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二月末,盛城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不消一夜,整個城市銀裝素裹,白的晃眼。
忱谕和虞韶舉行了婚禮,設宴在忱家。
楚清綏起了個大早,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看着外頭未化的雪出了好一會兒神,這才下樓去吃飯。
臨行前,照顧她許久的傭人心細,又給她披了個極軟和的披肩。
昨個兒她一個人吃飯,這才覺出些孤寂;便吩咐了管家,去買了個貓兒,也不甚名貴,勝在又小又胖,像個白團子樣讨喜。
“阿福今天就少喂一些吧,胖的快要走不動了。”
走之前,她又柔聲交代了一句。
阿福就是那只貓的名字,賤名好養活,福字又吉利。
想到這兒,她臉上漾出些笑意,開車去忱家的路上,還多看了幾眼外面的風景。
忱谕待愛人一向好的挑不出毛病,早早就将婚禮一切事宜安排的妥妥當當了;楚清綏也沒什麽可幫忙的,伸手了也是添亂。
去看罷新娘子,還在盤發化妝;她隔着窗,眼瞅着忱家後院的大片紅梅,心頭癢癢,囑咐了虞韶幾句就下了樓。
那紅梅開的正盛,上頭覆了一層蓬松的雪,不知道多好看。
幼時她祖父教的,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如今這兩樣都有了,是頂好的顏色。
她掏出手機,換着角度拍了幾張;手凍僵了,這才插進口袋,只伸頭細細地瞧。
遠遠地,看見個挺拔寬厚的背影,她覺着熟悉,像是忱谒。
走近幾步,果然是。
“阿谒。”
她喚他,下意識地。
他緩緩轉過身,手裏捧一束梅花,還帶着未化的雪珠。
一見她,眉眼間漾出清淺的笑意,又朝她走近幾步。
“清綏。”
忱谒伸手,遞給她那束花。
“我猜你便會過來賞這梅林,就過來碰碰運氣,果然讓我猜對了。”
“這兩枝,是這林子裏開的最盛的,又被雪壓的極彎,花恐是活不長了,我就摘了下來。”
楚清綏接過來,指尖輕拂過花枝。
過一會兒,又擡眸去看他。
“前院兒來的,都是這盛城裏家世頂好的貴人,你不去瞧瞧嗎?”
她其實只是好意提醒,畢竟忱家大權,多半在忱父和忱谕手裏;他又剛回國,多結交些總歸不會出錯的。
忱谒笑着,搖了搖頭。
“那些人在我身上撈不到好處,不會願意同我打交道的,我倒不如過來同你說兩句話,心裏也歡喜些。”
這樣像老朋友久別寒暄的氣氛,他受用極了,只要是能和她拉近距離的事,他都願意做。
楚清綏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走吧,去那邊看看。”
忱谒颔首,同楚清綏比肩,悠着步子閑逛,時不時掰扯兩句閑話。
倏忽刮過一陣微風,吹落些樹上的雪,紛紛揚揚;迎着上面暖洋洋的日頭,竟像大晴天又下了雪一樣。
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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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多。
楚清綏心裏高興,沒忍住喝了點兒小酒。
她平時不愛碰這東西,所以只小酌了幾杯,竟就喝蒙了。
待她強撐着向席面上的人打個招呼,說要出去透氣醒酒,就已經踉跄着站不住腳了。
楚清綏跌跌撞撞地扶着欄杆上樓,去了二樓的凸型陽臺。
搬了把椅子,斜靠在半人高的羅馬柱欄杆上,不甚清醒地仰頭瞧天上的月亮。
其實是有點兒冷的,禮服外面的外套雖厚,可畢竟夜風淩冽。
她記得,十三四歲的時候,她是沒有總仰頭看月亮的習慣的。
只是後來不知什麽時候,一個人安靜的待着時,就想擡頭尋一下。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她低聲呢喃着,想不起今天是十幾。
喝完酒的人,最想忘愁,最是傷情;平日裏刻意遺忘的東西,這時候就會全部湧出來,砸的人喘不過氣。
她得緩緩。
忱谒自她離席,就一直跟着,站不許處看了許久,實在是心疼得很。
他踱着步子走過去,半跪在楚清綏身側,脫下外套,蓋在她腿上。
又探着身子,伸手過去,輕輕擦拭着她臉上的淚。
——他知道她喝醉了,放肆一點兒,應當也沒關系。
“怎麽哭了?”
他語氣看似平淡,眸子裏卻全是擔憂。
楚清綏已經聽出來來人是誰,她仍閉着眼,苦笑一聲——
“人掉眼淚,自然是難過極了。”
“倒是阿谒,”
她頓了一頓,
“我瞧你倒從未因為什麽事兒傷懷。”
“你心裏難道就沒有一個,明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得不到,卻還是固執地放在心尖兒上,日日折磨自己的人嗎?”
她喝醉了,胡言亂語,擱在平日裏,情愛之事,她斷不會同他多扯一句。
忱谒聽她一字一句慢慢說完,只沉默着,默不作聲。
楚清綏不在意,她喝了酒,心裏憋的慌,所有痛楚,皆要一應發洩出來。
忱谒湊過去些,聲音極低,
“你心裏難受,就說出來,我聽了,不會倒出去半個字的。”
這話說的,幾番輕顫,卻又極盡溫柔。
他見她又哭,實在是不忍;即便,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她說那些前塵。
楚清綏沒出聲,閉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良久——
她聲音極輕地,
“我這兒有個故事。”
——何為故事,故人之事;忱谒聽了頭一句,薄唇微抿。
“是關于我,十六七歲時,一段無疾而終的情愛。”
“他叫謝寰。”
從她說第一個字開始,忱谒左眼就噙着一滴淚;他低着頭,面無表情,“謝寰”二字說出來,那滴淚也應聲而落。
——怎麽哭了?
人掉眼淚,自然是難過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幹啥啥不行,虐男第一名,啊哈哈哈啊哈哈,有空關注一下阿夏的weibo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