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裴泠泠感覺自己剛才才穩下來的步子又軟了一下,她可能把這一年的耐心都用盡了才沒有沖裴爽吼出,詹甜甜又在搞什麽幺蛾子。她扶住車門勉強站穩,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平靜一些,“她怎麽回事?”
“她......好像是跟那個小付吵架了,想不開......”後面的話裴泠泠已經不想再聽了,她拿着手機正要鑽到駕駛室裏,唐昭理已經先她一步坐了進去。他擡頭看向裴泠泠,“你确定你現在這個樣子,适合開車?”
裴泠泠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跟他在這個事情上面糾纏,自己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坐了進去。她對那邊的裴爽說道,“你先照看一下,我馬上過來。”
她坐上車,下颔繃得緊緊的,整個人好像一張被拉滿了的弓,輕輕一動就能将她整個人弄斷一樣。她背挺得筆直,坐在位置上也不肯放松。唐昭理趁着等紅燈的間隙,側頭看了她一眼,本想跟她解釋,但估計裴泠泠現在什麽解釋也聽不進去,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
在半路上,裴泠泠就接到助理打過來的電話,說詹海生最終還是沒能救回來,與此同時,裴爽一直在讓她趕緊過去,裴泠泠索性暫時把裴爽的手機拉黑,先把車子開到了詹海生停屍的醫院裏。她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董事聞風而來,将原本就不太寬敞的走廊堵了個結實。看到裴泠泠過來,不少董事連忙迎上來,跟她說“節哀”。裴泠泠一一回應了,又派人禮數周到地把一些人給送了回去。
她這一番行事,條理清晰,沉着冷靜,幾番打擊下來,居然還能這麽有條不紊,能力足見一般。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助理才小聲跟她說道,“裴總,今天跟詹總一起送到醫院來的,還有個叫魏春梅的女人,來的路上已經死了。”她停頓了一下,直覺覺得這中間有什麽事情,之前董事會其他成員在的時候沒有說,現在等到人都走了,才特意告訴裴泠泠,“這件事情我讓jing方那邊暫時隐瞞了下來,但是估計瞞不了多久。”她說完忐忑地看了一眼裴泠泠,隐瞞魏春梅也在車上,是她擅作主張,萬一詹海生跟魏春梅沒事,那豈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雖說一般人不可能出現在詹海生的車上,但萬一他那天突發善心,接了個路人呢?
所幸裴泠泠只是輕輕“唔”了一聲,聽上去并不驚訝,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助理這才放心下來。
“我妹妹也出了事情,我現在要去那邊醫院一趟,這邊的事情你先幫我看着。”她吩咐完,便轉身下了樓。看見她走,唐昭理也站起身來跟上去。他現在倒是願意跟着裴泠泠了,可是裴泠泠好像并不是很願意見到他。
她的目光在唐昭理身上停留了一下,好像是在說她現在有司機了,用不着他了。然而最終開口的卻是,“你跟上也好。”
那是從他們家出來,裴泠泠跟唐昭理說的第一句話。她聲音聽上去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但是唐昭理卻松了一口氣,裴泠泠既然願意跟他說話了,依照他對裴泠泠的了解,那就是再大的事情,也能揭過了。
車子開到詹甜甜所在的醫院,裴爽見到裴泠泠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麽現在才來?我都快被吓死了。”
詹甜甜已經從急救病房出來了,還在昏迷當中。裴泠泠沒有回應裴爽,而是直接走到坐在她旁邊那個神情委頓的年輕人面前,質問他,“我妹妹怎麽回事?”
付岩擡起頭,看到是裴泠泠,眼中閃過濃重的厭惡,他站起來,跟裴泠泠對峙,“我只是不喜歡她,誰知道她就要死要活的,你們家的女孩子,是不是非要讓人喜歡啊?這麽欠男人嗎?”
“啪”地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醫院當中響了起來,付岩被裴泠泠打得臉一偏。他明明比裴泠泠高很多,但在她面前,卻沒能壓她一頭。她一把将付岩的領子扯下來,在他耳邊說道,“我不管我妹妹是自殺還是什麽,只要跟你有關系,哼,”她彎唇一笑,笑意森然,“你最好祈禱她沒事,要不然我讓你跪在我面前磕、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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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張美豔到了極致的臉,但是笑容挂在她臉上,卻讓人看的不由得渾身發寒。裴泠泠把付岩往外一推,再也不理會他,轉身進了詹甜甜的病房。
裴爽精神不太好,她養尊處優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在父親丈夫女兒的維護下生存的,乍然間碰上這樣的事情,手足無措,覺得相當不堪重負。她還不知道詹海生已經去世的消息,更不知道詹海生死的時候,身邊還有另一個女人。一想到她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裴泠泠就有些氣短。
詹甜甜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腕被包紮了起來,隐約能看到裏面翻飛的血肉。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家風水不對,裴泠泠發現,好像她,她媽媽,她妹妹,三個女人的感情都不順暢。等這段時間過去,要去找個大師改改風水才是......
