊幫着它撕開剩下的包裝,一邊輕聲對着小狗說道。
狗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梁千暮始終堅信着這句話。
“好啦,再陪你我該沒時間睡覺啦。走吧,陪我走一段路。”流浪狗吃完了梁千暮給它準備的食物,滿足地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嘴唇。梁千暮站起來,随手将包裝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中。流浪狗等到了它最期待的一刻,圍繞着梁千暮的雙腿它轉起了圈圈來。
一人一狗,在深夜的街頭互相陪伴着。
梁千暮上了樓,習慣性地朝着樓下看上一眼,流浪狗跑出小區樣子多了份快樂少了份束縛。
送走了自己的這位朋友,梁千暮席地而坐,将電腦從背包裏取出放在床上。
回到家不代表他到了休息時間,梁千暮在劇組只是實習而已,在處理完劇組的工作以後,他還需要向公司進行工作的彙報。
想要成為一名秀導并不容易,更別說他一個自學成才的。
完成今天所有任務時,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梁千暮沒有浪費每一分每一秒,現在這個點,困意幾乎要将他吞噬了,快速沖了個澡,梁千暮一頭紮進被窩的懷抱。
第二天,梁千暮的工作依舊是老樣子,随着拍攝集數的變更,他需要記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作為實習場記,梁千暮接觸倉庫的機會不多,往後幾日,他都沒有再見到顧岑。
一晃一個月過去,梁千暮的劇組實習在今天就要畫上終止符了。
他在處理人際關系方面做的不錯,陸滒破天荒宣布今天提前收工,晚點去聚個餐給梁千暮送行,弄得梁千暮怪不好意思的。
“沒有的事,你工作做的不錯,該給你送送行。”陸滒剛剛給兩個主演訓完話,便馬上轉過臉來對梁千暮客氣道,弄得梁千暮膽戰心驚。“回頭我得和你師傅說一聲,你小子工作狂魔啊!”
“我才二十三,這會應該拼。”梁千暮擠出笑臉來面對陸滒,實習這段日子裏,他也沒少被陸滒罵過,突然對着人導演嬉皮笑臉梁千暮還真做不出。
最後一天,陸滒布置給他的工作量并不多,突然閑了下來讓梁千暮也不知道自己這會該去做什麽。
等到意識過來的時候,梁千暮已經走到了倉庫那一塊附近。
盡管他沒有時間去想顧岑,可是,顧岑依舊占據着他的潛意識。
剛想轉身,梁千暮就聽到了庫房裏傳來的訓斥聲。
“讓你做點事情還不願意?”那個聲音很熟悉,梁千暮仔細回想了一番,記起了再遇顧岑的那天,那個倉管。
“你是我招進來的人,不歸其他人管!”
好奇心的縱使下,梁千暮彎着腰,輕輕朝着倉庫那裏靠近了些。
透過彩鋼板之間的細縫,梁千暮看到了顧岑。
他現在的樣子,說不上是狼狽或者是出洋相。他那略長的劉海現在被咖啡沾染着,那些液體順着他英氣倔強的臉龐緩緩滑落。即便在這樣的一種狀态下,顧岑的表情也沒有一絲絲的變化,依舊是那種梁千暮熟悉的冷漠,就好像被潑咖啡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你這個廢/物,要不是我看你沒工作,誰還樂意來帶你!馬上給我滾!”
倉管一邊朝着顧岑撒氣,一邊将那個盛裝着咖啡的紙杯砸到了顧岑的臉上。
梁千暮随着紙杯撞擊的那一下,不受控制地握緊了拳頭。
“還站在這裏幹什麽?滾啊!還指望我留你幹活?”倉管見顧岑站着不動,心裏的那股氣又“噌”地一下冒了出來。
其他人不懂,可是梁千暮懂。此時此刻顧岑的眼中,帶着一絲絲的祈求。他不善言辭,也不輕易向他人低頭,可是現在,他的确需要這一份工作。
在僵持着的最後一刻,顧岑還是選擇轉過身,去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好東西。那混雜着糖分與□□的液體流進眼中,他不願示弱,甚至沒有擡手去擦。
收拾完那些少的可憐的屬于他的東西,顧岑用最簡單的方式和他這段時間的這份工作做了告別——無聲。
“廢物,給老子捏個腿都不願意。”感覺被甩了臉色,倉管憤怒地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梁千暮看着顧岑離去的背影,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他想要追上前去,可是陸滒的叫喚聲阻止了他的行動。
“小梁!來,你的工作啊。”考慮了一下,梁千暮還是跑去了陸滒那裏,“最後一次打板。”
手裏被塞了場記板,顧岑的背影始終在梁千暮眼裏閃過。
穩了穩自己的情緒,梁千暮鎮定下來,他對着在場的工作人員,舉起了場記板。
“《只為遇見你》第四場第十四鏡,Action!”
