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楚清綏依舊住在自己家,兩個人只有下班後才能見個面,忱谒忙着公司的事務,楚清綏也不是粘人的性子,但盡管如此,相處之間,熱情不減。
每隔兩天,忱谒去接她下班就回帶給她一束花,淡綠的桔梗,中間幾朵白玫瑰。
他知道她在乎什麽花語和寓意,但她喜歡這花,她從前只說過一次,他牢牢地記在心上,願意把一切能讨她歡心的東西都雙手奉上,換她展顏一笑就好。
忱谒在外面買了房子,從忱家搬出來了,他會接她回自己家,做晚飯給她吃,她偶爾也會留宿,睡在客房,關燈之前,聽他幾句情話和晚安。
心裏是酸軟的,然後一夜好夢。
再也沒有深淵般的痛苦,即便有了,醒來的時候,就在忱谒懷裏,他會輕聲哄着,勸慰着,擦掉她的眼淚,說“我在”。
是在經年累月的某一日,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想起謝寰了,她心裏有些微的愧疚,更多的卻是解脫。
或許人就是這樣,需要陪伴,需要新人,才能從舊事走出來,畢竟忱谒同她講,沉溺舊事,需得有意義才可以,要不然,沒有盼頭,就早日逃出來的好。
她當時柔了眉眼,笑眯眯地問:
“那阿谒,你有沉溺在舊事裏嗎?”
他當時手上正澆着花,就是他們當初在蘇城相遇時,她想要卻沒買,後又被他帶回家的七裏香,是他的寶貝之一,被主人家照顧的極好。
聽了她問得話,登時就愣住了,手裏的動作也停了,轉過身來,一臉莫名地看着她。
她也心裏奇怪呢,他怎麽反應這樣大,就聽得他說:
“清綏,你還記得,我以前說過,我很早以前,就愛上你了?”
楚清綏點點頭:
“記得啊。”
忱谒把水壺放下,又拿起一旁的剪刀,修剪起花枝來,
“我其實沒說全,正好現在有機會,坦白從寬好了。”
楚清綏果然一臉興味,手裏捧着的水果撈都不吃了,擱置在一邊,一臉認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十五歲那年回忱家,其實就見過你了。”
他低着頭,狀似不經意地,其實心裏波濤洶湧,但仍柔着聲音,一字一句,告訴她自己從前深埋在心底的種種情意。
“我當時,是跟着大哥一起去的,在你家的後花園,你在後院的亭子裏睡着了,我得了嫌惡,心裏難過,躲到那裏,正好看到你。”
他隐瞞了些,比如他剛經歷過謝寰的死,再比如他喜歡上她以後,卻發現了謝寰的日記和遺物,知道了一切,他這麽多年的糾結和痛苦。
楚清綏聽了,整個人都愣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原本以為,那次在會所,就是他們的初遇,沒想到還要早這麽多。
她心底生出許多複雜的感覺,有感動,也有憐惜,有人愛她三五年,比如謝寰,她便以為夠是世間真情了,可是忱谒,竟然喜歡了她九年。
不,算上回國以後這段日子,已經十年了。
他在國外,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有他這個人,那段無望的日子,他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怪不得她在會所第一次見他,他就那麽盯着她,後來還不顧她的冷淡屢次接近。
說實話,楚清綏那一瞬間心底是震撼的,
——何等深情,無法估量。
想着想着,楚清綏忽然想起了什麽,擡頭問他:
“阿谒,我之前一直好奇,為什麽你的微信名,單一個‘渡’字,我和你在一起那天,你卻改了?”
忱谒改了個楚,楚清綏知道是為她,卻不知道他以前那個網名是為何,一個渡字,聽來總是不大歡喜的。
忱谒笑了笑,花枝修剪好了,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了過來,坐到她身邊。
“這個渡字,我用來當網名許多年了,一直沒變過。”
“也沒什麽稀奇的,你想聽,我就告訴你;剛起這個字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取什麽好,左思右想,心思勉勵提醒自己呢。”
“為什麽?”
她還是不懂。
“我那時候喜歡你,但是又見不到你,你甚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苦啊,半點兒盼頭也沒有。”
“想渡了自個兒,不受這情情愛愛的苦了。”
結果這麽些年,這名一直沒換,他也沒能忘記她。
忱谒輕輕抱住呆愣的楚清綏,頭擱在她肩窩處,聲音很低卻很溫柔,聽得人莫名安心。
“清綏,我愛你,我從未像愛你那樣,愛過其他任何人。”
“所以當初你能答應跟我在一起,我真的欣喜若狂。”
楚清綏聽了,心下一動,手擡起來,放到他背上。
“我這輩子算不得順遂,唯一讓我感念上天的,就是能遇到你。”
他第一次,如此向她剖白心意,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她看,細數從前的一切,一切被壓在心底見不得光的愛。
“你還記得,我說的那個國外的朋友嗎?”
——他突然提,她心裏“咯噔”一下,好像已經猜出了什麽。
“哪兒有什麽朋友啊,我在國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說到這兒,忱谒苦笑一聲。
“我說的那個那個傻子,其實就是我,那個姑娘——,”
“就是你。”
——那個電話,只有六秒;他回放過無數遍電話錄音,她說了兩個喂,一個你好。
他每次想她想的受不了,就拿出來聽一下,心裏就會好受些。
楚清綏聽完了,忽然有點兒想哭,她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話,說又不是拍電影,哪裏會有人真的愛你三五年;可他怎麽這樣執拗,這些話,即便是她這個被愛的人,聽了,心裏都止不住的疼。
忱谒說這些話,目的很簡單,他曾真真切切地這般苦過,如今兩個人在一起了,一為坦白拉近彼此,二為教她心疼,然後好好愛他。
楚清綏頭一次主動抱他,抱的很緊,大約是情緒上來了,聲音也略微有些哽咽:
“阿谒……”
“你別怕,我以前的确愛過其他人,但你來了,我将放下一切,好好愛你。”
忱谒鼻頭一酸,眼淚忽然就落下來。
他是男人,掉眼淚其實并不好的,可她說出那句話,他恍惚着,便覺得,這輩子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