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既然如此,為何敢将鑰匙交子我?」只要教他守好通往夏培館的回廊,就能同時看管秋收臺,無須給他鑰匙。
「我相信你的為人,鳳大哥也是,所以,別再責怪你自己了,我不知道你跟他們之間發生什麽樣的事,既然他們說出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的話,就表示他們真的不介意了。」今天與鳳大哥擦身幾次,燕行就算藏得再好,還是能感受出他濃到無法化開的歉意,真的讓她不舍。
「我知道,師叔一向寬宏大量,不拘小節,只是我無法原諒自己,尤其在回青玉門這兩年,我更是自責。」燕行将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大略地說了一遍。
回到青玉門重新教導弟子,培育新任掌門的這兩年,他才知道當年的自己究竟有多慘無人道,累得師叔苦受五年牢獄之災,日夜面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折磨,相較之下,他還知道泥娃的下落,也明白師叔絕對不會虧待她一絲一毫,可是他依舊止不住如湧泉般的挂懷。
從小受師門薰陶,從來不覺得青玉門虛靜得令人害怕,他甚至無法諒解有幸得師祖真傳的鳳歧師叔,為何鮮少回門走踏、祭祖拜師?直到他踏出那塊地方,認識了時不時像黃莺啼嚷般的泥娃,習慣了她在身邊,接納了她的活潑,知悉了她的堅強後,回到氣氛嚴謹,說一不二的師門,他真的……會想她,很想很想。
他動過不少次抛下師門的一切,飛奔到銅安找她的念頭,她若要回潛龍鎮,他們就一起回去,如果她要留在銅安讨生活,他一樣相随,無怨無悔,但總在弟子一聲「夙劍掌門」的責任下,不斷地打消念頭,也讓他想起泥娃時,總是伴随自責難受。
「……任誰在你的立場,都會做同樣的事,你已經處理得很好了。」泥娃抿唇,思考了一會兒後,素手搭上他的臂膀,輕輕地拍了幾下,「現在鳳大哥跟溫姊姊過得很好,你該在意的,是如何把自己過好,學着放下吧,這樣才會海闊天空。」
這句話,她也該對自己說,燕行才來銅安一天,她本以為綁好的心,卻像是紙紮遇水一樣,全毀了。
「我不能丢下差事只關照你一個人,明天你得邊上工邊學習,會比較辛苦些,等會兒記得早點休息。」泥娃領着燕行走住秋收臺,入內右邊第一間就是安排給他的房間,「二樓以上都是姑娘家,除非必要,盡量別上樓打擾,你休息吧,我先離開了。」
「等等,晚了,我送你回去。」縱然銅安夜裏多處不熄燈,泥娃只身一人仍然有危險。
「我就住樓上,不必送了。」泥娃頓了一下,回身辭謝,她似乎是頭一人由跑堂做起來,就一路住在春松居內的雇工。
「銅安地價再貴,你這兩年來應該也掙夠錢買地蓋屋了吧?」連他一名新上任的武師都有十來兩的月俸,更何況已經升上大掌臺的她?加上她之前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錢,夠了吧?不夠,師叔鐵定會幫忙的不是?
「不了,省得日後要走,還得費神處理。」她這朵浮萍下一站會飄流到何處,何時會有洪流再次改變她人生的方向,都還是未如數,除了過一天是一天,累積應對改變的能力之外,她根本不敢作任何重大的決定。
「晚了,我回房歇息了。」
泥娃淡然一笑,随即隐沒在門扉後方,相較于燕行如翻江倒海的驚愕,她的神情實在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還記得當泥娃說出想要買地蓋房子的願望時,眼裏飛揚的色彩是多麽炫目,手舞足蹈的模樣也滿是勢在必得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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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他不好,他明明知道泥娃遭養父母舍棄,為何要再次對她做出同樣的事?
「燕行,你這輩子,究竟有沒有做對一件事?」
他這輩子,能不能別再有無法挽回的悔恨……