“你怎麽來得這麽晚?”裴泠泠詭異的思維被裴爽的聲音拉了回來,她垂眸看了一眼裴爽,知道她接下來馬上就要責怪自己了,在心裏輕輕嘆了一聲,打斷她的埋怨,說道,“媽,爸爸去世了,車禍。我剛才在那邊醫院處理他的事情,才把董事會那群人送走。”
她說的很快,幾乎沒有給裴爽反應的機會。裴爽擡起頭,愣愣地看着她,“你說什麽?什麽你爸死了?他早上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怎麽會突然不在了呢?”說到後面,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了。
裴泠泠看得心中十分難過,她跟詹甜甜吵完架,覺得裴家最近待不下去了,就開車到了她跟唐昭理的家,沒想到在那裏休息了一下就聽見他跟何蘇的談話。她前腳剛被丈夫背叛,後腳就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馬上媽媽又告訴她,她親妹妹自殺了,這些事情一瞬間撞上來,撞得她連傷心氣憤的時間都沒有。她要趕緊去安撫董事會那群老不死,雖然裴氏姓裴,詹海生也已經退居二線,然而有他在沒他在,還是有區別。更何況現在詹海生還領着裴氏董事長的名頭,一旦他不在了,別人當裴泠泠她們就是孤兒寡母,十分好欺負
她才把人送走,馬上就知道她父親的死不簡單,還沒有來得及查,又要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處理她妹妹的事情。裴家雖然看上去花團錦簇,但真的出了事情,她才發現,能幫上她的一個人都沒有。
哦,這會兒外面還坐了一個,等着她過去處理呢。
看見裴爽哭,裴泠泠也有些想哭,剛才一直沒有來得及掉下來的淚水這時候終于找到了時間,跟着裴爽一起,掉了下來。然而裴泠泠并不允許自己此刻把軟弱展現在裴爽面前,如果她也跟着一起哭,那他們家就真的沒人可以站出來主事了。
裴泠泠擦掉眼淚,啞着嗓子對裴爽說道,“爸爸車禍去世的,送到醫院沒能搶救過來。等甜甜這邊稍微好點了,你去那邊看看他吧。消息你先不要告訴甜甜。”她現在正是情緒激動的事情,跟詹海生感情又一向很好,受了刺激恐怕更加不利于病情的複原。裴爽點了點頭,只聽裴泠泠又說道,“你放心吧,公司的事情有我,我把裴珏叫了回來,董事會那邊就算有問題,也不用太擔心。明天股價會下跌,但是正常情況——”
“裴泠泠。”她話還沒有說完,裴爽就打斷了她,“你爸爸剛去世,妹妹還躺在病床上,你現在跑來跟我說公司的事情?你是不是冷血?”她眉頭皺得死緊,好像十分不能理解為什麽裴泠泠要這麽理智,理智到不近人情,近乎冷血。
裴泠泠被她這句話問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她這個媽媽,滿腦子都是風花雪月,好像不抱着她和父親的屍體大哭一場就是沒有感情一樣。家裏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哭又能解決什麽問題呢?“我倒是想哭,可惜沒有人能給我這個機會。”與其哭一場,倒不如把精力騰出來做事情。畢竟,詹甜甜躺在豪華病房裏也是要用錢的。
她一向不得裴爽喜歡,雖然樣樣優秀,但反倒不像詹甜甜那樣能夠在父母膝下撒嬌弄癡,自然跟他們也就沒有那麽親近。然而她們到底是母女,聽見裴爽這樣質問自己,裴泠泠還是覺得心冷。
反正她今天心已經涼過無數次了,不在乎再冷這麽一點兒,裴泠泠不想跟她多廢話,裴爽有機會有時間有空間哭,她沒有。董事會個個都是豺狼虎豹,她沒有接觸過,還真以為她現在安穩生活來得很容易。
“你好好照顧甜甜,我還有事情。”她丢下這樣一句,轉身走出了病房。
腳步剛剛踏出去,出現在她眼前的那個男人卻讓裴泠泠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那個男人長得十分豔麗,和記憶中的那個叫魏春梅的女人有些相似,看見裴泠泠,他嘴角勾出一個笑容,一雙桃花眼彎起來,輕輕叫出一個稱謂,“姐、姐。”
聲音好像吐舌吐信,讓裴泠泠不寒而栗。
這是唯一一個,她看見,會感到害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