鑒于其他人第二天的工作,晚飯陸滒就在片場附近的一個小餐館定了幾桌,在開飯前,他嚴令今晚不允許喝酒。
作為這頓晚飯的主角,梁千暮自然是話題的中心。對于自己大學四年以及專業雙學位,他在晚飯期間解釋了不下五遍。
“幹秀場的,也不比劇組輕松啊。”其中一個燈光師插了句話,“我侄子以前也在秀場幹,沒幹幾年就轉行了。”
“那可不,秀導要想幹出東西來,只能靠秀或者靠品牌。”陸滒抿了口茶,悠悠地說道。“小梁,你家是做什麽的?”
梁千暮頓了頓,“家裏是做生意的。”
“那你家人倒也沒讓你回去幫忙?”
“我父母在這方面倒是對我管的比較松。”梁千暮笑笑,将這個話題一帶而過。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這種滿是前輩的場合需要保持低調。
倘若被這群人知道,他們現在同梁氏財團的二少爺擠在一個小飯店裏吃飯,怕是怎麽也不會相信的吧。
給梁千暮的歡送宴弄得很簡答,臨走時,陸滒在梁千暮肩膀上狠狠地拍了幾下,叮囑他以後要努力工作。
梁千暮一一應和過來,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找到了躲在一旁偷偷喝酒的倉管。
倉管喝的有些高,看到梁千暮愣是沒認出來那是誰。
“……這……這是小梁啊。”他費勁地撐起略胖的身軀,同時還不忘搭上點小酒。“怎麽……呃……還不回去?”
梁千暮忍着心裏對他的那股嫌惡,拉開凳子坐在倉管的身旁。“大哥,我來和您打聽個人。”
“誰啊。”倉庫伸手,從盤子裏撚了些花生米送進嘴裏。
“就上回我來取東西,倉庫那個打下手的。”梁千暮挑了個讓他印象深刻的來形容。
“打下手的……呃……”倉管昏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我想起來了,就那個廢物啊。”
“……”雖然下午目睹了全過程,但是梁千暮還是竭力忍住了內心的那股情緒,“您知道他住在哪裏麽?”
“他就住在北外環那一片的群租房裏……那還是我給他找的……我讓他今天就給我滾出那裏……”
見詢問無果,梁千暮便不想再拖延時間了,知道了地址,即便倉管勒令顧岑今天就搬離那裏,也總比無頭蒼蠅一般地在整個M市尋找顧岑來得好。
簡單打了個招呼,梁千暮便離開了那家飯店。
北外環距離自己住的地方太遠,今天趕過去就回不了家了。
梁千暮去了上一回同顧岑偶遇的小吃街,仍然是找尋未果。沒了目标的他,在被夜色籠罩的M市街頭随意游蕩着。不知不覺,他走到了M市一中的校門口。
梁千暮這才意識到,片場距離自己的母校是那麽的近。
這個點,他依舊可以看到校園裏的教學樓,它被每一間教室的日光燈點綴着,陪伴着每一位學子走過屬于他們自己的青春。
梁千暮甚是懷念自己的高中時期,可是現在并不是懷念的時候。他邁開腳步,朝着那一個近乎全黑的小弄堂走去。
那是他和顧岑初遇的地方,這裏給了他一種奇幻的預告,那就是顧岑一定在這裏。
黑暗裏,梁千暮看到了一點點橙色的亮光,它伴随着輕微的煙草味,告知着他,顧岑就在這裏。
聽到了有人前來的腳步聲,蹲在街邊抽着廉價煙的顧岑緩緩擡頭。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裏。”梁千暮走過去,他沒有再用無聲來填充自己和顧岑之間的交流,“以前你都會在這裏等我放學。”
顧岑讓煙卷肆意地燃燒,灰燼掉落在他的腳邊。夜色吞噬了光線,讓梁千暮看不到他的神情。
“你來了。”他的聲音裏還是那股一沉不變的平淡冷漠,殊不知,他今天幾乎已經走投無路。
“我以前還沒有邀請你去我家坐坐呢,今天和我一起去吧。”梁千暮朝他伸出了手,懸置在半空中,等着顧岑的回應。
摯友之間的心有靈犀,梁千暮顧及着他的自尊心,沒有點破下午的那件事。顧岑想必也明白梁千暮邀請的背後,意味着什麽。
他遲遲沒有伸出手。
“走吧。”梁千暮直接上前拉過他,顧岑的手心意外的冰涼,在接觸到梁千暮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往外輕輕一抽。“再不走,我們就要一起睡大街咯。”
顧岑垂下眼,很久以後,他輕聲回答。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摯友是主受視角喲~
着重突出的是兩人的成長蛻變。
沒有人的人生道路是一帆風順的,《至此無言》裏的顧岑是那樣的高冷帥氣,在那之前他經歷了不少。梁千暮同樣也是。
現在的顧岑可能會是軟弱無助,走投無路,但是以後他一定會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